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涂和方丈弘言的雕像同时落入尘埃,她面色惨白,嘴角淌血,刚才施展秘法,法力耗尽,元气大伤。
“方丈功力深厚,我最多只能困住他半个时辰。”
迷涂说完,已竭尽全力,摇摇欲坠,唐婉赶紧扶住她。花暮雨躲闪腾挪之时,投来一瞥,那眼神之意,掌控一切,并无意外。
上面战事终结,对尹轻言没有丝毫影响,他情绪亢奋,战意澎湃,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只想将对手撕成碎片。
相比之下,花暮雨连连后退,狼狈支撑,显然处于下风。擎天则静静观战,目光扫过唐婉,见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但妙目中流露坦然,看情形并不担心。
“难道还有什么底牌?”他暗自思索。见花暮雨四处躲闪,落脚方位看似凌乱,实则踩阴阳八卦,明显藏有玄机。
果然,花暮雨一边后退,双手飞快结印,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笼子。藤蔓绿叶生机勃勃,枝叶间无数粉色花朵开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花暮雨指尖轻捻,无数彩蝶纷飞,徜徉花间,如漫天花雨,充斥整个空间。
尹轻言攻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指,任蝴蝶停在上面,然后深吸一口花香,目光轻柔,表情迷醉,深陷其中。
唐婉长出一口气,看来对此迷阵充满信心。她与尹轻言也算有一面之缘,如此将其困住,不伤分毫,是她心中预想的最好结果。
然而,这祥和的氛围只持续了几个呼吸。尹轻言眼球血红,表情狰狞,又恢复暴怒的神情。他仰天怒吼,喷出一口鲜血,血雾之中,藤蔓的枝叶花朵迅速枯萎,蝴蝶挥动双翅,奋力挣扎,纷纷坠落地面。
接着,他周身气息鼓胀,惊天兽吼,劲力摧枯拉朽,藤蔓笼子顷刻消散,化为尘烟。
花暮雨皱眉时,尹轻言又凌空飞扑而来,强劲的拳风将他逼退数丈,又陷入节节败退。
他的脊背靠在断壁之上,已无路可退。这时尹轻言砂钵大的拳头泰山压顶而至,拳未到,强势压迫让其身形佝偻,直不起腰来。
众人失声惊呼之时,花暮雨掌心泛起五色的光芒,如涟漪一样迅速扩散。拳头的万钧之力打在涟漪上,劲力化成波纹震荡,没发出半点声响。
接着,五色光芒沿着他的拳头迅速扩散至全身,光芒所及,尹轻言身上生出翠绿枝叶,其中妆点五色花朵。瞬间,他的人像一座植物修剪的雕像,一动不动,只剩下两眼轱辘乱转,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擎天瞳孔缩紧,他一眼看出,虽然是花暮雨模仿迷涂的招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仙域”的变种。他转向唐婉,目光诧异,脱口问道:“你竟然将‘慧根’转移给他了?”
唐婉面色坦然,平静答道:“这‘慧根’本来就是他的,我只是完璧归赵。”
“你这是助纣为虐!擎天死是小事,可他企图释放龙脉,争夺天下,必掀血雨腥风,多少无辜百姓将死于非命!”
唐婉不为所动,无惊无怒,“我只关心我爱之人,他想做的事,我没有理由阻止。”
制住尹轻言这头野兽,花暮雨也耗费了大量法力,气喘吁吁,两鬓见汗。他强打精神,双手结印,脚下阵法再次被激活,金色脉络不断延伸,光芒炫目。
擎天身上青光再次汇入阵眼,他浑身栗抖,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显然痛苦已到了极限。
金光之中,大地轰动,一声龙吟响彻天地。废墟之中,无数光影凝聚,一只硕大的龙头慢慢抬起,扭动时,搅动风云,天地变色,呼吸间飓风横扫,沙尘遮月,百丈树林被连根拔起,形成一片巨大的疮痍。
花暮雨施展“仙域”护住众人,圆形的五彩结界如气泡一般风雨飘摇,差点被吹散。
接着亘长龙身慢慢显现,绵延数里,直入城中,扭动间无形的力量外泄,房倒屋塌,河水决堤,姑苏城乱成一团。
“快住手吧,逆天行事,必遭天谴,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擎天厉声呵斥,声音很快被狂风吞噬。
花暮雨不为所动,怒目圆睁,功力运到极致,金龙昂首,呈腾飞之势,天空乌云翻涌,疾风漫卷,一轮圆月时明时暗。
眼看龙首没入云端,龙尾依然在群山之间,无法挣脱。金龙扭动身躯奋力挣扎,想摆脱束缚,无奈有一股极强的力量镇住龙尾,动弹不得。
花暮雨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逼视迷涂,“是你?用阵法镇住龙尾,让它无法挣脱?可是你主动帮我,为什么又要坏我大事?”
迷涂一弹手中七星龙渊剑,剑脊声如龙吟,忽然化为流光飞向龙尾方向,一声金戈交鸣,响彻天地,金龙仿佛受到重创,身躯轰然落下,化为金色尘埃。
迷涂依然面无表情,淡然说道:“小僧帮你,是续前世之缘。而用剑鞘镇住龙尾,是让你悬崖勒马,莫要铸成大错。”
花暮雨目眦欲裂,“要坏我大事,何必大费周章,多此一举?”
迷涂扇动睫毛,妙目流转,“我想逼你露出最后的底牌,之后连根拔起!”
