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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病情反反复复,司马兰台一时出不得宫去。
每日诊脉施治时,玉山公主均在一旁。
她一向孝顺,这些日子更是尽心尽力,虽不至于衣不解带,却也称得上侍汤奉药、事必躬亲了。
关于太后的病,司马兰台心中稍有疑虑,按理应该有个三五日便能痊愈的,却不想会延挨这么久。
但太后每日的用药饮食都是严格查验过的,什么问题也没有。
想来想去,应该是太后到底上了年纪,恢复得要比一般人慢。
这一日,天气和暖,太后寝宫院子里的那株寿山桃开得热闹,玉山公主亲手给太后说梳好了发髻。
铜镜映着她浅笑的面庞,和悦温柔,雍容大方。
“这些日子生受你了,”太后拉过她的手,说道:“瞧,你眼下都青了。”
玉山公主道:“那也不是因母后的缘故,是我自己贪看书熬夜闹的。”
太后道:“你呀,总是不肯让我操一点心。”
公主笑道:“今日院子里桃花开的好,一会儿我陪母后到那树下赏赏花。”
太后也觉得今日身上轻快了不少,便说:“这就到外头去吧!一会儿兰台小子过来就叫他也陪着咱们在树下赏赏花。”
宫女太监们忙先把座椅等物搬到树下去。
司马兰台到了之后,便在树下给太后请了脉。
面对公主的时候,他脸上始终淡淡的,将公主是如无物。
妙的是公主竟也不恼,没事儿人一样,仿佛她也将司马兰台看做了木偶泥塑。
他二人如此,太后也放心,暗想这真是两个懂事的孩子,虽有之前的事如今却能全无芥蒂,否则她心中只怕难安。
时近正午,公主陪着太后用过午膳后回到了沉香阁。
侍奉她的人虽多,但正房是轻易不许进去的,只有几个贴身服侍的宫女太监可以。
大宫女如花和彩儿今日看家,见公主回来了,便含笑迎上来请安,说道:“公主累了大半天,奴婢服侍着您宽宽衣裳,歇个午觉吧!”
玉山公主进了屋内,早有宫女捧过水盆来,她净了手,除去簪环和外头的衣裳,又喝了一口香茶。吩咐众人道:“都下去吧!”
宫女们知道公主喜欢独处,便都纷纷退了下去。
公主走到床边,见寝具一色雪白,干净得如同新裁出来的一般。
她坐在床沿上,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被褥。
布料柔软的细纹从她的指腹下滑过。抚摸许久,公主俯身枕在枕头上。
枕头和床褥沁着清冽的药香,她轻轻合上眼睛,嘴角透着笑意。
因公主休息了,院子里的人都格外小心,非必要绝不乱走动。
在旁边的偏殿里,有两个小宫女抬着一桶水,打算趁这会儿走动的人少,把山房前的石阶清洗干净。
一个左耳后生着青色胎记的小宫女埋怨道:“这活儿本不该是咱们两个的!从天不亮就忙到现在,大晌午的连个觉也睡不成。”
和她一起做活儿的小宫女是个老实的,一边放下水桶一边说:“阿春姐姐如今病着,娟儿姐姐又被分派了旁的事,这也是没法子。”
“没法子?哼!也就是你这个老实头觉着没法子。”胎记宫女撇嘴道:“阿春还罢了,病得七死八活,怕是得了女儿痨好不了了。娟儿可不一样,人家是攀了高枝儿了,哪还做这些粗活呢?!”
老实宫女一边擦地,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娟儿姐姐本就比咱们入宫早,办事稳当嘴又严。”
言下之意,娟儿被提拔是理所应当的事。
胎记宫女冷笑道:“说你呆,你还真呆!娟儿是怎么爬上去的?她是巴结上了如花姐姐。”
如花是玉山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得势的一个。
老实宫女嗯了一声,没再接话,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平的。
胎记宫女显然不甘心,继续说道:“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说:“今早我打浣衣局那边过来,见娟儿一个人往太医院那边走。”
老实宫女听了道:“想必她是去给阿春姐姐拿药了。她们两个素来好。”
胎记宫女呸了一声:“她有那功夫去管快死的人?!”
老实宫女道:“那是别的谁生了病不成?还是她自己病了?”
胎记宫女道:“我也觉得奇怪,本想跟上去问个究竟,谁想她并没去太医院,而是去了旁边的若素轩。”
老实宫女听了觉得意外,问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胎记宫女见她如此不由得得意起来,脸上的神情越发生动,说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谁住在那里。”
宫里的宫女们都知道,被太后招进宫的兰台公子住在那里,这宫中除了皇帝之外,难得再见几个男子,而那些太医们又一个个都是老头子。
司马兰台每次进宫,这些宫女们都会想方设法地偷偷看他两眼。而如今他住在宫中,更是有不少宫女跃跃欲试,只是谁也不敢真造次。
老实宫女忍不住问:“她去那里做什么?”
“说出来吓死你,她进了若素轩,我只能躲在树后头。过了一会儿,见她抱了个大包袱出来,那包袱皮我是认得的,每次往浣衣局送主子们要洗的东西都会包在那里头。她拿了这个可没去浣衣局,而是一径回了咱们这里,交给了如花。”
“她……这是做什么?”老实宫女不解。
他们这里的人是专管服侍公主的,司马兰台那边自然有别的人服侍。更何况便是有往来也算不上把司马兰台的衣物拿到这边来吧。
“你还真是个笨脑壳儿!娟儿拿的是兰台公子的东西,交给了如花,必然是要讨她欢心的。以我看如花心里多半是存了别的想头,仗着自己是一等大宫女就打起兰台公子的主意来了。依照我说也只是痴心妄想罢了,兰台公子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理她一个宫女?”
在这宫女看来,定是如花爱慕司马兰台。娟儿为了巴结她,便偷偷伙同伺候司马兰台的太监偷了司马兰台换下来的衣物或被褥,拿到这边给如花,聊解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