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定都来信!”
一黑衣男子身骑高头大马在秦阳街头横冲直撞,直奔公主府,过路行人纷纷退让。
只是还未到府门就被公主府的侍卫给拦了下来,接过信件后直接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那人连公主府大门都未曾见过。
高高的围墙将公主府与闹市隔绝,院内白墙青瓦、树郁葱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在亭廊间纵横交错,每张席帘下都挂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白玉。
真不愧是当今最受宠的公主,就连建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府院都要比其他国家的皇室行宫精致。
那密信在府中经过一级又一级,最后被送到一位身着青衣的丫鬟
手中。
那人接过信封看了眼,问道:“送信的人呢?”
送信的小厮回答:“在隔街被巡视的侍卫给拦了下来,那人虽是穿着国公府的衣服但瞧着面生,怕是探子混入就没让靠近,直接打发走了。”
青衣丫环点点头,“行,让沈侍卫这些日子里仔细些,都提起精神多派些人手,公主胆小,要是让贼人靠近惊到公主,别说夫人和国公爷会不会怪罪,就连圣上也是不会放过咱们的。到时候恐咱们有多少个脑袋也是不够掉的,当然,要是做得好了奖赏也是少不了的。”
“是,奴才这就传话,谨遵银环姐姐教导。”
“去吧,准备些吃食,公主怕是快醒了。”
说罢,银环转身进屋。
暖阁内,现已入冬屋内摆着好几盆银炭燃着,一个身着橙衣的丫鬟正在那摆弄着炭火。
银环上前问道:“福宝,姑娘呢?”
福宝放下手中的东西回答:“姑娘在内阁,现应是歇着呢。”
银环点点头朝内阁走去。
进屋就瞧见软榻上一个女孩正阖目养神。
少女年纪轻轻,许是正值豆蔻年华,相貌倾城、模样清秀、皮肤白皙且娇嫩,身上的白衣虽略显素雅却也衬得她皮肤姣好。
察觉有人靠近,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黑曜般的双眸清澈明亮,像是可以洞察一切。
银环赶忙上前,将手中的密信递了上去。
“姑娘,定都来的,被巡逻的侍卫拦下送了进来。”
凤楠音挑眉,接过信直接撕开,抖开一看,字迹确实是自家老爹所写。
毕竟这么丑的字别说定都,就是这世上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相媲的了。
扫了一看,晓得老爹大概的意思后又重新放回信封,然后连着一起放在旁边烛台上点燃烧毁。
“阿爹命我即刻动身尽快回京。”凤楠音顿了一下又道:“你觉得呢?”
凤楠音看着眼前的丫鬟
银环是她的父亲定国公爷凤正堂亲自在凤家军里为她挑选的,虽仅比她稍长几岁却有着极高的武功。三年前和她一起来秦阳以便保护她的安全,不过相比于她的武功更让人忌惮的而是她的心计。
银环俯身道:“依奴婢所见,姑娘还是先探探京中虚实为好,太子刚刚传出病重的消息,此刻老爷让您回去只怕是他察觉到什么动静。储君病重,膝下无子,若是此时有意争夺皇位,只要做好完全的准备那就如囊中取物般轻而易举。”
凤楠音倚在软枕上,透过窗户望着京都的方向思索半刻。
“怕是有人已经等不及做准备了,既然鱼儿都露了头,那我就去帮忙将这水搅得更混一些吧。”
无人知晓如今的凤楠音早不是她们所熟知的那个了。
她明明已经战死,可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在去往秦阳城的马车上,她记得前世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在三年后也就是今日所有的阴谋都将浮出水面。
皇帝年事已高饶有退位之意,偏偏此时太子爆出病重的消息,储君病重膝下无一继承人,夺嫡之战一触即发,三皇子狼子野心巧借外祖势力成功继位,谁曾想此时大梁派兵攻打大齐,新帝登基江山未定,国破家亡大势所趋,三皇子不愿接受现实自刎于寝殿,就在这时右丞相钟虎原继位而大梁也退了兵。
定国公府凤氏一族识破阴谋起兵造反最后落得一个株连九族,万万凤家精兵全都马革裹尸,凤楠音为报仇雪恨被万箭穿心。
重活一世她备好军马暗布大局只为最后一战,此生她要大齐变天,她要一切重来,她要害她之人都死。
她沉思片刻后吩咐银环:“让南烛晚饭后来找我。”
“遵。”银环领命行礼离开。
这定国公府是三世同堂,老将军和老夫人两人夫妻恩爱子孙满堂,膝下共有三子一女。大房是定国公爷凤正堂,武将出身,在新帝登基时迎娶了当今圣上的嫡亲胞妹宁安郡主浔泽宁,两人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凤南瑾骁骑将军,自幼随父出征上阵杀敌,小小年纪一身就功绩。二儿子凤南浩于长兄不同走的是仕途,新科状元与御史大夫之子君越冰、参知政事之子沐绝尘、提督之子季长卿并称大齐四君子。
这女儿自然是凤楠音。因着是皇室唯一的女娃,刚出生便被破例封为正一品公主,赐封号安霂,赏秦阳秦北两郡封地,要知这两处一个地处边关要塞一个江南鱼米之乡。
后来因其自幼体弱便一直被养在皇宫里,直到十岁那年自请去往秦阳城镇守边关后便很少有人见过她,所以外界对她的传闻有善有恶,有人说她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天资聪慧学富五车,有人说她呆傻痴笨粗鄙不堪,嚣张跋扈性格乖张,总之对于她是众说纷纭。
单是大房一家就没有平庸之辈,二房三房虽不及大房但个顶个的也都是将门之家,在朝堂之上那也是有一定分量的,就连凤家四娘凤正榕的婆家那都是襄阳侯爵府。
