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连脑海中的老妪神识都一声惊呼。擎天被击飞,五脏六腑碎裂,浑身散了架。他撞在废墟上,轰然倒塌,碎石飞扬,疼得一时间无法动弹。
和尚如风而止,第二掌正要拍下,流光飞射而至,几条人影立于眼前。为首一个僧人,长须飘洒,气宇轩昂,正是寒山寺方丈弘言。
他看见迷涂并不意外,朗声道:“大师感觉敏锐,老纳还是慢了半拍。”
迷涂举起的手掌放下,改为搀扶擎天,“这位公子受了伤,小僧急着救助,所以先行一步。”
他打诳语心不慌气不躁,手若无骨,扶着擎天腰肢。贵公子受伤极重,去了半条命,连指责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弘言点头,“既然如此,赶紧扶公子到寺中医治。”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大师这是要明目张胆掳人吗?”
微光下是一个身材凹凸,面容冷艳的女子,这声音这气息让擎天心弦一颤,立刻想起金楼的冷面杀手花七,可仔细一看,只是仪容神态相似,并不是花七。
弘言大师一怔,还未开言,旁边一个斗笠蒙面的黑衣人说话,同样是阴冷的声音,“大师窥得天机,别人亦能,若想独享其成,在下可不答应。”
气氛更加紧张,几个人的法力无形中纠缠冲撞,似要比个高低,空气中隐藏的杀机,随时要暴走。擎天虽然受了伤,但他的感觉依然敏锐,这些人无疑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随便过上几招,必定石破天惊,姑苏城都会为之震颤。
弘言大师扫过斗笠人和冷艳美女,眼角余光也留意到外围的几道人影,不言而喻,大家目的殊途同归。他自信与迷涂联手肯定不落下风,但如果为此大打出手,必失了佛门体面,于是高诵佛号,“老纳是修行之人,怎能强人所难?这位公子愿去愿留,那是他的自由,我们谁也不能强求。”
他目光扫过众人,无形的威压降临,外围几个功力稍弱的,内心猛然激颤,忍不住后退几步。
警告完毕,弘言向擎天徐徐拍来一掌,淡金的光芒笼罩他的身体,一闪即熄。
“老纳在你身上留下佛印,三日内若有人对你不利,老纳即刻赶到,铁掌之下,绝不留情。”
老和尚立好规矩,向擎天颌首,“寒山寺大门敞开,施主若有难,可随时前往。”说完,身形化一道流光离开。
迷涂嘴角轻扬,似嗔似笑,未再看擎天一眼,也飞身离去。其余众人见此情景,也先后消失不见。
擎天先咳出一口淤血,盘膝而坐,意念向外延伸,确认众人离开后,他才运功一周天,那团金光被缓缓逼出体外。
脑海中,老妪声音又响起,“好小子,你做的对,先把印迹除去,否则小和尚再来,补上一掌,你就小命呜呼了。”
不用她说,擎天自然心知肚明。他低伏身体,快速离开,老妪焦急说道:“别光顾着逃之夭夭,你何时去解救老婆子?”
擎天没有答话,就现在这状态,别说解开封印,就是御敌自保都成问题。他身形陷入黑暗,向城中遁走。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隐身于市,或许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擎天离开一炷香时间,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出现在废城之中。两人一高一矮,都是黑衣遮体,黑纱蒙面,十分神秘。
个高之人手指轻捻,结界延伸,开辟出方圆十余丈的空间。然后,手指虚点,眼前浮现出无数阵法印迹,五光十色的脉络向外扩散,直入废墟林木,象蛛网铺开。
旁边个矮之人问道:“刚才此处异动,分明有仙灵之物出世,主人为何慢上几拍,任由他人掠夺?”
“身外之物,何足挂齿?不要引人注意,误了我们的大事!”
他指尖驱动阵法,几缕信息化作流光映入脑海,随之瞳孔一缩,表情有些激动,“仙根与泪魂竟然先后现身此地,真是天助我也,终于可以起事了!”
几天前,冥界,因果殿后厅。
阙修见牛先生并无要他出手的意思,暗自庆幸。先生不急不恼,继续询问详情。
冥兵答道:“刚才有一老妇人潜入殿内,起初大家都以为她是死者魂魄,并未引起注意。她隐藏于因果鼎阴影处,不知如何操作,大鼎剧烈颤动,好似要倾倒炸裂。鬼将这才发现,出手击杀,老妇受伤逃走。”
牛先生听完,脸色无比凝重,因果鼎是他的本命法宝,与他本人仙途运势甚至身家性命紧密相连,怎能不紧张?
