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个小官吏模样的人由族长引着来到宋歆的住处。“请问宋歆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在下就是宋歆,请问大人尊姓?”宋歆说道。
“在下姓王,名堃,在相府做书吏。丞相觉得公子与母亲阿姊长期分居不能尽孝,于心不忍,就令在下来此,将足下家眷一并接到许都居住。”
“去许都?我在那里做侍从,只能住丞相府邸,我母亲和阿姊恐怕不方便吧?”宋歆问道。
“足下不必担心,丞相已经安排了房舍给家眷。这一次下官来此,已经带来了车马。”说着侧过身指了指门口停着的车马。
“既然是丞相的命令,宋歆自会遵从。能否让在下安排一下,再随大人出发如何?”
“这是自然,族长已经为在下安排了住所,大人今日尽可以安心准备。”王堃说完,就恭敬地行了一礼,跟着族长去了。
“什么,丞相要我们去许都?”宋歆的母亲很惊讶。
“是的,这是丞相的好意,不想让我与母亲阿姊分离。”宋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还是知道的,曹操还是信不过他,家人不过是人质。
当时曹操手下几乎所有的亲近将官和文臣的家眷都要在许都居住,明里说是让家人团聚,实际上也是人质。宋歆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又不得不把三人接过去。
“阿弟,既然丞相这么说,我们也不能不去,我去托族长给戚三娘带个话,今后就不能去他的衣铺做活了。”宋歆的姐姐阿姜很平静。
“嗯,到了那里,母亲、阿姊、宋义都会生活无忧的。”宋歆说。
“阿歆,最近我与你二叔商议过了,他们夫妇没有孩子,我想把宋义过继给他们...做养子。”
“母亲只管安排就是了。”宋歆也觉得带宋义去许都,一方面是辛苦。在他心里,虽然不恨这孩子。但每次看见他,就像看到了宋丑,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
第二天清晨,一家人上了车。宋歆骑马在一旁随车缓缓走到了村口。
族长和二叔抱着宋义几人在村口等候。“宋歆,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记得有空经常回来。”
“族长放心,宋歆一定会带着家人回来看望大家。”宋歆此时有点不舍,看着老族长苍白的头发,他心中更难忍。
“好好,我们等你回来。”族长眼睛里也有一丝感动之色。
“二叔,这些年承蒙你照顾我们家,朝廷赐的房屋和田地,就留下给你吧,还有一些钱,你拿去花用。”
宋歆把曹操赏赐的钱一大半都给了二叔。他不想让二叔去许都,因为这实际上是去做人质的。
“大人,我们启程吧。”宋歆对着王堃说道。
“嗯,遵命。”说着,车夫赶起马车缓缓前行,宋歆回头看着族长和二叔,对他们点点头,挥手告别。宋义哭的稀里哗啦的,一直叫着娘....
车马缓缓前行,宋歆和那个小书吏聊了起来。
这个王堃是曹操身边的一名亲信书吏,大家都称呼他为王书吏。年约三十,虽然是个书吏,但出身却是不低,来自于名门望族山阳郡王氏,和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是同族。若论关系辈分,还是王粲的叔叔,年纪却比王粲还小了两岁。只是王粲之前效力于刘表,而王堃则一直跟随曹操。
曹操身边的人几乎都认识他,赤壁之战时,他被留在许都帮助荀彧递交机要事物,凡是荀彧送往前线的奏报,都要经过他查验完毕,封上火漆。宋歆那时还在谯郡,所以并没有见过他。
“王大人,丞相是何时令你来找我的?”
“这些在下也不知详情,丞相从谯郡出发时,差人发了书信,命令下官过来接人。丞相目下应该已经在许都了。”
宋歆又问道:“丞相可还有交代其他的事情?”
“这倒没有,只是让下官来接大人家眷的。”
宋歆又试探问道:“那丞相之前可有派人来传令的?”
王堃一脸疑惑地摇摇头,“在下也不知道,或许是有吧。”
宋歆觉得这件事里面似乎有点奇怪,又接着问道:“那大人可曾听说,丞相准许我延期回归的消息?”
“延期?”王堃一怔,“丞相最看重行事日期,往年告假回家的,都不敢迟归。去年华佗就因为迟归,被丞相处死了。”
宋歆点点头,心中有了些怀疑,那之前那个送信送礼的人又是谁?想到此处,他又问道:“请问,到许都还要走多久?”
“算上今日大概还要八日。”宋歆盘算着,曹操从谯到达许都和再派人到自己家里大概需要的日子。很像是按着二十日的时间来计算宋歆行程的。那之前传令的人又是谁呢?
