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叨扰后方明带着全军依旧校场校阅诸军,赵翟则忙着安排四五千俘虏寇匪的下处和关防――这可是四五千个悍匪流寇啊,一旦在州城里闹腾起来,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半点都不能马虎的。。
这一回的校场校阅方明再没向上一次那样疾言厉sè的发作诸军,很是说了一番宣慰话语,并开恩宣布:今次赵使君颁下的赏钱只截下一半做为养老金,剩下的一半全数按功劳大小兑给全体将士。说完这番话,在全军如雷的欢呼声中宣布校阅结束,全军解散。然后急匆匆的拍马往自家府邸赶去,他实在是有些急了,除了上一次夜里与雪珠过干瘾般温存过一回后到现在足有一个半月了,两人再没有碰过半面。此时战胜归来,虽然又是一场大胜,可中间的辛苦焦虑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他心中忽而腾起一股极深的yù念,恨不能马上把雪珠搂在怀中狠狠揉搓一番才算畅快。
一路打马快行,几次还险险落马,终于赶到了府前。府邸大门和外墙显然是后来加上的,重檐宅门和两尊张牙舞爪的石狮明显与门内那栋充满西洋风情的小楼格格不入,小楼高三层,挑高尖顶落地纱窗,窗檐台阶上环立着十多根哥特式廊柱,楼前楼后都是花园,植着各种奇花异草,前院花园内有喷泉,泉中的雕塑是方明熟悉到不能再熟的撒尿男孩。
“好地方,只是可惜了外面这大门还有这丈把高的白灰院墙!”方明略一打量,就把这显得怪异无比的中西合璧式建筑给抛到脑后,大步走入屋内,嘴里连声喊着:“雪珠,雪珠!某回来了,某回来看你了!”
正四下乱闯,身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下女拦在身前,脸sè煞白煞白,蹲身道福,嘴唇抖个不停小声道:“奴见过老爷!”
“起来,起来!”方明不耐烦的一挥手,就想绕过这两个拦路虎,随意问道:“雪珠呢?去喊了来……不,还是告诉某地方,某亲自去见她!”
说起雪珠,两个下女的脸上更是惊惶,轻咬唇瓣,眼泪水滴滴答答就落了出来,支支吾吾不肯答话。
“她人呢?!快说!”方明看这两下女形容面sè,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一手揪住一个下女,嘶声吼道:“别他妈抖了,再不说,老子砍了你们俩!雪珠人呢?”
“老爷,雪珠夫人她……她去了……”一下被方明揪住衣衫,两女吓得花容失sè,一个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却强忍惧意断续道。
“去了?……去哪里了?”方明声音大得连厅堂内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雪珠夫人她……她仙逝了……”那个下女见他还是不明所以,干脆眼睛一闭乍着胆子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这一回方明听得真切明白,有如一道晴天霹雳兜头轰下,他无意识的松开两手,嘴中喃喃道:“死了?……死了!!……她死了?”先是觉得这不可能,好好的一个人,这才多大功夫怎么会死呢?定然是雪珠这妮子调皮,串通了下女来吓唬自己逗玩儿。可再看这两个下女的形容表情,哪里有一丝玩笑的意思,竟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她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不派人告诉老子?”方明一把揪住两个下女,疯狮般狂嘶怒吼着。
“老……老爷……奴、奴们也不知,只晓得雪珠夫人自老爷出征后就ri渐憔悴,到五月中就一病不起,拖到十多天前才殁了。”
“病了?病了为什么不找医生来救她?”方明大喊,两手猛力将两个下女推到在地,胸口不住起伏着,显然惊怒到极点:“老子不问你们,去问赵使君去。这间宅子里所有人都不准走,等老子回来再处置,赵引财!”一边喊一边大步走到花园中,门口赵引财早听到里面喧闹喊叫,正不知出了什么事,忙迎上来:“标下在!”
“传某的将令……让温有德……不让杨陵调一哨人马来,将这府邸围牢看死。没老子的令,一个人不许出入,若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诺!”赵引财迟疑了一下,看到方明眼中差点冒出火来,赶紧大声答应了,扭头就往外跑去传令。
“留几个人看住这门,等杨陵来了再说,剩下的随老子去寻赵使君!”方明翻身上马,咬着牙打马就走。一路赶到位于城外刚刚搭建起来的战俘营,有人回报说赵使君已经回府,又赶到赵翟府上,下人却说赵使君得了通报已经往方将军府上赶去。
最后几乎在城内绕了一圈,总算是在自己那栋西洋别墅外看到了一脸哀容的赵翟,远远没等方明开口,赵翟就迎上来捧着他的手不住晃动:“中华……中华,逝者已去,节哀吧!”
