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关东长白山,终年积雪,苦寒之地。隆冬,更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放眼望去,白雪皑皑,无边无际,雾凇之上,凝结的雪白冰晶反射着虚弱的阳光,告诉人们,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山脚下有一座东兴镇,面积不小,建筑多是木屋草房,此时都覆盖近两尺的积雪,远远望去,像玉雕的穹顶,颇有仙境风采。
金沙河蜿蜒曲折,穿镇而过,此时已完全冰封,成一条平坦的官道,上面爬犁来往穿梭,十分热闹。
而此时,正是东兴镇每年商务旺季,商贾云集,客来客往,多是做人参、鹿茸、貂皮生意,花天酒地,遍地黄金,正是江湖闻名的是非之地。
镇中的鸿运楼,木制三层,后面是客房跨院,虽谈不上豪华,但这已是小镇最好的客栈。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炉火正旺,暖意浓浓,客人们推杯换盏,连番豪饮,空气污浊,呼喊声此起彼伏,场面混乱又嘈杂。
这时,厚厚的门帘一挑,一位青年迈步入内,他身穿白色裘皮,长相英俊,浑身一尘不染,但看脸色,眉发结霜,面容疲惫,很显然是远道而来。
他目光扫过店中食客,多是形形色色的商贾,服饰各异,颇有地域色彩。其中也有些江湖人士,目光锐利,刀剑森寒,给人杀气腾腾的感觉。
临窗正桌的一名环眼虬髯大汉,拍案而起,怒视慕容擎天,嗓音洪亮,“你瞅啥?”
这是北国最具挑衅的语言,如果你回“瞅你咋地”,接下来就是刀光剑影,血雨纷飞的大场面。
擎天自然不会与他计较,这种小角色,只须动动小指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而这一年的江湖磨砺,打磨了棱角,消弭了傲气,他的心境较以前平和收敛了许多。
他并未理会,收回目光,在角落的空桌坐下。那大汉占得上峰,也不再纠缠,豪饮一碗,继续天南海北吹嘘起来。
擎天抬手叫来店小二,点了几样小菜,一壶好酒,独自在角落里享用。
店里声音嘈杂,他的耳朵努力分辨,收集有用信息。临窗那桌江湖人的言谈声声入耳。
“三弟,这是雪山派的地盘,你还是收敛心性,低调为好!”这是一个方脸的汉子,正出言劝解刚才挑衅的环眼大汉。
“怕什么,就雪山上那些娘娘腔小道士,我们辽东五虎一刀一个,都不够宰的!”环眼大汉继续道。
正座是一个斗笠黑衣人,发出低沉的冷哼,环眼大汉相当忌惮,赶紧收声。斗笠人冷冷训斥道:“我们的目的是天运寺,莫节外生枝。何况雪山派人才济济,天外之天,可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大家被他的气场震慑,不再说话。低头吃了大块鹿肉,环眼大汉轻声问道:“老大,天运寺与雪山派是宿敌,这次大和尚飞升成仙,雪山派会不会出手搅局?”
老大冷然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和尚飞升,打开仙界之门,可能有罕见宝物掉落。我们是为捡宝而来,若风声不对,大家立刻撤呼!”
“大哥说的对!”几个人不约而同附和。
擎天闻听,心中一动,师父给他的锦囊里面只有三个字“天运寺”,他先前猜想,难道晚儿藏在天运寺?可如今看来,或许师父指引,与天运寺和尚飞升有关。
想到晚儿,心中又升起浓浓伤感。在姑苏时,有人割断他与晚儿的联系,用法宝“影壁炉”再也探测不到她的任何信息。是花暮雨?唐婉?或者是迷涂?他不得而知,只是担心晚儿会受苦,会孤单,会遇到危险。
正伤感时,对方的谈话再次吸引他的注意。
“大哥,你说这天运寺的和尚真的能飞升成仙吗?”
“江湖传闻,这和尚九世修行,已成就大罗金身,今世飞升,天命所归,不会错的。”
“很好,如果能捡到仙界宝物,我们就发了!”
辽东五虎窃窃私语,想着那些不知名的至宝,心生觊觎,浮想联翩。
“大哥,听说天池原是上界仙镜幻化,里面宝物数不胜数,雪山派与天运寺雄踞南北,因天池归属纷争不断。离飞升还有三日,我们潜入天池寻宝如何?”方脸汉子说道。
斗笠人白了他一眼,眉侧一条血红的伤疤抖动,冷然道:“天池是两派禁地,你觉得我们真有实力与江湖名宿和玄门宝刹一较高下吗?”
方脸汉子被怼回,讪讪道:“小弟只是说说,这两大势力的确招惹不起。”
“天池里还有宝?”擎天闻听心中一动,难道师父所指是天池中的宝物?能洗去晚儿的恶运?或许这才是正解?
