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屈老夫人惊得手杖都要脱手,“这两年不都是大丰年?”
“贤妹不要急,”宋伯宗轻声道,“我大周就是再缺粮食,也不会缺前线战士的粮食。尤其,现在北境的战局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那一头是有多重要,皇上是清楚的,内阁也是清楚的。”
“那粮食如何会只够吃一个月?”
宋讷接过了话茬,轻声道,“这这个问问题,我我我我们也在在查。但当当务之急,还是尽尽快给给北北北境调拨粮食,把粮储提提提提到三个月以上,好好让常将军,免除后顾之忧。”
“这件事已经在办了。”宋伯宗补充道,“八百里加急,三天就能把消息送去北原府,绝不会耽误贤侄的正事!”
两人说得言之凿凿,屈老夫人亦只能十指紧握,“仰赖皇上如山之恩,阁老尽力便是了。”
“诶。”宋伯宗与宋讷同时点头,应和着道。
这一番谈话之后,屈老夫人已经全然没有了追究东林寺那头的兴致,这后半生来她最记挂的就是在前线的常胜这十年来北方捷报频传,这孩子也不曾回来过一次,只有接连不断的战功与赏赐一趟一趟地送去空荡荡的常府,宽慰着常家满门的忠烈。
想到这里,屈老夫人皱紧了眉,她强忍着鼻酸站了起来,轻轻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然后故作自如地去看远处水面的风景。
屈修也连忙站了起来,跟去了母亲身边,他看不清母亲的表情,只是从侧脸上感到此刻母亲的表情冷若冰霜。她在窗边站了很久,再回头时,又恢复了以往一贯的淡泊气势。
“战场的事情,有皇上和阁老盯着,我不担心。”屈老夫人的声音放慢了一些,她站在窗前回望宋伯宗,“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东林寺那头的事情,阁老知道多少?”
话音未落,宋讷已经站起身往外走,不过时又折返回来,手中多了一道卷轴。
“这是?”
宋讷并不言语,只是又往屈老夫人的身前递了递。
屈老夫人面带疑惑地接过,翻开之后先是一阵惊疑,而后便凝眉看了起来,直到看至末尾,她才喃喃地放下了手中的卷轴,一旁屈修连忙接过,自己细看起来上面不仅写了这一次西客舍现场的火情分析,还有四位确定了身份的死者的名字与简短介绍,非常翔实。
这材料看得屈修有些脸红,难怪母亲要备车来宋府。
“果然是纵火。”屈老夫人的猜想得到了印证,脸也随即黑了起来。
宋讷接着道,“虽虽然是是纵火,但为了为了安抚抚抚抚民心,不至于生出什么乱乱子”
老夫人听不下去宋讷慢吞吞又断断续续的话,直接打断道,“所以对外还是说是意外?”
“对,对对。”宋讷连连点头,“这件事已已经交给京兆尹那边去处处处处理了,老老老夫人”
屈老夫人目光已经看向了宋伯宗,“那阁老和阁老可知道,这一次纵火,是生在贵妃派人上山之前?”
“知道。”宋伯宗点头,他与宋讷彼此看了一眼,而后低声道,“只是不知,为什么贵妃要突然派宫中司药上山去?”
“这说来就话长了”屈老夫人提纲挈领地讲了讲承乾宫中被林婕妤安插眼线的事情,而柏灵正是在查这件事的过程中,提出要去东林寺看一看。
宋伯宗与宋讷二人听后皆惊,他们的这个反应,与屈老夫人知晓消息时一模一样,因为两年来谁都没有怀疑过这个举止轻浮又恶毒的女人谁都将她的上位视为一场意外。
不过细细想来,真是合情合理,把这样一个美人放在皇帝的身边,既可以分贵妃的宠,偶尔有需要时还可以吹一吹枕边风
“林婕妤背后”宋伯宗不可置信地眯起了眼睛,“会是谁呢?”
“还能有谁。”宋讷揪着自己下颌的山羊胡子,“谁受益最大那自然就是谁的人。”
几人的眼前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一人的身影。
恭亲王。
“真的不是本王啊!!张师傅,孙师傅!别人不信本王也就罢了,为什么你们二人也不信我?”
恭王书房,孙北吉和张守中二人面面相觑,两人都有些意外。
张守中试探地问道,“当真不是王爷?”
恭王只觉得欲哭无泪,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在屋子里反复地踱步,简直想拿脑袋撞墙。
“本王承认,先前胡师傅那边,确实是本王有意想要试探承乾宫里的情形,才出此下策。但什么林婕本王怎么会和这种妖女有牵涉!?更不要说,我身为王爷,竟向君父身边献上此等祸水这件事要真是我干的,就让我大周历代先祖之灵,此刻立即雷殛了我!”
张守中和孙北吉立刻站起了身,“王爷!”
恭王眼中含泪,“两位师傅,这下可信了我罢?”
张守中面露难色,“不瞒王爷,我们先前来路上还在想,若此事真是王爷办的,虽然招数确实是阴鸷了一些,但着实是一招好棋。可若不是王爷,这便叫人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恭王振袖,声音压得极低,“肯定是宋党他们那边下的阴招!”
孙北吉皱起了眉头,“真要是宋伯宗那边的人做的,动机是什么呢?皇上如今还没有立储,宋党一脉的命数,如今已经与皇子绑定在了一起,这个时候还要让林婕妤与贵妃处处针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守中点了点头,“正是,若林婕妤背后真有什么人,如今看来,也是处处在为我们这边着想。”
“着想什么!”恭王捏紧了拳头,“两位师傅,你们好好想想,倘若我们都已经凭借这些消息,推断出林婕妤背后有人,父皇难道会不知道吗?连你们两人都觉得,林婕妤必定是本王送进宫牵制贵妃屈氏的棋子,父皇又会如何想我这分明是栽赃!是陷害!”
“王爷别急。”张守中依旧带着一贯的云淡风轻,他看了看孙北吉,轻声道,“阁老,我倒是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