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岁的小孩,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他躲在阿娘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宋歆。
宋歆顿时愣了,“娘,他是谁...”
宋歆母亲有些窘,低着头不说话。姐姐阿姜苍白着脸说:“他...他是宋丑的儿子。”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在宋歆身上。
他看向孩子的眼神顿时变的凶狠,“这是宋丑的儿子吗?”
阿娘这才点点头,小孩感觉到宋歆眼中的寒意,也吓得缩在阿姊身后。
宋歆内心中一阵悲凉,仰起头,闭上了眼,“宋丑不但害我全家,竟然还和我阿娘有了孩子....”
“可是,这孩子又没错,他又懂什么....”宋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又突然想起魏通给他讲过的往事,当时他亲手杀了恶霸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到今天都后悔不已。
想到这里,宋歆睁开眼,微微蹲下伸出手道:“来,我看看你。”
宋母和阿姜都愣了,但宋歆眼神真诚,并没有恶意。宋家母女以为宋歆会发火,可是他没有。
小孩走上前,将手放在宋歆的手上。
“你叫什么?”宋歆问道。
“我叫宋义。”
“好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小孩看了看阿姜,宋歆明白这是阿姊给起的名。“这是让你知礼重义么。”宋歆想着。
“大哥哥你是谁?”
“我是你的阿兄。”
他将小孩抱起,说道:“阿娘,我听说还有官差在等我回来,我这就去客舍见见他们。”
“宋义,想不想骑大马?”
“想!!”小孩立即兴奋了。
“我们一起去。”宋歆让孩子骑上马,他在下面牵着,和母亲阿姊一起去了祠堂。
村口几个孩子早就跑着去告诉了祠堂里的人,族长此时正在堂外面等候着。
“宋歆见过族长。”又见到收留自己的老族长,他百感交集。
“回来了,快进来吧。”族长微笑着说道。
随着族长走进客舍偏厅,宋歆看到有几个人坐在里面,他不动声色的放出神识向里面扫去。发现竟然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看官服应该是县令,还有一个军校模样,最后一个是个穿着体面衣袍的中年汉子,像是个财主家的管家。
“几位大人,宋歆回来了。”族长一踏进偏厅的大门,就开口说道。
那几个人听到后,都站了起来,对着宋歆拱手行礼道:“不更大人,在下是本县县令。”
“不更?”这是二十等爵的第四等,可自己并不记得被授爵了。
“大人有所不知,前一阵子,朝廷发来公文,让宋大人继承宋金的爵位。”
“原来如此,此事还劳烦县令大人亲自来,宋歆惶恐。”
县令道:“大人,今日我等来此,一是为了帮令尊恢复名誉,二是为了化解一番恩怨。”
“此话何意,请大人明示?”
县令指着身旁的中年男人道:“这位是卫氏庄园的大管家。”
“卫氏?”宋歆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在下与卫氏并无交集,不知为何来此呢?”宋歆冷漠地问道。
那中年男人显然很会察言观色,忙说道:“大人,宋氏是依附于卫氏的。凡是本县封爵的人,卫家都要上门问候。这次,也是老爷和小夫人特别叮嘱的。”
宋歆微微错愕:“小夫人?”
管家说道:“正是,老爷新近娶了一房小夫人,本是鲜卑人。她听说宋氏多年为我卫家耕作,如今有人立了军功,应该派人上门祝贺。”
宋歆这才明白,这是拓野知道了自己要回乡的消息,派人来祝贺。
“多谢管家,多谢卫宣大人和小夫人。”宋歆拱拱手,说了送客的话。
“嗯,既然已经见到了宋大人,那小人就先回去了,告辞。”
卫家人走后,县令才说道:
“唉,当年囚禁大人之事,都是底下人欺瞒长官,本县一定将他们严办。”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宋歆就不再追究过去的事了。”
县令松了口气,宋歆虽然没有职位,却是跟着曹冲的,他们也是万万惹不起。
“这位是曹丞相派来的人。”县令又开始介绍起他身旁的另一个人,
“宋公子,在下是丞相派来的。此次大人走得匆忙,丞相觉得回家探望母亲应该带些礼物,所以特安排了在下骑快马,将礼物送来。”
“果然如默阳大哥所料!”宋歆暗暗吃惊。
接着他又问道:“宋歆拜谢丞相厚恩。敢问大人是何时到的?”
