老铁蒋呵呵一笑:“这铁汁浇铸沙范陶模虽然速度是快了,可铁水杂质多,筒膛质量无法保证。。浇铸出来的筒膛易有气泡,铁质也松脆,装药多了,或者用得久了,就容易炸膛。西洋火枪就多用铸造。我大夏不然,这般锻打后,铁质细密坚韧,装药量足是西洋枪的一倍多,shè程远,威力大,轻易绝不炸膛。使君都尉对我们匠作已经高恩厚德了,老汉可不敢昧着良心糊弄,拿那些破铜烂铁的敷衍差事!”
还有这样的事?方明又被这老铁蒋给上了一堂课。
浇铸枪管速度快,成本低,锻打枪管虽然这在方面没有优势,可威力大shè程远,还不炸膛,两者还真难取舍。
方明思量着,又问:“若我们也浇铸枪管,造出来的火枪比起西洋枪怎么样?”
老铁蒋见这都尉真有心想要浇铸枪膛,面露难sè,迟疑道:“浇铸出来的也能凑合用,比西洋枪虽有不如,但相差也是仿佛。只是……”
不待老铁蒋只是出来,方明猛然挥手:“没有什么只是,既然浇铸出来的枪管能用,为什么要用锻打这种费时费力的方法。某只问你,这建炉炼铁你会是不会?”
“炼铁的高炉老汉倒也有些经验,可这铁水烧出来确实不到锻打出来的铁坯啊!”老铁蒋砸吧着嘴,还想劝方明回心转意。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方明明白的紧:当年一旦三五朋友喝上几两小酒,就开始胡吹海侃。二战是他们吹侃的重点,苏德战场更是重点中的重点。德国造的虎式坦克质量那个好,火力那个牛,一般两三辆苏联T34从正面都干不过他,可费工费时,德国造一辆虎式,人苏联能造十辆十几辆的T34。老子两辆三辆干不过你,七辆八辆呢?还不行?十辆一齐上,你虎式再牛也搞不定了吧?由是德国输了战争。(德国战败,原因很多,地理政治的,军事指挥的,资源人力的,甚至还有正义的必然xing……这里不是某胡乱言语,而是方明这厮见识浅薄,诸位苏迷德迷军事迷,请勿较真。)
这和现在到底是要浇铸枪管还是锻打枪管是一个道理——到底是一味甚至病态的追求质量呢,还是在保证一定质量的前提下追求数量。
方明选择了数量,毕竟人苏联人的经验放在那里。shè程近点威力小点又怎么样,架不住老子枪多弹密。容易炸膛又怎么样,炸了一杆十杆,老子还有几百上千杆呢。再说人西洋人都用这个方法,说明炸膛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否则以西洋人的特xing,那些西洋兵们不早就拒绝使用了。
不当下再不理老铁蒋在那啰啰嗦嗦,寻一马扎,抬腿站了上去:“都停手!”
一声嘶吼,工棚内所有的活计全部停了下来,只听方明喊道:“某意已决,明ri起就建高炉炼铁水,浇铸枪管。等高炉建起来烧出铁水后,没有某的命令,再不许用这锻打的方法来造枪了。方才老铁蒋说了,模范浇铸,铁水杂质多,铸出来的枪管铁质松脆容易炸膛。谁要是能有办法消除铁水杂质,让那浇铸出来的枪管铁质坚韧,也不用和这锻打出来的枪管比,只要能比的上那西洋火枪,某就许他个诺大的好处!有没有人来领这个好处?”
静默,全场当值匠人几十个,连带被吵醒赶来观看的,一共百余人,齐刷刷将目光对准方明,私下里交头接耳嗡嗡作响,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某这个悬赏一直有效!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来找某,当即兑现!”方明本来也没指望能一下有人解决这个问题,立下个赏格,就为了让这些匠人们多琢磨琢磨,不是都说古人智慧多嘛,有了物质jīng神双重刺激,闹不定哪天就给这技术难关给攻克了。将手一指老铁蒋:“方才在太守府中,某就对老铁蒋说了,谁能帮某在火枪火yao上做出革新,让某满意,某就保他个世袭军功,不但自己,就是地下祖宗们脸上也有光,子孙后代也受益。今天这话也对大家说了,你们大家伙都听真了,回去多想多做!谁有本事,谁就找老子领赏!”
