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苏好意和司马兰台便离开了淄阳向东行。
走了几天,路上倒是一直太平。
只是这天拉行李的车拔了榫子,恰好坏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此时已接近正午,路上没有别的行人,他们只好暂时停下来。
苏好意和司马兰台从车里下来,坐到了路边树荫下的大石头上。
墨童手搭凉棚,左看右看。
好半天才从那边走过一个人来,这人三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手脸都被晒成了古铜色,显然常年在屋外劳作。
墨桐连忙走上前问路,向这人施了礼,问道:“这位大哥请留步,不知往前面走,可有什么集市或镇子没有?我们的车坏了,想找个地方修车,顺便打个尖。”
“瞧着那边那座山了没有?有个名叫做赤松岭,”汉子一边用衣袖扇风一边对墨童说:“那里有老大一座府邸,住着位神仙,我今日便是到那里烧香去。你们也不妨到那里去,只要破费上几个钱,就能吃上饭。若是愿意,也不妨烧上一炷香,运气好还能见到活神仙。”
“这位大哥,不知该如何称呼?莫非那山上有庙?”苏好意从一旁问道。
一般的寺庙,只要肯捐些香资便有斋饭款待。只是庙里的和尚们并不会被称为神仙,所以苏好意觉得有些奇怪。
一秒记住https://
那人也十分热心,一边回礼一边说道:“这位小哥,若是再往前走六十里,倒是有个镇子。可你们车坏了,轻易走不到那里去。便是到了只怕也都天黑了,倒不如跟我一同去个地方,倒还便宜。”
“这位大叔真是个热心肠,不知道那地方是个什么地方?离这里多远?”墨童陪笑着问。
他年纪虽小,却懂世故。有求于人的时候从不拿大,并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司马兰台道:“人自有生便有死,哪有长生不死的人呢!”
“这位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卞春听了连忙摆手:“自古就有成仙得道的人,那是凡夫俗子比不了的。赤松仙人法力无边,他自己便是鹤发童颜,这难道不是返老还童之术吗?”
“卞大哥,你到那里去做什么?难道也是去求长生不老之术吗?”苏好意当然不能让司马兰台同他理论,何况司马兰台也不屑为之。
“不敢当,小人叫做卞春。公子误会了,那并不是座庙。”中年汉子先是朝苏好意弯腰行了个礼才回答:“那里本来是一位员外的别业,这员外姓娄,是我们当地有名的大财主。他平日住在那里修身养性,后来不知打哪儿来了位神仙,就叫赤松仙。他经过这里便去拜访娄员外,娄员外和他一见如故,就留下他在那里住着。这位仙人有长生不老之术。娄员外虚心求教,他便传授了修炼之法。果然没过几年,娄员外便真的返老还童了!
之后也就看破了红尘,离开这里云游去了。赤松仙却留了下来,说是要度化有缘人。依旧还住在娄员外的宅子里,只是如今已经改作赤松仙府了。那山原本也不叫这名字,都是近几年改的。”
苏好意听了他的话便问司马兰台:“公子,世间真有长生不死之人吗?”
“仙人自然神通广大,都能让人长生不老,难道还看不得病吗?”卞春说道:“不过他这方子讲缘法,有缘的吃了自然药到病除,无缘的吃了也不顶用。还有一说,得心诚则灵。”
苏好意听到这里,就越发笃信那人是个神棍了。
若真是神仙,又何必在这里沽名钓誉?他所说的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甚至给人看病,都不过是敛财的法子而已。
这汉子一定是受人蒙蔽了,不知道什么神棍在这里装神弄鬼,使得当地百姓都奉他为神仙。
“我哪有那个慧根!”卞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黑脸泛起红晕:“我到那里去,不过是给我娘求个方子。她老人家这些天身上极不爽利,我到赤从先人那里去烧个香,求一副海上方给我娘吃。”
“原来这人也会看病吗?”苏好意好奇:“他的药可灵验?”
留下几个人看车,剩下的人便都跟着卞春往赤松岭走去。
走到跟前,果然是好大一座山。
草木茂盛,十分清幽,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公子可要去看看?左右我们在这里也动不了。”苏好意笑着问司马兰台,然后又小声说:“要是能戳穿他的真面目,也算是给这里的百姓造福。”
司马兰台虽然没说话,却已经站了起来。
苏好意知道他其实很是嫉恶如仇,最讨厌招摇撞骗的人。
“卞大哥,这里的官府都不过问吗?”苏好意问。
“不瞒你说,我们这儿的县太爷也是仙人的弟子。”卞春说:“现在整天随着仙人修炼,倒不怎么在衙门待着了。”
“县令大人不在衙门里,百姓有事怎么办?”苏好意不免觉得荒唐。
那宅子建在半山腰,从山脚下便修了石台阶,这里应该经常有人走,台阶被磨得很光亮,可见这位赤松仙人已经收拢了不少信徒。
他们往上走,偶尔也会遇到从山上下来的人。有的人一脸喜色,有的人则满面愁容。
卞春小声解释道:“那笑的必然是被仙人收了做徒弟的,可以修炼长生之术了。那苦瓜脸的则是没仙根的,根本修炼不成。”
门口摆着老大一只香炉,来这里的人都要到旁边的门房里请香,香有粗有细,价钱也不一样。
“呵,那这赤松岭可真了不得,”苏好意笑了:“管着百姓的生老病死,这赤松仙也快成这里的土皇帝了。”
好容易爬到山上,的确是老大一处宅子,外头有不少人,看样子都是求见赤松仙的。
“若无大事,有师爷调解着也就算了,若有什么要紧的事,便到这里来就是,”卞春道:“我们当地人都知道。”
卞春去请了一根三尺长的香,足足花了一两银子。
这对普通百姓来说,实在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