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球的人们都在忙于拒留之辩,忙于规划地球的未来时,遥远的他们在不经意间又以另一个种形式出现在面前。不过这次,带来的不再是疑惑与好奇。
或是冲击,或是启蒙。
在这之前,格格不入。
在这之后,相伴相存。
…………
一名老年水手,歪带太阳帽,悠闲地坐在生锈长椅上,此时大海风平浪静,轻松地载着回归的渔船。
跟自己曾经坐过的货轮相比,这艘渔船太小了,却也经得起岁月的打磨。
老水手将目光移向太阳帽边缘,那儿似乎有一抹淡红色。
老水手摘下太阳帽,才发现,那红色是在天上的,它比云还高不少,宛如一滴墨水正悠哉扩散。
老水手有个相机,拍下了他航海生涯的奇观奇闻,他正想再添一张。但他立刻发现,不用拍了——那滴红墨水扩散得越来越快,并且颜色反而越来越深——这将会被其他很多人看到。
但其实还是值得拍的。
渐渐的,老水手目光所及的整片天空,被染成了内深外浅的红色。在阳光下,在白云上,那看似发光看似透光的深红,像极了鲜活的血液,以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生命力,在浩大的天空肆意巡游。
此时此刻,太平洋的上空,北冰洋的上空…… 亚洲的上空,美洲的上空……千米大厦的上空,拥挤民窟的上空……森林的上空,沙漠的上空……整个地球的天空,已全被染红。
处于夜晚的人们,则看到无数条红色极光划破天空,并作一团,在滚滚黑云之上,淹没了迷人的月光。
老水手知道,这份力量不属于地球。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起初,在更高的天空,几团绿光倾盆而下,急速刺破这半透明的红光帷幕,又向上慢慢回正聚拢,与原本平铺的红光交织,形成一个个金黄色的漩涡,这些漩涡不断地碰撞,幻如田中麦浪滚滚。若将梵高的《星空》调成半透明,多层交错,略加旋转与波动,方可媲美眼前。
接着,红色光团訇然掉落,呈多起点辐射状冲断回程的绿光,在金黄色的烘托下,呈现流沙状的橙光集束,东西走向,直奔两极。
在整个天空即将被橙与黄的绚丽舞姿征服时,蓝光降临了。
蓝光不急不躁,从更高层缓缓降落,如同加速成长的树根,沉默而强劲的向下延伸,想要抓取白云的养分。
在弥天橙黄的夹缝中,蓝化成闪亮的紫,与淡泊的青,在落入橙色流沙河的一瞬便不见踪影。
不知不觉中,青与紫开始汇聚与简并,由弯曲交错的根枝化成粗壮刚直的树干。不久,人们看到,百十个紫色的擎天巨柱,由极天延伸而下直抵白云,环绕柱间的,是红光的热烈,绿光的灵动,黄光的狂放,还有蓝光的静谧。此刻的天地,宛如巨大的庙宇,人们将在其中会见属于自己的众神。
未等虔诚与神秘完全占领这片天空,紫色巨柱已开始松动。先是巨柱底端出现模糊。忽然,所有巨柱如同被一刀切断,上半部分迅速滑落,随即变为漫天飞舞的碎片,将浓厚的紫色暴躁地抛向金黄与翠绿的中央。见状,巨柱下半部分在混乱中纷纷倾斜倒塌,彼此相撞,转身化作寡淡的紫色光雾,豪放消散,各自东西南北流。
然后,真正令人们惊叹的一幕出现了。
天空的紫色碎片,逐渐重新聚拢,由模糊到清晰,那是——海市蜃楼?!云层之上,只见万丈高楼凭空而起,浑体深紫,中有街道交错相通,金光横布。
顷刻间,浮在上层的红光与绿光垂直落下,将眼前的鳞次栉比扑作尘灰,重新聚拢,逐渐形成了一些易于辨认的图形——或化成远古的城墙,或化成高耸的教堂,或化成湖上的小舟……
于那弥天紫光之中,人们依稀可见——匈奴的马蹄踏破了北国的田地,三座长城在秦人呐喊声中相连万里;东征的十字军正向海墙内望去,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竟真的悬在了空中;从船中倾倒而下的是九千磅的茶叶,在萨拉托加一拥而上的是见惯荒唐的军民;冬宫的屋檐掉下些许泥灰,弥漫在俄国上空的瘴气已化作红云……
波澜壮阔的世界史,在地球各地的云层之上重新上演,于红绿蓝三色光芒之间具化了时间。
忽然间,几乎所有的彩色光团都停了下来,它们微微地颤动,开始向某一个方向快速移动。而鲜活的绿光却被留下,重新占据了整片天空,如同广阔的平原,寂静而深沉。
最终,彩色光团聚集在西班牙的上空,绿光平原之下,云层之上,形成一只巨大的七彩蝴蝶。它轻轻扇动翅膀,向上方的绿光平原飞去,但绿光平原却像一层玻璃,无情地阻挡着它。在人们的翘首观望下,这只巨蝶向前飞一小段,猛地抬头向上,又被绿光平原撞回,再向前飞一小段,就这样,它经过了大西洋,飞至南美洲,横渡太平洋,抵达菲律宾群岛,再穿过印度洋,拐弯好望角,在回到西班牙后,它终于成功穿过了绿光,一瞬间,七彩巨蝶与绿光平原一起,消失无痕。
白云依旧。
至此,这场覆盖全球的表演戛然结束。共历时两小时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