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修随即打开请柬,阅毕,指尖轻捻,化作一缕尘烟。
“想必你已知晓请柬内容,是否心有悸动?”
玉叶魂答道:“当日我随您来到地府,就已断了世间尘缘,所以这一切与我并不相干。”
“朱玉叶有了好的归宿,爹爹也放下一桩心事,你真的对此漠不关心?”
玉叶魂轻咬嘴唇,并不作答。
“好吧好吧,是我强人所难了!我这就去给马先生告假,玉叶与妙灵大婚的日子,我还是要出席的。”
后花园小亭之中,马先生在独饮。他见阙修到来,制止他行礼,示意坐下。
阙修拱手道:“属下鲁莽,刚才多有冒犯,请先生见谅!”
老马摆手,为他斟酒,“事已至此,怨天尤人,无济于事。本来你屡立奇功,我已为你申请了仙籍,出了这事,恐怕付诸东流了。”
“修志不在此,只想做个凡人,先生切莫介怀。”
“果然是步皇挚友,有大气度,大情怀,老马也深感佩服。”
寒暄片刻,阙修话题一转,“关于沐晨,先生有什么打算?”
“只能集冥界之众,全力缉拿了。”
“可是,我觉得他真的很善良,您是不是过虑了?”
“善与恶已经不重要了,冥界容不下如此异类。不确定的强大力量必须被清除。”
阙修面露惋惜,又问:“对于血魂,是否有克制的办法?”
老马点头,一饮而尽,阙修还想追问,先生转开话题:“我已知道你的来意,你去吧,有些谜题只能靠自己慢慢解开。”
“我再传你‘彻地’之法,可穿越冥界‘无间地狱’,瞬间到达千里之外,与妙灵的空间隧道相似,也是了不起的神通……”
阙修又复出了,久违的京城,繁华依旧。十里长街,俊美青年,气宇不凡,举手投足间,引路人侧目。
行至街角,见一人在风中伫立,人流匆匆而过,他静立不动,如鹤立鸡群,看云淡风轻。
阙修与他对视片刻,说道:“这么快就找到我,不愧是四仙根。大隐于市,你这仙风道骨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妙灵面留微须,些许老成,“我专程等你,我们的婚礼无论如何不能少了你这个关键之人。”
“婚礼还有月余,我是不是来早了?”
“难得还阳,如不游历人间,岂不负了这美好时光?”
阙修点头,问道:“她在哪里?”
“待字闺中,足不出户,早已不是以往又打又杀的朱玉叶了。”
“这么说不方便见了?”
“别说是你,连我这个准夫婿想见她都难了!”
“既然如此,该见时再见,别有情调……”
入夜,阙修立于高阁之上,劲风猎猎,熊二站在一旁。
阙修指尖轻捻,拿出那个金灿灿的面具。“你这么快接纳我,只是因为这个面具?”
熊二道:“您虽然性别变了,相貌变了,但我能感到楼主不凡的气息,熊二确定无疑。”
阙修戴上面具,目光悠长,“如此说牵强了,你碍于规矩,其实心中还有诸多疑惑。”
“楼主多虑,熊二不敢!”
正说话时,耳边传来急促的钟鸣,穿透力极强,声声敲击人的心魄。熊二面色巨变:“有人启动千里传音符,七主之一有危险!”
两人瞬移至殿内,墙上有八只龙首,口衔玉珠,最上面是一只金首,下面七只是青铜龙首,其中一只玉珠落下,触动机关。
有人上前禀告,“是三主子启动警符,已联络就近人员前去支援。”
熊二吃了一惊,“唐三战力虽不是最强的,可她毒力逆天,江湖出了名的难缠,她会示警,肯定遇到大麻烦了。”
阙修与唐三有交集,关心则乱,他大声吩咐:“能否调出她具体的位置?”
有人掌心轻抚,龙眼投射出淡蓝的光芒,汇聚成山川景物,“禀楼主,她在中岳嵩山之北,黄河之南,方面十里之内。”
熊二摇头,“距此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凶多吉少!”
阙修动容,指尖黑光闪烁,虚空一点,大地震颤,出现一个漆黑的旋涡。众人愕然,纷纷后退。
“随我来!”阙修拉住熊二,跃入旋涡。随即身体飞速下坠,漆黑流光飞逝,莫名的压迫迎面而来,立时坠入修罗地狱。
熊二目不能视,好像有一支巨手扼住咽喉,历经极寒骤热,几乎昏厥过去。阙修伸手扶住他,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乌云遮月,莽莽荒原。
熊二腹内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好容易喘匀气息,“楼主威武,刚才是什么法术?”