说完,丢下一群惊愕中带着狂喜的匠人,拍拍屁股就下了马扎,正待对老铁蒋交代几句,人群中挤出一位,高喊道:“都尉大人说,能保某一个世袭军功,是不是真的?”
方明抬眼看去,这人四十多岁,头上一根毛都没长,映着炉火油光锃亮,脸上倒还白净,不像打铁出身。可单薄衣褂下肌肉鼓起老高,撑得胸口腕脉处的布帛紧梆梆的,显然是长年挥动铁锤练就的一副好身板。见这人不信,撇着嘴往地上吐了唾沫,大声道:“看到没,老子吐口唾沫就是一个坑,是顶天立地说话算话的!你要有章法,就直说,这许多人的面,老子还唬你不成!”
“好,诸位都是一个见证!”这位显然是个楞子,声音比方明还要大,四下团团一揖,说出来的话却让方明喜出望外:“某有法子,炼出来铁水浇铸出的枪管虽及不上锻打出来的,但包管要比西洋枪管结实耐用!”
“打住!”看道这位当场就要说出那个方法来,方明赶忙喝止:“随某到边上说话,你这法子要是管用,再不许对其他人说,其他人等胆敢无故打听的,一律以刺探军机罪重处!”
扬手点了老铁蒋,带着这位楞子,又钻进刚刚那间屋舍,吩咐门外赵引财带着牙兵将这屋舍团团围住,十步内不许有人。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回屋落座,道:“好了,你说吧,有什么法子!”
也不知这位是楞劲过去了,还是刚刚趁方明安排关防的功夫吃了老铁蒋的训斥,此刻在这小屋内,只有连自己在内只有三人,他到有些拘束害怕了。扭捏着不敢说话,只跪在地上咚咚磕头。
“罢了,罢了,磕一万个头也不顶用,你要胆敢戏耍老子,你这个大好的光头就在脖子上住不下去了,快说!”吃了方明一个威吓,这位楞劲又起,梗着脖子道:“谁骗你谁是孙子,某确实真有办法!……”
方明细听他述说,这方法倒也简单易行:在修筑炼铁高炉时,在炉膛上下预留几个孔洞,平时堵死堵严,等铁汁融化,在中间孔洞里接上鼓风,直接对着铁汁吹风,再寻人站到炉顶孔洞边,用一长条铁杆不停搅动铁汁,这样烧炼出来的铁水极少含有杂质。虽然这位楞子以前从没有铸过火枪身管,但浇铸出来的其他器物,无一不坚固耐用,比起捶打锻造出来的,也只是略逊而已。
等他说完,方明自己是不懂这锻造炼铁的技艺,只把眼光定在老铁蒋身上,等他品评好坏。老铁蒋沉吟半晌,拍着大腿道:“兴许能成,不过还是要等第一炉铁水出炉,才知好歹!”
“好,真有你小子的,叫什么名字?”老铁蒋都说行,那就是行了,方明兴奋的走到楞子面前,拍着他肩头问道。
“某没有名字,只知道姓章,因为长得壮实,大家都喊我章铁牛,大人喊我铁牛就是。”章铁牛嗡声道。
方明喜欢的就是他这股子楞劲,当即下令:“铁牛是吧,以后你便是从九品供奉了,专责炼铁高炉的建造,这鼓风和搅拌铁水也由你选拔信得过的人去办,老铁蒋负责协助你,要人要物都找他。等第一炉铁水出来,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某保你个军功,上报使君赏你世袭供奉,外加一缗大钱赏金!”