他暗自运功探查,与鼎连接的瞬间,面色惨白,身体激颤,忍不住佝偻身躯,吐出一口鲜血。
阙修大惊,赶紧扶住他,“先生,难道是因果鼎受损了?”
牛先生喘匀气息,重新坐定,脸色依然苍白如纸,“有一种秘传法术叫‘仙撷’术,能抽取仙器之灵䪨,外化成形,达到复制仙器的目的。”
“您的意思是有人复制了另一个因果鼎?”
牛先生点头,“从目前情形来看,因果鼎仙气流失严重,只有这一种答案。”
“她复制因果鼎做什么呢?”
“鼎中存储了凡人轮回的所有资料,她这样做肯定是为了复苏某人前世的记忆。”牛先生说着,眼前闪过一缕灵光,“此人法力通天彻地,难道是他?”
他眼中狐疑一闪而过,继而摇头,“小友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应该不会做出此等越轨之事。”
阙修知道牛先生所指,他不动声色,心中却想,此事断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察言观色,见牛先生眉目低垂,并没有差遣之意,心中大呼侥幸,蹑手蹑脚离开。身后传来先生自言自语的轻叹:“这是本将的因果,终究还是要来的!”
擎天潜入城中,来到临河小巷,他意识扫过,有一户人家空无一人,于是翻墙而入,隐于房中。
屋内家具遍布尘土,房梁墙角到处蛛网,显然很久没人居住。
擎天吞下几粒药丸,开始运功疗伤。脑海中的老妪神识还不安宁,喋喋不休,问东问西,“你和小和尚有啥过节?二话不说就要你的小命?”
擎天心神不宁,也不理她,老妪继续说道:“这小丫头出手狠辣,拨云掌十成功力,寻常人骨断筋折,早死透了。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扛揍!”
擎天心念一动,脱口问:“什么小丫头?”
“就是那个小和尚,你们以为她男生女像,混迹男人中,一股子臭味,可老婆子火眼金睛,第一眼就看穿她的女儿身。”
擎天心弦一颤,不再搭理这碎嘴的婆子。他安心运功,气息九转,伤势才稳定下来。
“你还没告诉我,那小鼎是什么东西?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
老妪沉默片刻,幽幽说道:“那是我从冥界复刻的仙器因果鼎。我采用人鼎合一之法,将你和因果鼎融合,你法力运转,因果鼎功能启动,凡人只是瞬时梦入前世,而法力高深之人,在那一刻已获得前世所有记忆。”
擎天苦笑道:“难怪我一下子变成了香饽饽。祸水东引,拉我下水,婆婆还真是歹毒啊!”
“这都是你逼我的!只要你救出我的真身,我会将你与鼎重新分离,就万事大吉了。”
擎天无可奈何,事到如今,想下贼船可就难了。
这时天光放亮,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公子请了,烟雨楼前来拜会!”
擎天心里一惊,自己分明已经除去弘言印迹,怎么还是无法摆脱,看来这些人还有别的手段。
他不应答,门外之人继续说道:“我家主人与公子有缘相识,得知公子落难,备些盘缠,并无叨扰之意。”说罢,有一物呯地落入院中,接着脚步远去,恢复平静。
“烟雨楼?”擎天想到琼花宴时的熊能和花七,肯定与金楼有瓜葛,还有路甲,与他们千丝万缕联系,交情不浅。他心中迟疑,是敌是友一时分不清楚。
老妪叫道:“小白脸,有钱不拿,天诛地灭,你当真傻吗!”
她多次怂恿,加上之前的窘境,擎天无奈,将院中沉重的钱袋收入袖中。
既然暴露,索性光明正大行动,静观其变。现在有钱了,先到聚福楼,山珍海味上桌,一顿胡吃海塞,老妪神识羡慕地声声惨叫,估计真身馋得垂涎三尺,抓耳挠腮。
酒足饭饱,在河边迎宾阁住下,临河的天字一号上房,高档奢华,窗外杨柳依依,河面波光粼粼,景色怡人。
河面一艘乌篷船破浪而来,船上站立一人,衣袖猎猎随风,他与擎天对视一眼,老妪大惊,“是那个小和尚!”
话音未落,人影瞬移,迷涂已站在擎天面前,她眼神成迷,完全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擎天的目光相对热烈,多是迷惑不解,其中还有一丝火热的向往,好似老友重逢,迫不及待,促膝长谈。
“你小心点,她再出一掌,你小命可就玩完了!”老妪提醒道。她更关注和尚的外形,身材消瘦,眉宇清澈,五官似玉琢,若真换上女装,必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别样风情。
沉默对视片刻,小和尚淡然道:“我是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