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反倒激发起玉叶心中的倔强,她反复练习,疲倦了就念“安魂咒”养足精神。黑暗中不知日月流转,终于,她感受到那股吸力渐渐衰弱,于是使出浑身力气,一跃出了窗外。
外面风光迥异,灯火点点,四周摆放许多架子,上面陈设各种物品,奇石古董,珍玩把件,好似一处藏宝库。中间略显空旷,一处巨大的烛台悬挂正中。
出来第一件事她就大声呼喊:“我出来了,我做到了,你在哪里?”
几声呼唤,厅中的烛光忽然暗淡,接着一个淡蓝的影子飘然而至,她眉目清晰,身材婀娜,在玉叶身旁萦绕一周才安静下来。
要是旁人看见这妖娆的女鬼,非吓得惊魂出窍,玉叶不怕,反而十分欣喜,“终于找到你了!‘震魔之魂’朱玉叶……”
那鬼魂也吃了一惊,凑到近前,玉叶好像看到自己镜中的影子,“看你之魂形应该是个男人,和我素未谋面,为什么认识我?”
“我是冥界追魂使者,附了你的身体,也获取你的记忆,这次是专门来救你的。”
玉叶魂先是惊讶,继续摇头道:“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的圈套。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还想怎样?”
“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们来一起追忆往事吧……”
“你是京城首富朱奎朱员外嫡女,生下来就过着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可惜十岁那年,你母亲于氏病故,你整日郁郁寡欢,一方丝帕常在指尖,因为那是你娘的遗物。”
“十六岁那年,你的‘震魔之魂’开始觉醒,你能看见鬼魂,不怕鬼魂,反而那些鬼魅见你望风而逃。”
“你孤独寂寞,开始偷偷替人驱邪,排解空虚,在京城小有名气。太后被先皇邪魂纠缠,也是你驱的邪,所以太后见我似曾相识。”
“你每次驱邪都蒙面前往,所以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直到遇见那位翩翩公子,你为他驱邪,却迷恋他的潘安之貌和经天纬地之才,你坠入爱河,不可自拔,你和他幽会,神秘的身份才被外人知晓。”
“再后来,你被骗至这里,让人拘走魂魄……”
说到这里,玉叶魂唉声打断,“不是被骗来的,是我那爹爹亲手将我奉送。”
“你还在怨恨爹爹,可他是被逼的。爹爹先被人勒索,捐出一笔巨款,后来那人反唇相威胁,说钱款皆用于奕王谋反。雷嬴就是设计之人,他以资助谋反之罪名相要挟,爹爹为保全家性命,才被迫舍你啊!”
“我又何尝不知呢?”玉叶魂飘落移位,似很忧伤,“我对他们唯命是从,就是为了保全爹爹,还有他……”
“事过境迁,奕王案已尘埃落定,无须忧虑。我们一起逃走吧!”
“谈何容易!除非你能通天彻地,才可能突破这三重‘禁魂阵’。”玉叶魂道。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深埋地下的一处洞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玉叶稍一思索,说道:“既然在地下,我就有法子逃走。”
“谁说我要逃的?”玉叶魂左右飘摇,看来她的心里也是阴晴不定。
“我千方百计来救你,你却执迷不悟。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牵挂,没办法,我只能告知真相了。”
“曾楚才,落魄书生,你和他相识在胭脂河畔桃花林,翩翩公子,知书达理,你开始幻想有一场‘人面桃花’的甜蜜爱情。一月后,你在桂花巷为人驱邪,很巧正是那位公子。你痴心一片,就没想过其中蹊跷?”
玉叶魂听到此,惊讶万分,静等下文。
“我让人调查了,曾楚才并非什么落魄书生,他本是皇城司一文职小吏,现转职兵部,已婚配,有一儿一女……”
“这不可能,你骗我!”
“很可惜,你的爱情就是一场骗局,是别人要挟你的筹码。”
梦已碎,心已碎,玉叶魂飘摇不定,内心痛苦挣扎,她若有真身,恐怕早已泪流满面,痛断肝肠。而此时,一缕香魂,飘摇游荡,无所依靠,也无人倾诉。
半晌,她才稳住神,叹息道:“原来梦终究是会碎的,美好的东西都是假的,我愿意跟你走,做孤魂野鬼,下十八层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真是太好了!你助我沉降到地面。”玉叶魂闻听化为一道烟索,缠绕住她,接着有一股力量牵引,她缓缓落于地面。
玉叶以指在地上虚写一道灵符,然后念动咒语,灵符化透明水滴渗入地下。片刻,地面出现一个漆黑的旋涡,一个少女从中缓缓升出。“何事招唤本小姐,扰了我的清梦,小心讨打!”
马西看到阙修之魂,小吃一惊:“你怎么被人打回原形了?”