起初众人皆道凤家如此兴旺,树大招风有朝一日定会遭人算计走向落寞,可是凤家一直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又一心辅佐皇帝,以至于那些有心之人一直都无从下手。
傍晚时风雪才渐渐小些,秦阳地处边关,与大壅相隔不过数十里,甚至要比最近的村落还要进,所以这里也是大齐和大壅的经济连通要塞,人越杂消息自然也就越多。
晚饭过后凤楠音将下人全部遣走,独自一人坐在湖心亭中,身下之湖是一眼暖湖,常年不冻。她拿着一碗鱼食时不时往湖中扬几下,每次都不多所以水中的锦鲤就都争先恐后地疯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云彩也烧得火红,余晖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半暗半明。
突然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那人一身黑在夜色中并不明显,但腰间佩戴的银色腰牌却格外刺眼,上面刻着一个“阙”字周围盘旋着腾云纹样。
此人走到凤楠音身后半跪着,“阁主。”
声音细腻,是个女人。
凤楠音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悠悠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线人来报大齐太子无子是真病重是假。”
“可太医院的人都说东宫那位的日子不长了,难不成是在说谎?”
“回阁主话,东宫日子确实不长,只不过病重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
“太子妃”凤楠音细细咀嚼这三个字。
“好一个移花接木,打草惊蛇,他这是想坐收其成,我这个太子哥哥总算是有点长进。”凤楠音轻笑,“你继续打探,剩下的等我回京再做打算。”
“是。”话音未落人影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凤楠音看着湖中鱼群,手腕一歪鱼食碗就脱落掉入水中,激起一小朵水花,鱼群先是受惊四处逃窜,而后又转身抢夺鱼食,争抢中激起的水花远比刚才食碗坠入水中激起的大得多。
黑夜中的波涛汹涌终将在天明前平息。
次日,凤楠音一早便命人收拾物品准备回都。
“小姐,东西都已经备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银环自外边进来报。
凤楠音坐在书案前将刚写好的书信装于竹筒内,“你命人快马加鞭速速将这东西送到阿爹手中切不可经他人之手。”
“遵。”
一路上凤楠音也算是声势浩大,前有凤家侍卫开路后有凤家军断路,所过之处无一行人,就连进到城里也是事先封好城门禁止百姓出入的,这昭告天下的阵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凤楠音回来了。
就算这样凤楠音也没着急,走一会停一会,走走停停将本一月就可的路程硬是活生生走了两个月。
旁人只道公主身子弱快不得,没有一人埋怨催促,可这却把定都的人给急坏了。
皇宫大殿之上,主管大太监黄公公每日都要例行回话。
坐在堆起有一人高的奏折后面的正是当朝皇帝颜辰帝浔泽颜,看着这些万变不离其宗的各路请安折子不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这时黄公公刚巧端着一杯参茶进来,“陛下歇一歇吧,累坏身子就不好了。”
许是看得有些烦了,浔则颜没好气地说:“哼,要是真怕朕累着就少上些没用的折子,你看看不是问朕吃得好吗就是问朕睡得好吗,他们少问几遍,朕定是吃嘛嘛香,一觉睡到天亮。”
黄公公笑道:“大臣们也是关心陛下的身体,您可是一国之君丝毫举动都是关乎着大齐国运的。”
“哼,少扯。”浔则颜接过参茶,“安霂到哪了,是不是快入京了?”
“驿站的人刚来报过,说是公主昨日赏梅受了风寒要在城外多住几日。”
浔则颜放下茶碗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是不让人省心,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长大了还是一点没变。朕还记得她三岁第一次拿着弓来找朕缠着要朕教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小,一晃十年了,要不是……她还是那个小丫头。”
黄公公看着浔则颜面露惆怅,他自幼就被先帝安排陪在陛下身边,那时候他还是皇子,和他关系最好的当属宁安郡主。两人一奶同胞,一起长大,就算是皇室纷争也没能让两人之间生出一点嫌隙。浔则颜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这个胞妹物色好人家,免去被那些言官逼着和亲。多年来凤家他一直给予重用不仅是因为凤家的能力出众、忠心不二,更重要的也是他想让浔则宁在婆家的地位稳固些,生活的好一些。
对于这个外甥女他这个当舅舅也真心是喜爱的不得了,把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她,刚出生就封为公主不仅赐封号还赏赐封地,此等殊誉世间无二。
凤楠音走了之后浔则颜了消沉好久,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见浔则宁和凤家的人。
“陛下,您不必担忧公主这不回来了嘛。”黄公公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