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家拿到这个最终版剧本的时候,意识到这个东西不太对,看过剧本后,他亲自找到了黄美玲和杨晖。

    张卫家面对夫妻二人,非常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跟我最开始看到的……好像不是一个东西?”

    黄美玲娴熟回答:“内核是一样的,只是进行了商业化包装。”

    “不不,内核完全变了。”张卫家连连摇头,“我看上它的原因,是它探讨了虚荣、阶级这些敏感的矛盾,还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喜剧元素,我个人也有意尝试音乐电影,可现在……“

    张卫家抬臂道:“这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网剧。”

    “卫家哥,你说的那些元素都存在的。”杨晖拿着剧本一边翻一边说道,“喜剧元素也没有减少,而是增加了,故事节奏更快,场景更有冲击力,音乐也是有的,每一次选秀都会有一首歌,这不就是音乐么?”

    “是啊,多好的契合了音乐主题。”黄美玲紧跟着点头道,“那种歌剧式的,一言不和就开唱没人喜欢,这样更自然一些。”

    “不是的。”张卫家眉头紧皱,“音乐电影,是通过有艺术感的音乐,更加透彻地表达人物情绪,不是说中间插几首歌就叫音乐电影了,那叫插曲。”

    黄美玲靠在椅背上,不得不说一些她说过一万次的话:“卫家哥,观众不会冲着‘音乐’两个字来看电影的,我们这样的安排更有商业性。”

    “我知道,但我认为原版更有商业性。”张卫家加重了语调,“现在的这个是靠卖丑搞笑,搞狗血煽情的东西,没有任何预料之外的情节,也没有任何值得挖掘的人物,这和我们一开始说的不一样。”

    黄美玲喝了口咖啡,依然洋溢着初见吕健的那种微笑,“导演的职责是把故事讲出来,编故事由其他人负责。”

    张卫家看着黄美玲,体验到了不久前吕健刚刚体验过的感觉——

    被坑了。

    一周前吕健发表了“不要坑卫家哥”的言论,他当时只以为这是没底线的炒作,谁知……竟是大实话?!

    “做事情,要讲规矩的。”张卫家抬了抬墨镜,喝了口茶想稳住情绪,可他放下茶杯的时候,手还是不禁微微发抖,“这种剧本,你找我做什么?有大把人拍。”

    “您拍出来的电影,有艺术感,画面唯美,这么出色的导演,我们为什么不请?”

    “你要我把这个本子,讲出艺术感,讲出唯美?”张卫家指着桌上的剧本道,“里面每个人的智商和复杂度都是12岁孩子的水平,你要我怎么讲?”

    “怎么讲是您的事情。”黄美玲笑道,“对,就是12岁孩子的水平,务必要让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年轻单纯一点不好么?”

    “这不是年轻单纯。”张卫家略显恼怒,说话的声音也变粗了,“是幼稚愚蠢。你看过《两小无猜》么?孩子的戏同样可以拍出童贞的情感,同样可以感人至深,但这部戏不是这个,只是单纯的把小孩子幼稚的世界观套在成年人身上,这是弱智。”

    黄美玲丝毫不气,依然在打太极:“卫家哥,我们在帮你一起,做一部卖座的,有票房的戏,你得适当放下你的那套东西。”

    “那我还剩什么?”

    “我说过了啊,艺术感和唯美的画面。”

    “你拿我什么?我是卖唱的手艺人,你拿我当鸡?”

    “卫家哥息怒,息怒。”杨晖赶紧为张卫家斟茶,“赚钱归赚钱,艺术归艺术,你先拍一部赚钱的,今后也好有人投你拍艺术对不对?这部两亿票房是打底,拍出来以后有的是人请你。”

    “杨晖,我要脸,怕被骂啊。”

    “不可能的。”杨晖稳稳点头,“亿猫影业坐镇,我、美玲、您、超哥、影帝炜哥,我们在,大半个娱乐圈都会捧场的,没人会骂。”

    “可这戏……”

    黄美玲抢过话头道:“卫家哥,我们在跟《淑女大作战》赛跑,他们已经开机了,我们3000万也已经砸进去了,这时候你撂挑子,不说我们,亿猫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张卫家墨镜微抖,一脚踢在桌腿上:“别跟我来这个,当年湘港黑设会都没能把我怎么样。”

    黄美玲丝毫不怒:“Sorry卫家哥,现在市场都在大陆,惹了大陆的资本意味着断了财路,你前几部电影都赔钱了,湘港已经没人投你了,是我们说服亿猫给你投资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杨晖唯有劝道:“卫家哥,三个月,闷头就过去了。”

    “你们……你们!”张卫家指着二人道,“活脱脱的把导演这个工作变成吔屎!怪不得吕健要走。”

    “随你怎么说,到时候票房出来,投资人都会来找你,你会感谢我们的。”黄美玲拿起手包起身,“后天就要开机了,你如果不来……我记得违约金是……5000万?”

    张卫家拍案而起:“信不信我告你!”

    “什么明目?”

    “……”

    张卫家此时才理解当时的吕健,为什么那么快的就私下和解,就算吃亏也要抽身。

    合同这种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啊。

    张卫家忍着怒气道:“我挂名美术指导,钱不要了,我走。”

    “来不及了卫家哥,后天就开机了,我们所有人,都没得选了。”

    “……”

    “卫家哥,卫家哥。”杨晖走到张卫家身前,“亿猫影业已经买了两亿的保底票房,如果票房不到两亿,他们买单,超过两亿,也是他们赚钱。这笔钱我们已经赚到了,这部戏下来无论如何,你最少有几千万入账,你可以用这笔钱去拍你想要的电影。”

    “亿猫买了保底票房?你们用什么换的?”

    “还能是什么?”

    “IP……”张卫家吞了口吐沫。

    起先《窈窕淑女》肯定不值这个钱,但黄美玲毕竟是黄美玲,东拼西凑来回忽悠,一个个大牌的名字扣了上去,外加亿猫影业入行尚浅经验有限,人傻钱多,便也达成了这个套路,她把从吕健那里夺到的东西包装一番,卖了个大价钱。

    按甄杰的话说,这叫信心。

    金钱,损失,口碑,合同,这些东西将张卫家彻底绑架。

    他终于妥协了半步:“我要联合导演,你们还要请个熟悉这种题材的人。”

    黄美玲思索片刻:“那样你的酬劳会减少。”

    “少就少吧。”

    “我试试看,跟亿猫商量一下。”

    “尽快。”

    张卫家匆匆戴上帽子离去。

    钱难挣屎难吃,这回赚钱真的成吔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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