听完简述,马西上下打量玉叶魂,“原来你就是‘震魔之魂’,貌似很厉害的样子,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她掏出赤红之珠,念动咒语,两缕魂魄被吸入其中。
马西又掏出一张金符,迎风一展,金芒闪耀,“这里正好有一张‘惊天动地’符,炸你粉身碎骨,毁尸灭迹!”
那夜莽山之中,传来一声巨响,山摇地动,京城为之震撼,百姓传言:山中巨蟒成龙,口吐霹雳,是翻天覆地之凶兆……
再说马西返回冥界,凭空捡来大功一件,真是得意洋洋。她安顿好玉叶魂,这才来找阙修,“你的任务完成了,老马大加赞赏,准你休个长假。”
阙修却摇头说道:“烦劳小姐送我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还回去?你这是做女人上瘾了吧?”马西虽然嘴上挖苦他,还是痛快答应了。
正午时分,玉叶正在与丫环们嬉闹,她指东指西,呼来喝去,好不威风。马西施了法,隐去身形,在青石上坐定。身后假山流水,十分惬意。
“一会儿我施展‘摄魂术’,你立刻附身,易如反掌。这臭丫头之魂就交给我,本小姐有上百种手段修理她。”
阙修急忙制止她,“千万不要伤害她,她的肉体还在,你助她还魂……”
玉叶又回来了。她小憩片刻,饮一杯香茗,神清气爽。这时小翠来报:“小姐,小红昏睡几天,忽然醒来,人象痴了一样,不言不语,怎么办啊?”
玉叶摆手:“无妨,让她歇息几日就好!”
打发走小翠,窗帘一挑,一个陌生人映入眼帘,“督主追问,你的记忆是否恢复?”
玉叶摇头,那人很不满意,“昨夜山庄发生爆炸,被夷为平地,督主怀疑那人可能有大阴谋,命你火速查清楚。”
玉叶又点头,陌生人继续说道:“你离开禁宫三日,昭容娘娘十分着急,四处寻找,惊动了锦衣卫,督主命你速速回禁宫,免得惹人怀疑。”传话完毕,那人跃出窗外,消失无踪。
皇宫是要回去,可玉叶还要去见一个人。她从后门出府,刚行几步就被人拦住去路。“那日我在会合地点一直等你到天亮,还以为你已遭不测,谁知却躲在府里享清福?”
玉叶不想与擎天纠缠,就直言道:“‘震魔之魂’已经到手,可我现在还有要事,事毕后一定兑现诺言。”
她甩下擎天,径直来到柳树巷花酌的小窝。这货以手支头,正昏昏欲睡,看见玉叶,惊喜若狂,“你来了,我正日思夜想小姐的容颜,无法入睡……”他言语轻佻,竟想牵玉叶之手。
美人大怒:“几天不见,你色胆包天,敢轻薄于我?”
花酌见她恼怒,惶恐缩回手,“前日见小姐,温柔呢喃,甜蜜相对,怎么今日忽然翻脸了?”
玉叶暗骂这该死的小红,不知做了什么荒唐事,让这货色心窍。事已至此,她只能高声辩解:“那日本小姐喝醉了,说什么做什么概不算数。”
“你分明没有饮酒的!”
“好了好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回到皇宫,瑶渺先对她斥责几句,然后扑过来抱头痛哭,“你这小冤家,跑到哪里去了?让本宫操碎了心!”
玉叶小声提醒:“娘娘,注意您的仪态!”
瑶渺放开她,擦干泪水:“回来就好,三日后本宫要陪圣上‘皇明寺’祭祖,你和我同去伺候,赶紧去准备。”
宫女太监进进出出,“贤宁宫”开始忙碌起来。王公公更有眼色,又派来几人帮忙,里里外外,跑前跑后,真是人气飙升,其余宫闱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三日后,黄道吉日,祭祀大军出发,黄罗伞盖,龙驹凤辇,御林军盔明甲亮,队伍浩荡西行。
皇帝行宫在山下,距“皇明寺”十里。这“皇明寺”是皇家祠堂,供奉先祖灵位。皇帝夜宿行宫,与昭容娘娘早早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圣驾启程,先到先帝灵前拜谒,然后转至“皇明寺”祭祖。香烟袅袅升腾,诵经之声低沉,气氛十分肃穆。
玉叶显然不能登堂入室,和几个太监站在殿外喝西北风,太阳渐渐西沉,大家昏昏欲睡,都盼着赶紧结束。
好容易等到皇帝和昭容娘娘出来,玉叶赶上前搀扶,王公公问道:“万岁,天色已晚,请圣驾前往行宫用膳吧?”
皇帝移驾到崖边,眺望远处,感慨道:“高处凭栏,一览众山小,江山美人,唯风景独好!”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声冷笑:“昏君,大难临头,还在吟诗作赋?此处就是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