他正思索时,辽东五虎起身,呼喊小二结账,然后摇摇晃晃,相互搀扶离去。
擎天酒足饭饱,扔给小二一锭银子,“给我准备一间上房。”
小二见公子出手阔绰,高兴地嘴都合不拢。原来擎天已放下架子,继续接受烟雨楼资助,毕竟没钱寸步难行,这是世间铁律。至于烟雨楼这份情义只能暂且记下,日后再还了。
三更时分,擎天换上白色夜行衣,这是雪域特制,能完美隐于雪野,即使日间隐身效果也是奇佳。准备完毕,他悄悄出门,化一缕白色轻烟向远方遁走。
茫茫雪野,反射虚弱的月光,阴风拂过,寒意刺骨。饶是擎天功力深厚,也不禁打个寒颤。
他的身形掠过雪野,直上险峰。身形飘逸,如惊鸿一闪而过,雪地上不留一点痕迹。
月色之下,冰封的天池如一颗明珠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在它的南面,一片楼台亭阁,星罗棋布,巍峨气派,正是江湖名门雪山派。
而北面,是一座雄伟的庙宇,以大雄宝殿为中心,朱红的建筑如众星拱月,隐于一团淡淡的氤氲雾气,神秘而肃穆。
擎天飞快隐于石后,仔细观察。浩然正气外化为感知向外扩散,他发现四周已潜伏多人,法力参差不齐。有人气息粗重,光凭听觉就能感知其位置。还有少数人,功力深厚,气息内敛,很难察觉其存在。
他暗自苦笑,看来像他这样觊觎宝物之人不在少数,要不然大半夜谁会来这里受冻?
众人潜伏不动,这雪山派和天运寺的赫赫威名,绝对不敢小觑。这些人无疑都是江湖老油条,等着那个愣头青出头,然后搅浑池水,坐收渔利。
擎天自然也不敢贸然出手。这里是两方禁地,仅凭意识探查,就能感受到守护阵法的气息,威力肯定不俗。加之若天池有宝,肯定在冰面之下,如何穿越坚冰和极寒水域,丝毫没有把握。
正思索时,人影一闪,逼近身旁。他立刻警觉,本能身形平移,与之保持三丈距离。
那人也猝不及防,匆忙向相反方向移动,等稳住身形,打量对方,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来人二十多岁,身材消瘦,面白如玉,目似朗星,腮下微须,给人些许老成的感觉,他向擎天拱手,“兄台,幸会!”
擎天本能还礼,感觉这个招呼打得万分尴尬,本来都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还非要表现成谦谦君子,彬彬有礼?这惺惺作态之势,虚伪至极。
那人继续道:“如今天色晴好,皓月当空,正是天池游历的好时光!”这人娓娓道来,如台上戏子,台词文绉绉,煞有介事。
“兄台所言极是!”擎天附和道。
那人一笑,话锋一转,“听闻天池之下,有诸多罕见灵植宝物,不知兄台可有办法穿越坚冰,潜入其中?”
这句话倒是直戳重点,擎天心中一动,先是摇头,继而反问道:“难道兄台您有办法?”
那人点头道:“在下不才,初通一门小法术,正好可派上用场!”
说着他指尖轻转,擎天身边出现一个透明的旋涡,深不见底。擎天不知这是什么法术,正惊愕时,那人身形瞬移而至,轻推他的背部,擎天被莫名之力牵引,掉入旋涡。
他在惊诧之余,急忙祭出“玄天罩”护住己身,只觉眼前星辰闪烁,万道流光划过,景色瞬变,已置身水底。
身处“玄天罩”之中,外面水波流动,对他无任何影响。抬头望天,微弱月光投射,厚厚的冰层泛起淡蓝的光晕。
脚下,是一层雪白的石子,晶莹如玉,其上生长着各种灵草,五颜六色,仙灵之气充沛,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擎天不敢贸然采撷,很明显其中隐藏阵法的脉络,一旦触碰,立时引起反噬。
他置身罩中,任由其四处飘游。“玄天罩”正处于微妙的位置,两边无形阵法较力,生出一股暗潮,在中央地带涌动,“玄天罩”随波逐流,并未引起阵法反噬。
擎天清楚,这正是雪山派与天运寺势力交接地带,只要不有所异动,就不会触发阵法。
片刻,一块洁白的区域映入眼睑,那里方圆十丈,没有一颗灵草,其上有圆形的八卦印迹,密密阵纹时隐时现,显然是另一座法阵。
看位置应该是雪山派一侧。哪里有什么宝物?还需阵中之阵双重保护?擎天心念一动,驱动“玄天罩”,想靠近一些观察。
刚刚接近区域的边缘,忽然大地轰轰震动,以该区域为中心,池水剧烈翻涌,形成巨形漩涡,擎天还未及反应,就被吸入其中,接着水流倒卷,银龙吐珠,“玄天罩”从池底飞出,冲破坚冰,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