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赵翟是在城外海港中,赵翟一身博袍,身后一个家人撑着把油伞。。看方明什么雨具都没有,就这么冒雨赶来,轻声呵斥道:“中华,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天气尚凉,这样淋雨,是要生病的!”
“多谢使君挂心,某正在较场cāo练,一体兵卒都淋着雨,某自然不敢独自避雨,否则让兵卒们看到了,又要说某这都尉不能共甘苦了。”方明连忙躬身解释。
“那也不行!”赵翟佯怒道,挥手示意又给方明撑了把油伞这才作罢,呵呵笑着问:“中华,那ri怎么形sè匆匆,害吾等你一起用早饭,等了许久啊!”
“啊!这……”方明别的不怕,就怕提起这茬,因此这几ri对赵翟都是能躲就躲,绝不相见的,这时候听到问起,面sè腾一下红了起来,支吾着不肯答话。看他尴尬,赵翟还不放过,调笑着道:“是不是中华对雪珠这妮子不甚满意?”
“满意,满意!”这回儿方明真想噗通一声跳入海中,再不看赵翟暧味无比的笑容。
“满意就好,中华的府邸前两天正好修缮完了。雪珠既然已经是中华姬妾,自然不合再留在吾府中,吾已差人送到了中华自己的府中,有空多回去看看!”赵翟说着不等方明拒绝,指向港外,道:“看西洋船队!”
十六绅士会的船队在霏霏细雨中缓缓靠岸,共有三艘,全是电影中西班牙大帆船的模样。桅杆上的风帆已经落下,从船舷两侧伸出几排长浆拍着水面,向码头上靠来。方明站在岸边细看,甲板上奔走忙碌的水手多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偶尔也有几个黑人水手,更奇怪的是,其中还有一些黄皮肤黑头发的水手。船首船尾处各有一门火炮,除此外甲板上看不到一点武装,不过每艘船两舷都有十来个半米见方的方形孔洞,用厚厚的木板遮盖着。
这是炮位!每艘船都有近30门舷炮。方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这些死洋鬼子,还说没有炮,妈的,这三艘船就有近百门舰炮了。这样的火力,多不敢说,横扫昌州港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赶紧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同样站在身边观望的赵翟,没想到赵使君捋须微笑,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中华何须介怀?南海上盗匪纵横,丝毫不比陆地上安全。不但这些西洋船配了舰炮,就是吾大夏海商,也少有敢不装火炮就出海远航的。有些海商的大舰甚至载炮达百门,过些时ri中华就能看到了。”
百门!?方明一下傻了眼,结结巴巴问道:“是我大夏的船?百门舰炮?能装得上去?”
“自然!这样的海商吾越北道尚少,越往南去,多有海商大族,船业发达,上千石大船随处可见。最大的足有仈jiǔ千石,装个百十门千斤大炮自然不在话下。”赵翟不明白为何方明对着舰船载炮如此上心,随便解说两句后拉住他小声道:“中华,吾已经上奏朝廷,为你请下了校尉之职,等过两天左都正式成军,便在校阅场上代天子赐封。如此你统带一营兵马,就名正言顺了。”
“校尉?!”方明一愣顿时会意过来,这是赵翟送了小妾别墅之后,又在向自己示好了。上奏朝廷?骗鬼去吧,虽然不知道这昌州离京师长安有多远,几千里地总是有的吧。这才几天功夫,就能跑个来回,连封赐都讨回来了?连忙躬身道谢:“方明谢过使君!”
“无须,无须,吾与中华,便如家人般,何用道谢?”赵翟摆着手,往码头上一指,道:“快看,那不是弗朗科么?”
方明看去,果然一艘西班牙帆船已经靠上栈桥放下船板,走在当前一个人礼服高帽,不是弗朗科是谁。
赵翟要拿捏着太守的架子不肯上前,方明却急着要看到自己的火枪火炮,因此匆匆迎上去。没等靠近,弗朗科摘下高帽,热情的凑了上来:“方都尉大人,我幸不辱命,阁下所需一切货物,已经如数运到了!”
“东西在哪?”方明顾不上客套,开门见山急迫的问道。
“阁下可真是直接。”弗朗科讨了个没趣,耸着肩膀指向身后的舰船到:“那些货物都在分装在三艘船上,尤其是那几门火炮,再加上这该死的雨。要想全部卸下来,可要到明天了。”
一听要等到明天,方明顿时大为失望,看着雨雾中的船体和狭小的栈桥跳板,向弗朗科道:“明天也行,不过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尤其是火炮,否则阁下的钱也就没了!”