之前那个传令的人又说让自己多休息几日再回许都。这让宋歆有些迷惑,丞相的命令怎么改来改去的?虽然有疑惑但是王书吏似乎也不清楚,他只能暂时压下疑惑,今后有机会再查问。好在王堃这个人,还算比较健谈,也没什么架子,赶路时也不单调。
一行人走到第三日的傍晚,路过一个小村。
王书吏指着远处村子说:“宋公子,前方有一个小村子,我们可以去那借宿。我们来时也在此地休息过。”
“好的。”
可村子渐渐近了,宋歆似乎察觉到有点奇怪,一般的村落,此时该是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可这里却是一片死寂,甚至感觉到有隐隐的死气在村子里弥漫。
“小玉,小玉。”宋歆传音呼唤小玉。
“宋歆,我感到这里不太对,里面没有生人的气息。”小玉还不等宋歆问,就直接说了出来。
“嗯,我也觉得是。”宋歆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用神识一扫,发现这个村子里没有人。
“王书吏,这村子你们来的时候确实住过?你没记错?”宋歆问道。
王堃也很不解,抬头张望着村子方向说道:“确实住过,但是今天怎么看不见人呢?”
“你去看一看,我们在这等着。”他对一名随车护卫说道。
“是。”那名士兵不敢马虎,跑着进村子去查看。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那个士兵惊恐的大喊,他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说:“回.....回....大人....村里的人都聚集在村中央,都....都死了......”
那王堃听到,吓的面无人色。宋歆的母亲和姜听到了小兵的呼喊,探出头来询问,听到村里人都死去,脸上色都露出惊惧神色。
宋歆问道:“王书吏,你们来时,这里还都没有任何异状吗?”
“是的,小人来时还这里休息了一夜,那时候就住在村长家里,底下的人也都知道。”宋歆看着那些车夫和几名士兵,他们也是眼中带着惊恐点头。
“我们不要在此地久留,立刻走。”宋歆果断说道,车里还有母亲和阿姊,宋歆不会让她们冒险。
车夫听到宋歆的命令,如蒙大赦般赶起马车离开村子。到了约有四到五里外的一处小山坡,马匹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才停下来。
“大人,天要黑了,不能再赶路了,夜路实在不安全。”王堃说。
“嗯,今夜就在此露宿一夜,你们轮流休息,我去找些柴草点起篝火。记着要不断添柴,不要让火熄灭。”宋歆已经盘算好,带着鬼卒去看一看那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碰上了,没理由不去查一查。
“小玉,今夜我带着黄皮半骨去村里查看一下,你留在这里,暗中保护母亲和阿姊。”宋歆对小玉说。
“嗯,你要小心,这边有我,你放心。”小玉从山水灵泽里出来,隐去身形,坐在车顶上守护。
到了半夜,众人沉沉睡去,那安排值夜的小兵也是不断地打盹,宋歆也没叫他,有小玉在这里,这些人必然安全无虞。
看着众人睡着后,宋歆才慢慢沉入地下,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村外。他先让黄皮半骨退出傀儡,让他们以幽魂形态出来,这样在寻常人眼中就是隐形的。
宋歆又拿出一张低阶隐身符拍在身上后,极快的进了村子。跳上村子空场旁边的一棵大树,在这里就可以将空地上的景象尽收眼底。虽然他已经用神识查看过村里的情况,但是真正的看到还是觉得触目惊心,背后发凉。
“二位鬼差,这些人的魂魄都被收走了吗?”眼前的空场上,尸积如山,臭气熏天,苍蝇和驱虫爬满了这座尸山,显然已经死去了很久了。
“看样子没有,这里并没有谢、范二位将军的魂素留下。”黄皮说道。
“那这些人的魂魄去哪了?”宋歆问道。
“黄皮不知,只觉得这里很奇怪。”黄皮看着空场上的一具具死尸,也一阵错愕。
“半骨,随我下去看看能否查出死因,大人不妨在这里等候。”黄皮说完,和半骨过去寻找线索。宋歆看着他们在尸体间走来走去的查看,一会摇摇头,一会又点点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大人,这村里人的魂魄都在体内,像是被什么禁锢在内出不来。而按照地府的规矩,他们还不算死亡。这或许是谢、范二位将军没有来收魂的原因吧。”
宋歆一听,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未死亡?但你看他们形容枯槁,都没有呼吸,明明是已经死了的。”
半骨点头回答道:“他们魂魄虽然还在体内,但是三魂七魄,已经丢了两魂六魄,剩下的只是会吃会走的行尸走肉而已。”
宋歆猛然回忆起在卫家的时候,刘京的那几具吸血的魖傀。
“他们是魖傀吗?”
半骨道:“他们并非魖傀,炼制一只魖鬼需要很多时日,而且还需要收集魖鬼才行,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耗费。这些就是将死不死的行尸罢了。”
“不是魖傀....”他最先怀疑的是刘京,可这又不是魖傀。
正说着,宋歆的神识感到了异状,他扭头往空场上看,被震惊的眼睛瞬间圆睁,几乎没有抓稳树干摔落下来。就见尸山上的尸体,突然行动了起来,远看就像一只伸开了无数触手的海葵。他们慢悠悠,颤巍巍的爬起来,从尸山高处站起,滚落...
仿佛被一股力量驱赶着,慢慢排成了队伍,开始绕着这座空场走。
渐渐地他们,相隔几步,走成了一个环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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