章铁牛欢喜万千的去了,片刻功夫外面想起一连声惊呼赞叹,显然已经知晓都尉大人的赏格。就是无不感叹赏赐之高,羡慕章铁牛运气之好。
听着外面人群哄闹,方明莞尔一笑,他已经打定注意,无论这章铁牛的办法行不行得通,这些赏赐都是要如数兑现的。
榜样,啥是榜样?这章铁牛就是榜样。古有好马之人千金市骨,今有老子一缗大钱赏铁牛,取得都是一个意思。
“老铁蒋,某且问你,你造这火枪,共有多少道工序?需造多少个部件?每个部件又要造多少时候?组装起来又费时多少?”等章铁牛出门,方明又拉过老铁蒋,细细询问道。
“工序?”老铁蒋茫然,听不懂。赶紧跪下磕头捡那听得明白的说道:“连木作活计在内共需大小部件六十有三,每个部件打造起来时候不一,大的如枪管,小的如枪机,都是极耗时费工的。组装起来嘛,若不出错,半天功夫可装成一支,若出了错,连返工带一起就不好说了。”
“嗯!”方明点点头,招手让老铁蒋凑到跟前,小声道:“某教你个法度,你只当自己想出来的,回头明天进奉上来,依旧赏你一缗大钱,保个世袭供奉。”这却是见刚才章铁牛得了赏赐,这老铁蒋在边上看得眼底都红透了,又觉得他素来恭谨,诚心卖他个好,收揽收揽人心。
“都尉大人!老汉……呜、呜……感恩戴德啊……”听都尉大人如此为自己着想体贴,老铁蒋连那什么法度都不知道,也不管到底顶不顶用,激动得全身乱抖,一把抱住方明的大腿,梗咽着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你素来对某上心,某岂有不知之理。那章铁牛新进一个法子,就得了这般赏赐,若你不也立上一功只怕以后这匠作营就不好带了。不过某也不是神仙菩萨,也只能帮你这一次,以后可须靠你自己了。只有一点,你要想在这匠作营中树威立望,只能从正道上来,若敢嫉贤妒能,休怪某不念往ri情面。”方面先是疾言厉sè,将ri后可能出现的问题堵死,接着又好言道:“再说,如今你是匠作营的营头,只要平ri多为下面着想,凡事公平公正,便是没有什么新法度,谁还敢轻视你不成?”
“老汉知晓,都尉大人都是为老汉着想。老汉若敢在这匠作营中做耗,岂不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老铁蒋连连磕头,耳边听方明小声道:“某观你将匠人分作三班,ri夜不歇,这是极好的办法,只是何不更进一步,划分更细一些?”
“更细一些?”老铁蒋昂起头,狐疑的注视方明,嘴中喃喃念叨。
“不懂?”
老铁蒋摇头。
“哎呀,就是每班都专选那技艺jīng湛的大师傅打造枪机之类难造的,专造这一样其他的都不理会。再遴选其他匠人,看技艺jīng疏,把六十多个部件从难造的到好造的划到每个人头上。每人只负责一个到两个部件,若是人手不够,三五个也成,也只专造这几项。这样开始几ri可能还有些生疏,可整ri就专造这几项东西,时ri一久就是再苯的人也能熟练,那时候速度就能大为提高,本来要造一ri的东西,可能半ri乃至几个时辰就能造好。而且技艺jīng熟,质量也能保证。就是那组装火枪,也可选那体弱手巧的妇孺,专责组装。这样一只火枪造成,速度最少也要提高个三五倍啊!”方明连比带画老半天,说的口干舌燥,总算老铁蒋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却不见他有多欢喜。
难道老子这套早就有人开始搞了?这可是流水线作业啊!多先进的东西,人美国人可是到二战时才大规模应用的啊?方明一边喘气歇息,一边狐疑思量着。猛然听老铁蒋大喊一声,惊吓中转头看去,却见他脸上透出红光,把地叩得砰砰作响:“大人这法度……太好了,若真这般行事,这造枪速度绝非提高三五倍而已!”
这反应速度,也太慢了,都多大时候了才想明白。方明撇着嘴,起身往屋外走去,临到门口回身对老铁蒋道:“记住了,这不是某的法度,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万不可说漏了嘴,否则……”
说完,在老铁蒋一连声“老汉省得,老汉省得,这是老汉自己想出来的法度,老汉自己想得……”的催眠自语中,长笑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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