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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功夫,“不知哪来的两个野郎中要把小姨娘肚子剖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赵府,甚至已经传到了府外头去。
谁叫赵家守门的是个话唠呢!
“阿弥陀佛!真是冤孽啊冤孽!”赵家老太太转动着手里的玉石佛珠,她信佛,可听不得这样的话。
干脆叫丫鬟把自己扶回自己屋里去了。
赵老爷明显不忍,说实话,他对这个小姨娘还是有几分真情的。
夏姨娘在旁边帮腔:“我早说什么来着,那两个毛头小子哪里会治呢?真要开膛破肚,出了人命,辛家人可就敢去官府告咱们家杀人了!要知道,女人生孩子死了,这是谁也怪不得的。可一旦动了刀,可就好说不好听了。那两个外乡人一拍屁股跑了,官府可不得找老爷算账吗?况且这么久了也没生出来,那孩子多半已经胎死腹中,就让他们娘两个一道去了吧!到了那一世也有个伴儿不是。”
小姨娘姓辛,也是这镇上的人。
赵太太站起身,直接甩了夏姨娘一个嘴巴,清脆无比,甚至都出了回声。
“你个黑心肝的下作娼妇!打量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吗?!”赵太太的年纪跟她丈夫差不多,个子不高,微微有些发福,骂起夏姨娘来驾轻就熟,显然平常就是骂惯了的:“眼前这情形早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便是辛家人来闹,又能闹到哪里去?她本来就是抱养的,又是卖断的死契。大前年孙姨娘便是难产死的,可惜他肚子里的孩子虽然生出来不过三天就夭折了,又是个女的。如今人都说,辛姨娘肚子里这个是个男胎,好歹也得生出来,万一能活呢?也不看看老爷如今胡子都半白了,却连个继承家业的都没有。你要是争气也成,偏偏下了一个蛋后就不再下了。你说这法子行不通,你可能给老爷变出个儿子来?!”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赵老爷神情疲惫,说道:“就说是我的意思,把孩子弄出来吧!”
他终究没说出“剖”这个字,因为觉得实在残忍。
而苏好意他们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屋子里的人走得干干净净,连打下手的都没有。他们怕做噩梦,更怕下地狱。
给人开膛破肚的事只有十八层地狱才会有,这小姨娘也不知造了什么孽,竟然要被这样对待。
苏好意也怕,她不怕别的,就是怕自己承受不住待会儿要面对的情形。
可为了救人,咬牙也得挺着。
“师兄,我一会儿可能要出去吐,”苏好意提前对司马兰台说:“不过吐完了我就回来。”
“你往耳后和迎**涂几滴郁清露就能减轻心中的烦恶,”司马兰台嘱咐她:“能不看就闭眼。”
小姨娘的肚皮上扎了好多根针,都是用来止血的,保证一会儿割开她的肚皮不会再失更多血。
苏好意想不看可又怕出错,毕竟只剩下她和司马兰台了。
她原本以为只要割开肚皮和子宫就够了,却不料竟要割开四层。
“看到脚了!”苏好意在一堆紫红的血肉间看到了胎儿的脚。
“小心些拿出来,”司马兰台撑开小姨娘的肚皮:“当心胎儿的脖子。”
“羊水并未流尽,”苏好意心存侥幸道:“孩子还有可能活着。”
等她把那孩子拉出来之后,发现那孩子的脸已经青了,明显是窒息造成的。
很多难产的孩子都有这种症状,只是这个孩子比较严重。
苏好意先给他抠了抠嘴,又倒提在手里,拍屁股,拍脚心,一顿折腾。
那孩子终于发出了细弱的哭声。
那一刻,苏好意仿佛从炼狱回到人间。
然后才顾得上剪脐带,确乎是个男孩儿。
这边苏好意把孩子包裹起来,司马兰台已经给小姨娘开始缝合伤口了。
苏好意之前就见过他给别人缝伤口,知道这线会随着伤口愈合融合在体内。
因为门窗都关着,外头的人不知道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形,但院子里却站满了人,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师兄,她还能醒过来吗?”苏好意给司马兰台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问。
“现在还说不好。”司马兰台从来不把话说满:“如果她能撑过三天不发烧的话,能有五成把握。”
这时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又哭了起来,声音虽然微弱,却比一开始又大了些。
外头有人听见了,欣喜若狂地叫道:“活了活了!孩子活了!”
之前那两个打下手的婆子直接推门就进来了,看着已经包好的婴儿,便一个箭步冲上来要抱走。
“孩子放在这里别动,我师兄还没看呢!”苏好意喝止:“再去给小姨娘熬碗药。”
那孩子明显不太健康,得让司马兰台看一看。
如果这个孩子夭折,那小姨娘所受的罪就白受了。更何况只要这孩子活着,小姨娘就有可能活下去,否则她的心气也就散了。
“什么?小姨娘还活着?”那两个婆子都吓傻了:“这孩子不是剖出来的吗?”
“谁说把孩子从产妇肚子里剖出来产妇就得死了?”苏好意不知为何特别讨厌赵府的下人们,他们似乎都特别多嘴,特别吵人。
她们两个还是不信,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伸手到小姨娘的鼻子底下试了试。
没感觉到明显的鼻息,又拔下一根头发来放在那里,看到头发丝轻轻晃动,原来小姨娘真的还活着。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知道这次真的是碰到神医了。
对司马兰台和苏好意变得万分恭敬起来,出了门谁也不去催药,随便打发个丫鬟去了。
她们两个人则到主子那里去报喜领赏钱,因为走得急,还被门槛子绊了一跤。
“老爷,太太,恭喜恭喜!”两个人争先恐后地挤进屋,嘴巴一刻不停:“孩子拿出来了,是个哥儿!”
“谢天谢地,这是菩萨保佑我赵家。”赵老爷双手合十对天行礼。
赵太太自然也高兴,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
只有夏姨娘,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更疼了,火辣辣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