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艺万万没想到,她的逐梦之旅,竟会如此坎坷!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不仅没搞定顽固的奶奶,到了一月中旬,随着《胭脂怨》热映,她还被班主任叫去谈了一次话!
如今国产电影并不多,同学们的娱乐选项很有限,她在剧里妆容浅淡,熟悉的人都能认出她来,自然有人告诉了老师。
一时间,什么影响不好啦,坏榜样啦,各种指责数不胜数,就连走在校园里,也老有人偷摸盯着她看。
林艺烦不胜烦,还是得对着班主任各种解释,说自己并没有翘过课,以后也不会翘课,没有耽误学习,以后也不会耽误学习,拍戏都是趁着节假日拍的!这只是一点个人小爱好,就和做家教、发传单一样,只是一种学业之余的兼职!既能补贴生活费,又能锻炼自己能力提升生活阅历的兼职!
她既没有耽误学习,又没有违反学校规则,更没有做什么不好的坏事,学校还管得着她课余时间干啥吗?
那些背着吉他满校园转的,背着画板成天画画的,就是正经艺术,她这演个电影就不是艺术?就十恶不赦?
这是哪儿来的道理!
好说歹说,班主任严肃的叮嘱了一番,说了许多诸如“必须遵守学校规章制度”、“别让老师们为难”之类的话,这才放她回去。
一时间,学业、事业、亲情……就像角力一般,逮着她拼命撕扯!
有时候一觉醒来,她都感觉自己心口像是有条缝似的,不断的往里钻着冷风!
想要在这之间寻到一处平衡,感觉比登天还要难!
尤其是贾长葛找了一个多月,男主倒是找到了,男二男三却依然毫无头绪!各科考试又接踵而来的时候!
林艺觉得,真是太累了!
心累!
一个随时要崩盘,上辈子最终没有崩这辈子不知运气如何的剧组,再加上一个越来越严厉,孙女不听话就哭诉,满嘴砸锅卖铁也要让她啃老的奶奶,林艺只能咬着牙拼命考试!
她这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儿!
她一定要拿奖学金!
一定要各科都名列前茅!
哪怕思修也要考到九十分以上!
这些人之所以对她高要求,都是关心她,她不能不知好歹,所以她只能制造一个大家都期待的结果出来,堵住他们的嘴!
在这样的压力下,等到所有考试都结束,林艺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她本就瘦,如此一来,更是风都能吹跑一般!
羽绒服上蓬松的貉子毛,衬得她细白的脸,好似巴掌一般大!看得同学们直呼:“这也太拼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个拼命三娘在身边,外语院今年备考气氛超浓!同学们学习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
都是天之骄子,谁乐意大一就被人比下去?
这热火朝天的景象,看得教授们欣慰不已:果然,国家不给分配工作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就能充分调动起来了啊!这样好!这样好!
考完试收拾好行李,临放假前,《小城》剧组开了个会。
导演再是热血沸腾,也改变不了整个剧组只有四个人的事实。
除了男女主演以及导演,就只剩下投资人。
这配置,真是无比寒酸,连个打灯的都没有。
林艺真心怀疑,上辈子这部电影为何会得到那么多奖,让这个二十多岁的导演,一跃成为国际新锐导演!
贾长葛性子坚韧,认准了目标就不会回头,见伙伴们信心有点不足,浪费口舌也没意义,连忙解散了会议,只说等定下了具体开拍日,再给他们打电话。
男主扮演者王伟看起来很阳光,他不像林艺,可以预见贾长葛的成功,看到剧组的情况,一阵游移不定。
可合同都签了,片酬都给了一半——虽然总共也才三千块,可这毕竟还是一千多块钱,对他这样的学生来讲,已经是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他虽然有点担忧这电影能不能拍,到底还是看在钱和合同的份儿上,重新坚定了信心。
这边约定好了,林艺当天就拉着行李箱去了火车站。
裴冬正在创业的紧要关头,打算快过年再回,李凤霞电话里听说她只能一个人回,担心得不得了!
