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过去,羿竞的工作单位搬到了东湖附近的新址。新址很大,同时也完善了后勤设施,工作人员可以按资历分房,但需要个人支付一定比例的资金——这已经是那个年代相当好的住房待遇,而且有一个政策:双职工可以优先选择安置。
看似好的前景,却有人力不及的困难。羿竞家境贫困,父母不能给予资金支持,他无法拿出两万元房款。我不忍令他放弃这大好机会,于是向自己父母求助——我的家境也一般,但母亲在银行工作,可以申请到贷款。可是,妈妈告诉我,贷款政策是只能放给本地居民,羿竞户口在外地,不具备资格,除非以我的名义。然而,我还没有跟羿竞谈婚论嫁,并且还是学生,她不想让我现在就背负这样的债务压力。
妈妈的想法是理智 的,同时也将我和羿竞烧的炙热的感情泼了一瓢凉水。羿竞在无奈中放弃了这次购房机会,我们从盲目的热恋转向对世俗生活的考虑。
升入大学五年级,我开始实习了,也有了更多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于是,我跟实习单位请了半个月的假,自己开始在武汉联系工作。这时候,羿竞单位在新址已经不提供独立单间的宿舍,羿竞只得与同事们合住。不过,获得分配指标且有经济能力购房的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了,羿竞的一个同学分到了一套两居室(如果羿竞有资金也是这样的一套房子),暂时借给了我们住。
白天,我抱着简历赶往武汉的大小医疗保健机构——疾病预防控制、妇幼保健、卫生监督......向所有对口事业单位介绍自己的专业与职业梦想,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晚上,我灰溜溜的回到这个临时的居所,面对着同样忙碌了一天的羿竞,竟只有苦笑。他工作中也一再受挫,压力倍增。我们之间,没有了在南湖边的浪漫情怀,每天会在简单的晚餐后休息聊天。
这天,羿竞在犹豫中开口:“今天我们领导提议,如果没有合适的工作单位,可以考虑随军安置。”
“随军会安置到什么单位?”
“我们学校有一所内部医院,保健科应该可以,有入伍的编制,而且我们算双职工,分房会优先选择。”
“羿竞,我想再试试自己找工作,毕竟我也有职业梦想,想在专业上有所擅长。”
“我理解。只是,茫茫武汉,工作难找。”
我无言了,的确,这么多天的尝试,从头到脚的挫败,我是该重新定位了。
接下来的一周,我把目标锁定在二级医院的保健科,广撒简历,希望能有所收获。但是结果是惨淡的,没有一家单位能够录用我。当前就业形势异常严峻,各事业单位都在本地有较为固定的录用渠道,我这样一个就读于异地医科大学的学生,此刻在武汉这个大都市里显得异常的渺小与孤单。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回程的列车。望着车窗外大别山的擎天苍树,只觉着梦想太远,层层阻隔......
一个月后,我竟然收到了武汉市结核病防治所的电话,通知我复试,我兴奋的再次踏上南下的列车,一路上畅想着入职后的工作与生活。然而,这次我却遭遇了我和羿竞相识以来最大的情感危机。
羿竞没有来车站接我,也没再与我一起住在同学的家,而是把我安置在女学员宿舍。我与他几乎没有了独处的时间,更谈不上说说心里话的机会。我愕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这么大变化,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询问,我第二天赶去结防所,面试很顺利,突来的喜悦一扫数天以来的阴霾心情。虽已是疲惫的身,但却有着异常兴奋的心。我兴冲冲的赶回去,畅想着羿竞听到这个好消息时的样子——手舞足蹈?不,以他的性格应该是矜持而满意的微笑,或者给我一个暖暖的拥抱和甜甜的吻。然而,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羿竞没有等我自己走了,只留给一张纸条:“天晚了,早点回去休息。”我独自黑暗中走回女学员宿舍,心情及其失落,异乡异客的飘零感油然而生。
这次来武汉,我感受到他的疲惫,也感受到他的冷淡,我们发生过几次口角,误会横生,无缘释疑。我一直心疼他压力大,但此时满腹委屈占据了整个头脑,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我喘不过气,凝聚在心口的千言万语再也不想说,唯有泪流满面......数天以来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似清晰,又模糊。或许我不愿思考,因为不愉快,然而又难以忘记,因为太心痛。他怪我任性,我恨他无情,这些天的争吵似乎把我们锁进了焦虑的深渊——他无法理解我的选择,我不能接受他的冷淡。
第二天,我没有再等他,一大早自己登车回程了。
之后一个月,我没有他的消息。
后来接到一个电话,又是不欢而散,争吵中说起了“分手”。
寒假又到了,我没有再去武汉,他来信说春节再来看我。
春节后第七天,我还没等到他的到访,按照学校计划,我被安排去了北京,开始了新学期的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