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并没有表态。
老妪冷哼道:“刚刚将人打得半死,现在又说要帮忙,鬼才信你。”
迷涂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刚才废城边缘又搞出好大动静。有一个女人强力轰击,那里的一座阵法差点被她破了。”
这次是老妪一声惊呼,“这个死丫头真够执着的,掘地三尺也要置老婆子于死地!”
擎天淡然开口,“魔蛛大阵号称邪魔绝封,可不是蛮力所能打破的。”他看似轻描淡写,心里很是吃惊,这和尚简直像神仙一样,竟感知到他脑海中神识的存在。
“那人身怀玄根,正是邪魔克星,误打误撞解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妪更是心虚,“人说大力出奇迹,死丫头愣头愣脑蛮干,会不会真的能破阵?”她话锋一转,“要不你先答应,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半日前,深夜,金阊街花雨楼,灯火已熄,万籁寂静。它的后面是一座偌大的府邸。这里以洞桥引入河水,湖潭泉泽连通,桥廊如蛛网,四通八达。
府中水榭楼台,星罗棋布,其中水系纵横,点缀竹林花园,风景优美,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这正是江南花家的祖宅,富贵奢华之家。
正中厅堂,灯火闪亮,映出一位公子的身影。他身材挺拔,如玉树临风,面容俊朗,却流露愁容,他在屋中来回踱步,似在焦急等待。
片刻,一道身影闪身入内,是一名冷艳的女子,低声禀告,“公子,十二前去探查,引起异动的是慕容世家的长子擎天,具体情况不明。”说话的是花府奴婢花十二。
公子蹙眉,“可惜我法力低微,无法判断刚才的异动是源自法器还是功法。那慕容公子现在何处?”
花十二将事情叙述一遍,公子表情缓和下来,“既然寒山寺出头,看来此事并非针对我们。”
“其中那个斗笠人应该是烟花楼的人,他们会不会借机对我们不利?”
公子点点头,转头目视窗外,踌躇满志,“花家大劫之后,爹爹将偌大家业交给我,几年苦心经营,渐有起色。可商业利益纠葛,与烟雨楼的梁子也越结越深了。”
“公子,这烟雨楼能在短短数年崛起,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您一定要当心啊!”
“放心,我们花家百年基业,家传保命之法也非浪得虚名,看你们个个骁勇善战,本公子还要仰仗你呢!”
“十二誓死保护公子周全!”
他淡然挥手让花十二退下,心情忽然跌至低谷。他本是花家外室所生,母亲无名无分,爹爹满月时才来看他,望见窗外暮色降临,细雨绵绵,随口为他取名“暮雨”。
在花家全盛时期,爹爹眼里只有大哥花灼,根本无他们母子容身之地,无奈四处漂泊,母亲因此客死他乡,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后来花家遭劫,判充公流放,他却意外躲过一劫。之后花家被赦免,却元气大伤,兄长出走,爹爹抱病,他才有机会执掌乾坤,重振家业。
想想壮志未酬,千难万险,心中莫名嗟叹。
晨起,花暮雨洗漱完,在房前摆弄花草。花府的花草真是千娇百媚无奇不有。水中的各种莲花亭亭玉立,陆上则百花争艳,吐露芬芳。无论檐下墙角路边林中,连假山的石缝中都随处可见各种花草,真是花的世界,花的海洋。
暮雨入花丛中,将一株蝴蝶兰搬到房中,这是他之最爱,昨日经历风雨,要细细打理一番。
他将花叶上的尘灰细细擦去,再用羊毫毛笔沾着清水,擦拭娇艳花朵,花瓣好似蝴蝶的翅膀颤动,朦胧中,他看到一双温柔的眼眸,睫毛忽闪,目光清灵,正含情脉脉望着自己。
花雨心神一颤,毛笔掉在地上,这时,小丫环来报,“公子,门外有人求见……”
正午时分,和尚和擎天来到废城与树林交界处,一边是乱石堆积的废墟,一边是葱郁无边的林木,边界泾渭分明。
和尚衣袖飘飘,神态自若,昨夜还痛下杀手,现在好似老友一般,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脑海中老妪的神识激动起来,“没错,就是这里,老婆子告诉你破阵之法,以‘浩然正气’全力一击,或许就能成功。”
和尚抬头望天,烈日当空,骄阳正盛。她点点头,“正午阳盛之时,正好克制邪魔阵法。不过我们先看一出好戏。”