林艺虽然也有点担忧,到底还是没有露出一丝,硬着头皮挤上了车。
年底各大高校都放寒假了,学生们返乡,火车票不好买,学校统一订的,只有坐票。
来的时候坐卧铺,她都能坐得脸色发青,到了这会儿,更是为难得很。
尤其是看到脏兮兮的座位,还有过道里密密麻麻挤着的人,以及弥漫车厢的烟味,她真想下车直奔飞机场——
可惜,之前挣的三万块,全都投给了裴冬,现在她身上只有两千多,其中一千五,还是预支的片酬,方便她到时候去西北。
若是现在花没了,到时候奶奶不同意,她自己没钱,怕是要违约,赔钱是小事,得罪人就是大事了!
最终,林艺只得咬牙找到座位坐下去。
幸好她座位靠窗。
帽子一盖,板着脸一路出神,饿了就吃点儿水果面包,渴了就去接点儿开水,到最后她已经很习惯背着包穿过密密麻麻的膝盖,去车厢尽头排队上厕所了。
人的承受力有时候就是这么强!
事前觉得自己不行不行,一旦咬牙挺住了!事后觉得吧,也就那么回事~
当她满脸发青,一脸生无可恋拎着箱子出站的时候,李凤霞远远看着就心痛的无法呼吸!到了近处,更是拉着她袖子绕着圈的看!
“怎么瘦了这么多!哎哟!车上没带吃的?我让你买方便面没买?水果没带?让你上车前去饭店打包点少油的饭菜也没去?你喝热水没呀?你别是不好意思去厕所,一直憋着吧?啊?学校咋不给订卧铺啊!这些人咋不考虑考虑学生的情况?你身体弱,一路硬座坐回来!我真是担心得一宿没睡!没遇到坏人吧?我教你的睡觉把包抱怀里,你是这样做的吧?关键时刻靠不住!裴冬那小子真是!开学那会儿答应得好好的……”
“有同学家里穷,买不起卧铺,再说卧铺也有限,坐不下那么多学生,学校不好区别对待,自然全都给订了硬座。”
林艺累得不行,看到奶奶还是特别高兴!
听她这么唠唠叨叨完全不讲道理,一路埋怨一路担心,林艺只得理智劝说几句。
“明年你自己去买票!别跟学校一起订票了!啊?出门在外,你机灵点儿!不是有好多老乡?没和他们约着一起回来?走走走,先回家!”
之前同乡会定在国庆节,林艺在拍戏没去成,她又不像裴冬那样热衷交际,和同乡自然没有联络,再加上各个学校以及学校各个学院放假时间都不一样,她多半和他们错开了。
梁欢爸爸梁四安站在一边笑呵呵的,看她俩总算想起回家,立刻伸手接过了林艺的行李箱。
“是比前阵子瘦了!我和欢欢去北京的时候,看着像是比在家那会儿还壮实一些,李老师,是吧?之前带回来的照片,你也是看过的吧?”
“梁叔,只是最近考试,有点紧张,想考个好成绩……”
“成绩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能这么拼?在外头不像在家里,有人照顾你……”
三人上了车,祖孙俩坐在后座,林艺想了想,扭头认真的对李凤霞道:
“奶奶!我知道,没有好成绩,我就不能做我喜欢的事。我宁愿拼命一点,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隔着电话对垒许久的祖孙俩,刚一碰面,老太太的心就软了。
“你,和你爸爸一样……一样固执……一样拼……”
摸着孙女瘦巴巴的脸,李凤霞心都快碎了!眼泪噗噗噗的掉了下来。
“算了!你真喜欢,就去吧!”
老太太忍不住抹眼泪,完了又补上一句:
“你一个人去,奶奶不放心,等过完年,奶奶陪你一块儿去!”
林艺还有点没回过神。
她做了无数个计划,笔记本记了好几十页,准备好了回家摆事实讲道理,谈梦想说经济,下定了决心要攻陷这座顽固的堡垒……
然而,奶奶只是摸着她消瘦的脸颊,一句“瘦了”,之前的反对就不见了踪影。
一颗心,暖洋洋的,一双眼,沉甸甸的。
这就是亲情啊!毫无逻辑可讲,说要让你哭,就要让你哭!
“哎!怎么哭上了!多大点事!回家奶奶给你做红烧鱼,给你炖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