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
安慰过了张氏,苏好意又抱了抱珈官。
孩子睡得很熟,手里还抱着父亲做的小马。
海清秋是个体贴的丈夫,也是个慈爱的父亲,苏好意不问也知道,孩子也必定很想念他。
“嫂嫂,你们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告诉我,我给你送来。”苏好意问张氏。
“你也看到了,该有的东西都有,”张氏努力露出个笑脸来,她依赖惯了的人不在了,只剩下依赖她的人:“况且眼下这情形也不是摆谱的时候,我得学着做个大人了。”
苏好意听得心酸,不愿再说伤感的话,只说:“那你要多歇息,我去看看童三爷。”
童三爷的头发明显白了许多,但精神还好。
见了苏好意先是道谢,然后就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处,苏公子还是离开吧。”
“童三爷,往后怎么办?你可有打算?”苏好意问。
“苏公子聪明绝顶,不用我说也该知道的。”童三爷的一双老眼在烛光下闪烁着,苏好意和他对视片刻,心下洞然。
“那三爷你多保重。”苏好意点了点头:“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牢房幽深,走廊似乎长得没有尽头。
权倾世在前面走,苏好意紧随其后。两个人都没说话,牢头和狱卒都回避了,前后都看不见一个人。
白鸦卫的牢房众多,分甲乙丙丁戊五个区,这是丙字区,总共也没关押几个犯人,因此大部分的牢房都空着。
苏好意心里想着事情,不免有些分神。
权倾世忽然站住脚,她没防备,一下撞了上去。
别的地方还好,只是鼻子又酸又痛,眼泪都给激出来了。
苏好意不禁在心中暗骂,这个死瘸子,脊背简直像铁板一样硬。
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来,权倾世便一把抱住了她。
苏好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再捂着鼻子,手脚并用地去推他。
权倾世由着她在怀里闹腾,把她抵在墙上,整个人靠上来,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
苏好意简直要疯了,她的双脚徒劳地悬在半空,即使用尽全力踢蹬,也不见权倾世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你放我下来!这是做什么?趁人之危吗?!”苏好意整个人被困在权倾世的阴影之下,两个人贴得太近了,以至于苏好意想要蜷起膝盖都不能。
权倾世的脸笼罩着一片阴影,整个人都阴恻恻的。
他一言不发,全身都绷得很紧。苏好意浑身发凉,这种恐惧比第一次权倾世把她带回白鸦卫的大牢还要深重。
她告诉自己需得尽快哭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权倾世的怜悯,从而放过自己。
可因为太害怕了,竟然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她哆嗦得厉害,就像是一个冷极了的人,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权倾世的一只手抚上了苏好意的脖子,第一次见她就有一股要扭断她脖子的冲动。
如果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就不如毁了吧?毁了她是不是就能从此断了念想,不用再牵肠挂肚了。
这念头在权倾世的心里滑过,如风吹池水,只停留了片刻。
他的手并没有丝毫握紧的意思,归根到底还是舍不得。
可他也不肯放开,把脸凑过去,生硬又急切地吻住苏好意。
苏好意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时间去衡量利弊,只有不顾一切地咬下去。
她的牙齿很锋利,也如愿将侵略自己的唇舌咬破,铁锈味弥漫开,苏好意满嘴的咸腥。
可权倾世毫不退缩,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苏好意咬自己。
直到他察觉苏好意的手摸索上自己腰间,企图掣出藏在那里的匕首。
“你要杀我还是自杀?!”权倾世按住苏好意的手:“我就这般让你厌恶吗?”
“我又不是人尽可夫,自然无法接受除他以外的男人。”苏好意的脸很冷,她的唇边染着权倾世的血:“要么毁了我,要么让我走。我知道在你面前只能任人宰割,可总还有一死。”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权倾世的心已经疼的没了知觉,可他还是不愿放手:“我不想逼你,我想对你好。”
他可以的,可以一辈子只动一次情,只爱一个人。
“我知道你恨我绝情,可再过些日子你就知道,这样比犹豫不决更好。情字上头,永远是长痛不如短痛,你总会遇到更合心意的人。两情相悦,才能天长地久。”苏好意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世人眼中的权倾世无恶不作,但平心而论,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权倾世恨不得跪下哀求,求她怜悯自己,施舍一点点真心给他。
在许多人眼中,他几乎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中空无一物,比乞丐还要一贫如洗。
他多么渴望体贴呵护,期待被想念,被需要。
他打扫干净心房,想要让苏好意住下来。
可她太残忍,无论如何也不肯进门。
最终权倾世还是放开了苏好意,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昏黄的台阶尽头。
苏好意知道,船帮的事白鸦卫会过问。
因为不可能那么巧合,他们的人恰好救了张氏和童三爷。
白鸦卫耳目众多,说不定他们早就知道二当家等人反水的事,只是冷眼旁观,到时候再坐收渔利。
起初苏好意没有想到这一层,是童三爷点醒了她。
对于权倾世等人来说,海清秋显然不适合做傀儡。
二当家四当家既然敢造反,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与其和这些老谋深算的人打交道,倒不如扶持一个小小的珈官,就算有童三爷在旁辅助,也要等到二十年后才能成势。
既然想清楚了这点,苏好意就无需再对权倾世过多表示感谢,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但这也并不是坏事,正因为张氏他们对朝廷有用,反而不需要担心他们的安危。
苏好意出了白鸦卫的大牢,就见有人已经等在门外了。
她想起以前每当自己来到这里,司马兰台都会火急火燎的赶来,这次也不例外。
“师兄,我没事,咱们回去吧。”苏好意走过去拉住司马兰台的手:“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不必再为嫂子他们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