一听说钱,弗朗科的蓝眼珠子都放出光来,连声答应道:“没问题,没问题,一定安全。”说着转身从背后仆人手中取过一个红木盒子,两手捧了恭谨无比的送到方明面前:“为了表示我十六绅士会对方都尉大人的些许敬意,特送上一样小小的礼物,希望阁下能喜欢!”
这西洋鬼子也不知来大夏多少年了,不但说话做派与一般大夏人全无差异,连这送礼的花活都学了去。方明微微一笑,老实不客气的接过来,就那么捧在手中一按木盒上的机簧按扣,咯嗒一声轻响,盒盖缓缓弹开,露出里面的物件来。
盒中空间甚大,里面铺垫着上好的天鹅绒红缎,里面躺着两柄镶嵌着黄金象牙的短枪。
方明只瞥了一眼,就把这对与其说是枪还不如说是艺术珍品的武器关在盒中,顺手夹到肋下,若无其事的问道:“燧发的?”
他的这番反映大出弗朗科意料,楞了半天才回神道:“是,这对火枪是我们伊利亚造枪大匠米罗#8226;萨朗大师晚年的呕心力作,是技术力量与黄金魅力完美结合的产物……”
“这便好!”方明点点头,再不听弗朗科絮絮叨叨的介绍,径自迎上正往这里走来的赵翟跟前一礼:“军卒们都还在cāo演,这批火器既然要到明天才能卸完,某就先回军营了,还望使君明ri早早将东西送到军营。”
赵翟点头道:“中华自去,诸事有吾!”
到晚间雨不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原本预计第二ri一早卸完的货物,硬是拖到下午时才装卸完。
“一千支火枪,还有大小火炮整好十门,吾算是交给中华了!”赵翟带人将枪炮送到后,对方明如此道:“只不知中华准备何ri正式成军?吾也好有些准备!”
“快了,快了!”方明一手提着伯克火枪,一手轻抚身前的三磅炮身,头也不回的道:“等雨停了,再cāo练几ri,就请使君赐军旗,正式成军!”
“如此,吾便去了!”看方明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些火器吸引住,赵翟也不久留,转身就走。
等天一放晴,方明就迫不及待的找人试枪试炮。
弗朗科送来的这对火枪果然jīng美绝伦,握着嵌了象牙的枪柄手感奇好,二十米内足可贯穿一层皮甲,十米内能做准确瞄准别穿过双层皮甲。不过这种东西也就只能当做贵族高官的玩物了,方明手上这对传说是某制枪宗师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手枪比起长枪的shè程和威力也差得太远,更别说其他匠人打制的了。这样的威力shè程,加上击发一次就要重新装填,很明显无法应用在战阵之上,仅仅能作为近身防御之用,所以方明寻人做了两个枪套将它们挂到了腰间。
伯克火枪也要比伊利亚火枪出sè,不但做工更jīng细,shè程威力也大出少许。
倒是那火炮却让方明有些失望。
三磅炮shè程不到300米,六磅炮400米,八磅炮足有600米shè程。炮弹就是曾见过的实心铁球,只要不直接砸到人身上就没事的那种。shè击jīng度不高,炮身更重的吓人。三磅炮有600斤重,六磅炮重900斤,八磅炮更到了吓人的1200多斤,加上所谓的跑车炮架,最轻的三磅炮都有小半吨。离了开道路平原,基本就无法机动了。
倒是那些炮车炮架显得有些新意。虽然炮身很重,可有了炮车之后,在较为平整的地方三磅炮两个人就能自如推动,八磅炮两匹骡马也拖着跑起来。炮架就更有实战价值了,直接安放在炮车上面,停下就能开火。火炮架在上面,不但能调整高低角度,甚至可以做在三十五度内做左右转动,而cāo作这一切只需要两个人。这就使得战场上能快速转动炮口,轰击其他方向的目标。
凑活吧!有总比没有好!