“节哀?!”方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红着眼睛吼道:“赵使君,某在前面打生打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昌州卖命,可昌州就是这么对我方明的么?”
“中华,且不慌,你我总不至于在这门前街口说事吧?还是进府再听吾向你细细道来。”说着赵翟面有难sè的看着堵在府门前的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军卒。
“使君难道一直在府外等着?”受这一提醒,方明顿时觉察到自家大门前空气中些许不愉快的气氛正在弥漫。
“呵呵……不提,不提了!”赵翟苦笑着摆手,一边的杨陵却上前抱拳道:“标下受将军将令,未得允许,不准一人出入。因此斗胆阻了使君大驾,请使君,请将军责罚!”
“不长眼的东西,某说的不准一人出入难道还包括使君大人?回去自领二十军棍,不得徇私,要是打轻了,看某怎么惩处!”方明勃然作sè。
出征时雪珠还好好的没听说有哪里不舒服,怎么短短几十天的功夫就没了,这其中的蹊跷方明没想明白。他是怕自己从一个无名小卒骤然做了都尉,后来又冒到校尉,定然会得罪一批既得利益者,有人暗地下毒手也是难保。最有可能的就是郑悟、沙远明一干失意失权的老军头们。因此他先头想调温有德后来又改口点了杨陵,就是因为温有德虽然持重,却不懂变通,而杨陵却要圆通一些,能防备住这些军头们要销毁证据杀人灭口什么的,没想到却这杨陵却连赵翟都堵在了门口。
要说赵翟在雪珠的死亡中做了什么手脚,方明是不相信的。雪珠是赵翟府中旧人,素来疼爱的紧,有雪珠在一ri,自己宠她一ri,两人间的香火情就不会断。这不论对没能实际掌握军队的赵翟还是对在这个世界中全无根底的方明都是一件好事,论这一点,赵翟应该比他更关心雪珠才是。
“罢了,中华也勿要责罚杨果长,他也谨遵军令嘛,不罪,不罪,卖吾这个面子,这二十军棍就算了吧?”看方明发作杨陵,赵翟在边上做起了何事佬。
“既然赵使君说情,看赵使君面上,就饶了你这一遭,下回再敢这样目无上宪,定重罚不怠!”方明嘴上说得虽然狠厉,但这杨陵对命令执行的如此彻底,也让他心中暗自欢喜,听赵翟一回转,马上就坡下驴揭过这一节,回身引着赵翟进到府内。没等两人安坐,就悲喊道:“使君,雪珠到底是如何没了的?这些下女说是病殁的,为什么不找人给她医治?为什么不救她?”
连珠炮似得质问让赵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长叹一口气才道:“中华,稍安勿躁。吾如何不心疼雪珠,关心雪珠,这妮子便如吾自家女儿一般,疼得厉害呢。她这一去,吾这心中也如刀割一般呐!”说着两眼泛出泪花,探手擦拭间引得方明眼圈也红了。
“自打你出征尤溪遂昌的流寇,也不知雪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是流寇足有几万人,而你麾下只有三千军卒,这妮子就担上了心事,一ri比一ri憔悴。”赵翟边拭泪边细细叙说:“每天都要站在外面张望门口,说是要等你得胜归来,任凭如何劝说也是不理。她素来体弱,这样一天吹三四个时辰的海风,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受得起,没几天就落下个咳血喘气的病根。昌州的药师医馆哪个没找来给她诊过脉?可这妮子虽然吃着药,心中还是牵挂着你,心事越重这病就越来越沉,到中华连派一天内连派五批斥候归报,要吾严守城防,防备流寇袭击的时候,全州流言四起,都说中华兵败身死,步了前任李都尉的后尘。她就更担心了,勉强支撑了几ri,就在捷报送到的前一天……撒手去了!中华若是不信,那些看诊的方单都在,医士也多在城中,尽管去打听。”
说到这里方明心中已经信了九成,两眼饱含热泪,哆嗦着嘴唇,迟疑道:“如此说来,竟是某那一时大惊小怪,才让雪珠送了xing命?”