说完,她在乱石与树木间疾走,如蜻蜓点水,几起几落后返回,八方金色光芒一闪即熄,空气中荡漾着奇异的波纹,好似空气被拉扯扭曲,向外膨胀,片刻恢复平静。
“八极金光阵?”老妪小声惊呼。
擎天也是万分惊讶,先不说这阵法有多奇妙,仅在如此短时间内轻描淡写布设成阵,这手法恐怕上官世家、幽冥坊的高手也得为之动容。
和尚嘴角轻挑,抛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她轻扯擎天衣袖,两人一起躲在乱石堆后面。
片刻时分,一道黑色流光飞射而至,化成马西的模样,她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环视四下无人,就开始运功。
老妪的神识躁动起来,咬牙切齿,“死丫头,没完没了,赶尽杀绝,等老婆子脱困,定还以颜色,绝不饶你。”
她声音嘶哑,如裂帛划过擎天脑海,使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迷涂好似看出端倪,伸出一支纤纤手指放在擎天唇边,示意他噤声。
她的手指有意无意触到嘴唇和鼻尖,眼中掠过一丝迷离,不知是暧昧,还是伤感,顿时在擎天心中激起涟漪。
一眨眼时间,迷涂收回玉指,转而注视阵中的马西,大小姐玄功运到极致,掌缘青色之光暴涨,凝成丈余长剑,光芒炫目,气势如虹。
就在她长剑怒斩之时,迷涂身上泛起金光,指尖轻捻,一缕金芒落入马西脚下阵法,顿时,八个金色阵结被点燃,光芒暴涨,相互反射,形成一个巨型的金色圆球,将马西困在中央。
数道光芒穿过她的身体,百孔千疮,随时要爆裂。危急之时,马西周身青光大盛,凝成光球将自己包裹,隔绝金光的侵蚀。
饶是如此,先前的攻击也重创她的冥花之躯,以金克木,这都在小和尚算计之中。
马西吐出一口蓝血,掌缘的青芒之剑横扫,飞沙走石,毁天灭地,阵法顿时消散于无形。她不敢再逗留,化为一道黑光迅速离开。
和尚轻诵佛号,“弟子出手伤人,乃是万不得已,请我佛降罪!”之后,轻诵经文,表情虔诚。
老妪冷哼道:“小丫头出手毒辣,还在这惺惺作态,跟你一样都是假仁义、伪君子!”
擎天一皱眉,不知这怒火为何无端烧到自己身上。
转瞬老妪又变得十分欢快,“还好替我教训了那地府自丫头,看她灰头土脸那狼狈样,真是大快人心!”
这妇人和小和尚一样,都是喜怒无常的怪人,擎天心里不禁暗自感慨。
迷涂悔罪完毕,转向擎天道:“她刚才玄功全力一击,已动摇魔蛛大阵根基,你我合璧,定能打开一条缺口。”
她周身金光更盛,宛如神将金甲穿在身上,老妪吃了一惊,“原她修炼的是‘金衣秘法’?”
迷涂手如灵蛇挽住擎天手臂,柔若无骨,有一种温柔的缠劲让人无法挣脱。擎天心弦一颤,片刻失神,还是老妪一声冷哼将他唤醒。于是赶忙收敛心神,同样运功,“浩然正气”运到极致,白光与金芒分庭抗礼,如日月同辉。
金芒和白光向各自手臂聚拢,汇于掌心,两道光芒同时射出,天地变色,风云惨淡,搅动乌云翻滚遮住烈日。一声惊天巨响,山摇地动,地面被轰出几丈深的大坑,黑色的蛛网被撕裂,又陷入无形。
“破阵了吗?”擎天问道。
“只是暂时压制阵法,要抓紧时间!”迷涂说完,首先下到坑底,泥土崩塌,竟露出一条石彻的通道,一直伸向地底。
两人走进通道,如迷宫一般。“这里竟有地下建筑,还有古老阵法残余之力,倒让老婆子有些惊讶。”
两人三转两转来到一处宽阔的石厅,迷涂指尖的明珠升起,照亮整个厅房。
一个漆黑的蚕茧悬浮正中,无数黑丝辐射,直入石壁,织成一幅怪异而纷乱的图案。
在它的下方,有一个供桌,檀木支架,供奉一把古剑,形状中规中矩,朴实无华,而且年代久远,剑鞘剑柄蒙尘,看不出本来面目,感觉已完全腐朽,一碰就会碎掉。
老妪看见自己真身,发出一声欢愉的呼喊,想想很快能重见天日,心情大好。可瞬间她也注意到古剑,声音惊讶:“咦,看这剑形,难道是一代名剑‘七星龙渊’?”
这剑名擎天自然听说过,是大师欧冶子和干将合铸,名相伍子胥所有。此剑消失千年之久,原来在此地深埋。
迷涂径直上前,擎天刚要提醒,她指尖虚弹几道符文,之后大袖飞卷,古剑已到手中。
灰尘散去,剑鞘古朴无华,只是上面的纹饰纷繁复杂,好像含有玄机。
迷涂信手拔剑,一声龙吟,长剑出鞘,光芒并不锐利,给人厚重纯净之感觉,象一抹高贵而圣洁的眼神。
“果然是好剑!”迷涂赞道,忽然反手一剑刺穿擎天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