再接着就是选拔炮手了。好在昌州本来就有炮,赵翟将城头的六门天雷火炮倚为长城,训练从来没有松懈。多年积累下来好炮手着实不少,方明从中选拔了二十多人,分散到各个跑组充当炮长。从郑悟的旧营里挑选了几十个上过战阵见识过火炮的老军伍充入炮队,又找着赵翟临时募集了数百jīng壮士卒,总算是把炮队的架子搭了起来。
按着被委任为炮队官佐的那个叫做高行凡的老炮手建议,三磅炮一门配上两个炮长、五个老军、十个新募jīng壮,六磅跑,一门配上四个炮长,十个老军,二十新募jīng壮。至于八磅炮……直接拉到城头,这东西带着它大队行军,一天也别想走出十里去。再补充三百jīng壮充作炮队后勤,满打满算凑了五百人,才算结束。
这样方明手下就有了六果共三千兵卒,基本编制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火器军械一应齐备,人员充足,士卒jīng壮。方明手下这支新营左都算是初具一支强军的气象。
再下死命的cāo练了十多天,正好赶上一个风和ri丽的良辰吉ri,方明上报赵翟请求新营左都正式成军!
宣德二十二年chūn,三月二十六,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露出一个头,从东海上刮来的风中兀自带着浓郁的腥咸气味,吹到人身上依旧有些凉意。
昌州,最多也就能容下五千人较场空荡荡的,地面上平整如镜坚硬似铁。这是昨ri特意拿细黄土仔细垫平了的,又用石碾子来回压了不知道多少遍,才造出这个效果。
校阅台也特别重新搭建,垫高到五米,台上一溜排着六面牛皮大鼓,台前立着杆五丈大旗,迎风猎猎,一个斗大的昌字在青sè旗面上扭曲变幻着。
全副盔甲的方明一手按着腰间长刀,一手轻放胸前,迎风站在校阅台上。身边就是昌州太守赵翟赵元向,也是头压翅帽,全身朱紫,腰间环着条犀玉腰带。
看着太阳已经完全从地面跃出,方明侧身对着赵翟抱拳道:“赵使君!”
“方都尉!”赵翟点点头,坦然受礼,不再称呼方明表字,却以军职相称。
得了赵翟应许,方明重新面向校场站定,提起扬声:“鼓起!”
身后六个强健军卒,半坦胸口,两手持定鼓槌,只等这一声令,奋起全身力气,向鼓面敲去!
“咚!……”五面大鼓只发出一声鼓响,等了好一会,才又响起第二声鼓。再接着鼓声渐渐加快,到最后鼓槌如雨点般落在鼓面上,鼓声也几乎响成一线,快到极处时,连响三声再嘎然而止。
鼓声停息的瞬间,站在校阅台下的赵引财扯着喉咙喊到:“昌州新营左都,成军啰!”等他声落,身后二十牙兵也一齐高呼道:“昌州新营左都……成军啰!”
声传较场内外。接着就是一阵沉寂,片刻之后,远出传来齐刷刷的脚步之声,先是微不可闻,接着渐渐变大,等到近前时,连地面似乎都在合着这脚步颤动。
台上的赵翟忍不住扭头看去,较场之外,走来一队兵伍。一排五人,长不见尾,兵卒们挺胸凸肚,迈着大步向校阅台下汹涌而来。
这些兵卒们抬腿迈步,看着走得慢,可眨眼功夫就队头就已经卷到了校阅台下方。前排百人加快脚步,脱离大队,在通过校阅台的瞬间,齐声高喝:“保州卫民,杀!”然后全队走到较场一方站定。
赵翟何时见过这般阵势,先是觉得这些兵卒们如长龙般一眼望不到队尾,走起路挺胸抬腿的架势虽然别扭,像是要把脚下什么东西踩死般,却又显得虎虎生威齐整好看。等猛然听到那声喝喊时,虽只有百人,却气势冲天,惊得差点腿软。勉强站定偷眼去看方明,见他板起脸孔,嘴唇抿得紧紧,一手握拳,垂在腿侧,一手已经抽出长刀,斜举高空,目光紧紧盯着下面正在通过的一队兵卒。等一百人过完,长刀收回身侧,眼光又投向后面正在等待的一队。
又是一百人从台下走过,又是一声高呼“保州卫民,杀!”。这一回赵翟已经有了准备,再没被吓着,却见方明长刀再次斜举,像是在向底下通过的军卒们行礼致意。
三千人,每百人一队,足足过了有一刻功夫,才算全部进入校场。等所有哨队站定方位,方明将长刀噌一声插回鞘内,扬声道:“今ri!今时!我昌州新营左都,改名为昌州火山营左都。其意一取我火山营以火器制胜,二取我火山营遇敌如高山般巍然不动。自即刻起,正式成军!”
他话音未落,三千人一齐高呼:“火山营左都,保州卫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