“中华如何这般说?兵危战祸,如何不得小心谨慎?总归是吾那雪珠孩儿无福,享不得中华疼爱……”赵翟唏嘘着,又道:“中华也不须如此悲伤情切,雪珠虽去了,但要是知道你又举大捷,定然也是欣慰的。况且她一个贱婢侍妾,能得中华这般挂念心痛也不算白来世间一遭。等几ri忙定了,吾为中华在这城中大户士绅中细细遴选一个德容兼备的小姐,以作方氏主母。”
“多谢使君挂心,不过娶妻之念,某暂时是再不想了!”方明抱拳道:“只是雪珠如今埋在哪里,还请使君指明,某要去看看!”
“就在城南,特选的风水佳穴,等明ri吾亲自引中华去看就是。”赵翟说着,又面露难意,老半天才道:“中华,吾也知此时打扰不便,可这事重大耽搁不得呀!你看城外这许多俘虏都如何处置?”
听起说到军务正事,方明只好将悲切之情抛在一边,打叠jīng神道:“自然唯使君是下,或杀或囚,皆由使君一言而决!”
“杀倒是一句话的事!”赵翟皱眉咂嘴:“可这毕竟是近五千人,吾实在下不了这个手。若是囚,如今昌州缺粮,全州百姓多半都在饿着肚子,也没有这许多粮食来养活他们。再者这五千人就囚在州城左近,吾总是觉得不安,他们要是闹起事端来,一个弹压不住就是泼天大祸。中华杀伐决断,这事,你帮吾拿个主意吧!”
听赵翟这么一说,方明也犯难起来。要说杀俘,上一次才几百人的规模就让他到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现下这可是足有五千人的规模,真要是杀了良心上安省不安省倒是其次,传扬开去,这个名声可不好听。ri后再有杀伐征战,有这个名头在,对手的抵抗意志和抵抗强度可就会成倍的往上翻了。要是就这么关着,赵翟说的这些困难也绝不好解决。思量良久,才沉吟着道:“使君,依某的浅见不若放了!”
“放了?!”赵翟显然没想到方明竟是这样一个主意,狠狠吃了一惊。
“就是放了!”瞬息功夫,方明已经想得清楚明白,胸有成竹道:“这些寇匪本来在家也都是良民百姓,有ri子过不下去了才拉帮结伙干起这杀头的买卖,也有是被寇匪裹挟了入的伙。现在我昌州经这一场变乱,人口定然是大减的,丁壮劳力不够,这些寇匪个个身体强健,正好做为劳力所用。不过也不能全放。让他们自己检举,有那罪大恶极的,吃过人肉的,都遴选出来。跟那些贼首寇目一起,寻个ri子当着全州百姓的面杀了祭奠我死难百姓。这样杀人,谁也不能说我们一个不字,谁让他们来祸害我昌州百姓的?不杀一批不足以平民愤嘛!剩下来的使君就可以看着处置了,几千人口,每个县每个乡每个村都分点下去,交给里保村正管教。先头给他们说清楚,老老实实干活赎罪,这是给他们条活路,做个三五年罪赎尽了,就能给他们摘了这贼帽子,还他们个良民身份,再发上几亩薄田好好过活。要是还瞎闹腾不老实,一个村子里就分四五个人,都不用州里出兵放马,村子里的人都给他灭个干净。”
一席话说得赵翟差点连腿都拍肿了,连声叫好,临走时还叮嘱方明:不要过于悲伤,堂堂男儿好汉,又有这般前程,要多少女人没有?什么样的挑不到?明天就给放个风声出去,说昌州虎贲校尉方明方中华大人要娶亲,谁家里有好闺女的赶紧来说道,晚一步可就没好事了。
这半真半假玩笑似得话让方明心中悲创略有了些平复,可这别墅还是待不下去了,待在这里雪珠的音容笑貌总是往脑子里钻。
吩咐下人婢女给雪珠立了个香案牌位,恭恭敬敬上了柱香,心中默祷几句,方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几个牙兵连带着杨陵和那一哨兵卒依然守在门外,方明翻上上马:“回军营去!”
漏发一卷。。。。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