花暮雨怒不可遏,手中蝴蝶飞起,蝶影轻舞,穿透迷涂胸膛……
唐婉一声惊呼,扶住她浴血的娇躯,声声呼唤,迷涂眼神逐渐暗淡,香消玉殒了。
金龙坠落之时,阵法已衰,擎天身上压力骤减。可是刚才阵法抽取仙力的同时,浩然正气也大量流失,此时他全身虚脱,功力不及平时二成。
可眼见迷涂陨落,擎天心中锥心之痛,他凝聚残余浩然正气,力如潮涌,排山倒海,挣脱阵法束缚。
他步步逼近花暮雨,声色俱厉,“你失败了,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
花暮雨驱动阵法,功力已耗尽,此时步步后退,眼神依然桀骜不驯。
唐婉飞扑过来护住他,低声哀求,“你不要伤害他,他也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布。”
两人对峙,其实都是强弩之末,自保都难。
空气凝固片刻,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你果然难当大任,最终还需老夫出马。”
声音不大,花暮雨却如遭蛇噬,大惊失色,回头一望,见管家正推着轮椅上的父亲,姗姗而来。
花老爷子一身黑衣,更显面容苍白,他精神颓废,浑身散发灰白气息,明显已时日不多。即使如此,冷傲的脸上,蔑视一切的威严,依然让场中人压力倍增,心里惴惴不安。
他向管家使个眼色,管家面色大变,想开言劝阻,却被老爷子更加凌厉的眼神阻止,于是哆哆嗦嗦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是一颗雪白的丹丸。
花老爷子想都没想,拿起来扔进口中。顿时,他浑身气息鼓涨,面色潮红,精神一振,人也从轮椅上站起。
花暮雨心中猛然一痛,他认识这丹丸,关中孙家的“回光丹”,哪怕濒死之人,服之也会回光返照,恢复到全盛时候,可惜一炷香之后,必死无疑。
花老爷子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迷涂尸身上,“小丫头,想看我们的底牌,老夫不会让你失望。”
他双手挥动,周身强大气息蔓延,伴随无数黑化的花瓣飞舞,乌云涌动,天象巨变,圆月开始被漆黑的阴影吞没。再看姑苏城的四周,八道漆黑的光柱直达云霄,城中黑气弥漫,齐向这里汇聚。
花老爷子狂笑:“适奉月蚀,极阴之时,开启‘蚀魂’大阵,照样能解除龙脉封印。”
花暮雨面色大变,他知道“蚀魂”大阵,用以腐蚀凡人魂魄,集合怨念和魂力,黑暗属性之强,人神共愤。
“父亲,您三思啊!”他大声疾呼。
花老爷子看也未看他,大袖一挥,磅礴之力席卷,花暮雨飞出数丈,晕死过去。
阵眼汇聚的黑气飞速蔓延,所到之处,龙影再现,与上次不同,这次是漆黑之龙,面目狰狞,似要吞噬一切。
黑龙飞起,长尾扭动,轻易挣脱束缚,遨游九天。花老爷子目中星光更盛,喃喃道:“魔龙也是龙,照样能助花家东山再起,重掌天下。花某虽死,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冷笑,“凭一条孽龙之影就想掌控天下?真是痴心妄想!”
擎天说着,脚下生出漆黑的旋涡,阵眼的黑气好像受到召唤,蜂拥而至,一时间,黑气遮天蔽月,弥漫整个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擎天纵身跃上云端,脚下拖着长长的黑尾,他右手伸出,黑气凝成一只巨手,扼住黑龙的咽喉,任其挣扎,也无法摆脱。
这时,花暮雨醒来,看见天空情形,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冥界‘蚀魂手’?”
正惊愕之时,一只血淋淋大手从背后穿透胸膛,他倒下之时,身上五彩光芒溢出,汇聚于唐婉丹田。
“不!”唐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抱着花暮雨呼喊摇晃。
天空,黑龙轰然炸裂,化为云烟消散于天地间……
彩蛋一……
几天后,暮时,又下起小雨,天空迷蒙,唐婉伫立雨中,一动不动。
擎天走来,想劝她,却不知如何开口。片刻唐婉一声长叹,“我本想帮他,却反让他坠入万劫之地,难道这就是宿命?人力根本无法撼动?”
沉默之后,她又喃喃道:“或许我就不该来,缘尽了,再怎么做都是徒劳……”
唐婉离开了,擎天还呆立雨中,他忽然想到晚儿,悲伤又上心头。
这时,旁边黑气涌动,一个身穿五彩袈裟的僧人大步而来。
“师父!”擎天脱口呼唤。
金面僧脸色阴沉,淡然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本不该来找你,可是我必须拿回属于地府的东西。”
说着大袖一挥,擎天身上青光溢出,渐渐汇入金面僧体内。
“我还有一个锦囊相赠,全当是对你的补偿……”
彩蛋二……
半年后,京城,珠玑巷。
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名白衣少女,步履轻盈,流连于首饰摊位之间。
忽然,她妙目一转,眉头轻皱,赶紧转身离开,刚进一个偏僻的巷子,有人高诵佛号,拦住去路。
这是一个伟岸青年僧人,袈裟迎风,气宇轩昂。
少女一见,面色大变,转身要跑,僧人身形一晃,挡住去路,“迷涂,你冒为兄之名,在姑苏搞出好大动静,又假死逃脱,师父盛怒,让我抓你回去问罪。”
少女做个鬼脸,“迷弥师兄,你打诳语了,师父最疼我,才不会怪我呢!”
“好了,你也闹够了,随师兄回去吧!”
少女无奈,问道:“师兄怎么知道我没死?”
“‘金衣秘法’,只要用金衣护住魂魄,多重的伤都能痊愈。这一点不但小僧知道,寒山寺的大和尚也心知肚明,否则早一把火将你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