“在下是昨日到的,不知道大人家在何处,就去找了县令才找到这里。”那人回话。
“原来如此,一路辛苦了。”
“丞相还带话说,二十日期限如果不够,可再多滞留几日,本月中返回许都即可。”
“丞相已经回许都了?”
“是的,算日子,丞相应该今日就起程返回许都。这些是礼物。”接着有几个差役将礼物抬出来,是几个锦盒。宋歆神识一扫,是一些钱和锦缎。
“话已经带到,礼物也收到。在下就起程回去复命了。”那人说着就要告辞。
“既然大人还要复命,宋歆也不多留大人了”,他打开装着钱的礼盒,取了一串塞在那人手中。
那人显然十分高兴,连连拜谢。宋歆经过徐州仙城一行,知道了给人好处,就是给自己好处的道理。反正这些钱都是曹操的,拿一些给这人,省的他吃了一路尘土,什么都没得到,最后回去编排自己。
县令也随着那人走了,这中年人虽然是曹操身边的小军官,但也是丞相派来的人,这些官场混的久的人都明白,这些人一定要好好招待。他们也自然不会让那人自己走,送一送,再给点孝敬都是必须的。
宋歆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嘀咕着:“,真没想到曹丞相竟然派了人来到这里,还好默阳大哥帮我计算了路上日程。说是送礼物和带话,恐怕还是心中不放心我吧。丞相多疑还真是名不虚传。”
当那个管家回到卫家,来到一间屋子内,卫宣和拓野就在里面:“老爷,小夫人,小人已经给宋歆传了话。”
卫宣看向管家,“话已经传了?你可还能认出他是不是当年那个生口?”
大管家回答道:“传了,小人认不出了,当年那个小子,和他实在不像,兴许是已经死了。”
这时候拓野说道:“老爷,我看就是重名吧,宋氏那么多人,想必是公子给记错了。”她这么说,也是想帮宋歆摆脱卫家的纠缠。
卫宣说道:“嗯,起儿受了重伤,神志不清,或许真的给记错了。”
他又抬起头问道:“嗯,知道当年参与买卖生口的那几个人,都安排好了?”
“他们绝不会说出此事。”
“嗯,最好让他们都闭嘴。”卫宣道。
“小人明白。”
大管家躬身退出后不久,有一个婢女走进来,“老爷,公子回来了。”
不久后卫起走了进来。卫宣见到儿子回来,高兴地老泪纵横。
拓野在卫宣身后静静站着,和卫起对视了片刻,才露出一个笑容来。
卫起一笑问道:“爹,这就是你新纳的小姨娘?”
卫宣说道:“正是。”
卫起嘿嘿一笑,走上前一步行礼道:“卫起拜见姨娘。”
拓野微微欠身,眼前的人是害死拓山的凶手,她现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小姑娘了,拓野知道,自己总会有机会报仇的。
深夜,卫起的房间内。
“你的礼物和消息都送到了?”
卫起面前站着一个人,竟然是那个白天去给宋歆传令的小军官。
“嗯,送到了,也告诉他可以宽限十日归期。”
“好,很好。你回去吧,这些赏钱你拿去。”卫起很高兴。
小军官高兴地出去了,一天之内,得到了两份赏钱,他还是觉得很爽的。
这时候卫宣问道:“你为什么要让人假传命令?”
卫起轻蔑地说道:“他是我师兄的同僚。一个出身卑贱的小子,岂能和师兄平起平坐。听说曹操不喜手下逾期不归,那就让这个小子在家多住几天。到时候再暗中使使劲,说不定那小子的随从就当不成啦。”
卫宣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唉,你好自为之吧。”
他觉得这个儿子有点不对劲,总是给他一种阴冷的感觉,就像是一具活动的尸体一样。
卫起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我要出去办些事情,阿父你早些休息吧。”
“你不在家住了吗?你阿娘很想念你呢。”卫宣试图劝阻道。
卫起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道:“嗯,事情办完,我会回来的。”
卫宣拉住他的衣袖,“还是多住一晚吧....”
卫起面无表情,拨开他老父亲的手,一言不发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卫宣的喉头不由鼓动了一下,想要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拓野不久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神色黯然的卫宣,轻声问道:“他走了?”
卫宣猛然一抬头,看到是拓野,才露出笑容,苦笑着点点头。
......
与此同时,宋家村内,众人都已经睡去。宋歆一个人还在院落里面坐着。等待家人呼吸平稳,进入沉睡后,他才一跃跳出院墙,朝着卫氏庄园的方向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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