“是冥界‘彻地’之术。你能穿越十八层地狱而未昏厥,法力在世间也是罕见。”
熊二深深一辑,“楼主神技,在下心服口服,再无半点疑虑。”
阙修摆手,“现在不是恭维的时候,唐婉应该就在附近,赶紧救她!”
熊二运功,目光如电,气吞山河,体内生出无数雪白的丝线向外延伸,密如蛛网,隐含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阙修暗自惊叹,功法如此诡异,闻所未闻。
片刻,熊二收了功法,“她的毒气已经很微弱,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两人电掣而去,至悬崖之下,荒草齐膝,熊二再嗅,飞身上前,拨开乱草,一女人正蜷缩其中,一动不动。
唐婉对他有恩,阙修心急如焚,他刚要上前,熊二制止,“楼主小心,她的毒不是闹着玩的。”
他指尖白色蛛丝暴涨,将那女人缚住,蛛丝先变成黑色,继而又退去。“她伤的极重,毒功已微不足道。”
熊二上前,将她翻过来,却是一张年轻的脸庞,样貌与唐婉相似,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稚气未退。
“什么情况?返老还童了?或者根本不是唐三。”
阙修点头,“是她,毋庸置疑。相传有一种神奇功法,遇到致命伤害时凝聚部分或全部法力与之抵消,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返老还童。”
“还有如此好事?既得保命,又能恢复青春,岂不两全其美?”
“可是相应的法力与记忆也随之消散了,失去功力,对修行之人来说也许比死还难受。”
“楼主的意思,唐三遇袭,在危难之时,以法力与伤害对冲,才保住性命,落得这般模样?”
“只有如此解释了!”阙修俯身抱起她,“她伤的很重,无法承受‘彻地’之术。你先返回,唐三对我有恩,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数年前,神州之南,万里海疆,碧波滚滚。海面上有诸多小岛,大小不一,如星辰遍布,在碧波中点缀星点葱绿。
其中有一岛,不算最大却十分特别,岛上山水灵动,仙气十足。岛名灵翠,是南海派一域三山十六岛的首岛。
岛主女,名青灵,修行百年,法力高强,面容却与少女相仿,人称“灵仙”。她座下数十弟子,居仙灵宝地,逍遥快活。
这日,东域风起,泛五色霞光,海市蜃楼绵延数十里,灵仙掐指一算,立刻安排出岛,一路踏波西行,很快来到海边小镇古帆。
灵仙一身绿衣,碧发飘飘,引吸路人眼球。跟在她身边的是最得意的弟子青梓,也是玲珑美貌的少女。
两人沿石街前行,至临海的广场,有一艘古船,昂首扬帆,欲乘风破浪而去,木虽已朽,气势尚存,青灵驻足,久久凝望。
青梓知道师父心事,不敢打扰。片刻,灵仙一声轻叹,“师祖当年从这里出海寻仙,创立灵翠岛,自她仙游而去,再无人能续仙缘了。”
青梓轻声回道:“师父您过谦了!我南海一派,域主、三山尊者和您皆称为仙,他人就望尘莫及了。”
“称之仙也是伪仙,为师有自知之明。”
青梓暗自吃惊,从师父的言语中她听出一丝无奈和忧伤。青灵目视爱徒,“你可发现为师又添几缕金发?对我木系修行者来说,金则是衰,为师的修为再不能突破,恐离油尽灯枯不远了。”
“不会的,您一定会飞升成仙的!”
青梓低声抽泣,师父一展袍袖,嗔道:“好了好了,你跟了我几十年了,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说话时,两人再前行,入集市,人声鼎沸,空气弥漫着异味,嘈杂之声不绝于耳。青梓一皱眉,像师父这样高洁之人,这种污浊之地,她从来也不踏足。
这次,灵仙兴趣十足,挤进旁边的摊位,拿起粗布随意把玩,又到旁边,对着泥俑陶器研究一番。青梓跟在身边,旁边鱼摊传来阵阵腥臭,让人作呕。
一阵熙攘吸引众人的目光,原来有人在贩卖奴隶,少男少女蜷缩在笼子里,目光惊恐,如待宰的羔羊。
卖主几人,皆如匪类,形似凶神。一人口舌如簧推销,很快男男女女被人买走。青梓动了恻隐之心,低声说:“师父,救救那些少女吧,看情形是被卖入青楼,有的罪受了。”
师父面沉似水,“我们不是侠,凡事顺天意讲缘分,这是世俗规则,不得干涉。”
很快,众奴售卖一空,笼中只余一个小男孩,病恹恹斜卧其中,眼见只剩一口气。
卖者摇头,“看来是无人要了,留着只是浪费粮食和汤药,只能扔到海里喂鱼了。”
“我出十两金,买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