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石室之中,长久的浑厚雾霭遮掩缭绕,那煌煌雷音从极宏大至于极尽无声之微妙,最后化作切实的形与质,一点点的晃动着清澈的水池表面。
雾霭烟霞遮掩了一切。
于是,那雷音交错的形与质,最后只剩下了长久以来依循着极具韵律的波动起层层涟漪的水光。
但是,伴随着那一层层的涟漪不断的从雾霭烟霞之中弥散出来,朝着更外围的方向不断的弥散,最后直至那涟漪本身碰撞着池壁稍稍回返,复又在紧随其后的涟漪碰撞之中彻底消弭,归于无形。
恰好逆着那层层涟漪传递的方向,这长久的时间里,任是谁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清澈而柔和的水光之中有着磅礴无匹的力量,以教人无法忽视的汹涌澎湃,反而朝着那雾霭烟霞所遮罩的水池中心灌涌而去。
便像是任何世外那扑朔迷离的逸闻奇谈一样,那雾霭烟霞的水池中心处,似是有着甚么无法度量的存在,在疯狂的鲸吞着那些汹涌澎湃着灌涌而去的沛然之力。
而似乎也正是印证着这种无法度量的存在,那朦胧的雾霭烟霞之中,唯有一道庞然大物的模糊轮廓,伴随着对于浑厚雷炁的鲸吞,伴随着雷音与涟漪本身的韵律,那庞然大物的轮廓愈发的教人瞧不真切,唯见得同韵律本身的起起伏伏。
只是偶然间的某几个闪瞬间,似是能够在那连绵不竭的宏大雷声之中,浑似是听到些许人略显得喑哑兼且意味莫名的似是痛苦,似是欢愉,又似是纯粹呜咽的抽吸声。
但一切变化,尽皆有相。
静谧的石室之中难辨日夜,唯有伴随着沛然雷炁的被不断鲸吞,再看去时,那原本澄澈如同清水别无二致的雷池,仔细看去时,那水光愈发的粘稠起来。
仿佛伴随着其中内蕴的雷炁的消减,反而更教池水本身显现出了具备元气与重量的那一面,再紧接着,连带着那种清澈本身都开始产生了变化,丝丝缕缕说不上是污秽的浑浊开始晕染。
于是,原本清澈的池水开始随着浑浊与粘稠的弥漫,一点点重新沾染上了银灰色的底色,渐渐地,这种银灰颜色愈渐的浓郁起来,最后,当那层层叠叠的涟漪都愈渐得衰减去的时候,原地里再看去时,哪里还有甚么清澈的水光,入目所见,尽皆是宝药丹浆调和成的太阴雷浆。
一切返本还源。
似乎也正是伴随着这样的返本还源,意味着在一定漫长的参合三元的修持过程之中,那些天地大药、无上菁华蕴养弥散在其间的自然之力,也被人尽皆汲取了去。
而再看去时,那愈见得稀薄的水汽雾霭之中,遂才见得那庞然大物一般的轮廓之中,渐渐地明晰展露出了两个人不再重叠的身形轮廓来。
再紧接着,就像是紫金蟾宫之中的场景复刻一样,只是这回不再是玉雕,而是允函真正的身形半游半行走在太阴雷浆之中,最后,她神情慵懒的倚靠在了雷池的池壁边沿处,更伸出了手臂来,真个浑如那玉雕一般无二,自然的搭在了边沿上。
伴随着那满蕴无上菁华的雷炁消减,一切回归宝药丹浆级数的雷池外象显照,这种环境的变化,似乎也正教允函从那种似梦幻似酣醉之中一点点清醒过来,她的目光因而一半变得清澈,而一半仍旧残存有水雾朦胧。
同样的,从某种长久的困局之中挣脱开来之后,允函面颊上的玫红颜色一点点褪去,那种褪去,并非是从有而至于无的消减,更像是顺着面颊,朝着浑身上下晕散开来,将某种浅淡的红润恰到好处的弥散向原本如玉似瓷的过分洁白的肌肤颜色。
而伴随着允函自身的情形,伴随着池中雷炁的消减,伴随着玫红颜色的晕散,允函也一点点从慵懒之中焕发着驻足在丹胎境界的全新活力,道与法的更上层楼与涉足在“真形”道途上前所未有的高卓气韵,都教允函的气息远比之前更为悠长绵柔起来。
那是呼吸之中自然而然的浑如雷音一般的妙法高道彰显。
当然,许也正是将将缓释又未曾完全缓释过来的缘故,那绵柔而悠长的鼻息之中,尤还能够听出些许短促而狼狈的气音。
而当这一切的一切混合在一起的时候,那分明仍旧是允函,但却与那个姑射仙子一般的存在展露出极度地对立差别,是七情上面,满是情愫的展露。
于无声处听惊雷。
真正教楚维阳更明白这并非是一时间的,因为之前那长久参合三元之后的余韵所导致的临时变化,而是真切的允函的心神改变的根源处,反而不在这些表象上面。
这会儿,两人尽皆身处在雷池之中,楚维阳几乎无需真灵入驻,便可轻而易举的洞见允函的泥丸宫内景象。
灵台上空,同样的雷炁化作了雾霭烟霞将一切遮罩。
只是许允函初入丹胎境界的道法与底蕴还相对而言薄弱了些,那雾霭烟霞并不能算是厚重。
隐隐约约之间,尤还能够看到那雾霭烟霞之中两人神形略显得明晰的轮廓与痕迹。
原地里,楚维阳的神形未曾更易过,仍旧是磅礴之象,仍旧是玄雷与血焰显照。
只是,在那道魔念的神形怀抱之中,原本是面朝着同一方向,背对怀抱而趺坐的允函的神形,却不知何时逆转了趺坐的方向。
这本是参合三元之中的修持过程。
往昔时,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变化,就像是昔日凝聚《道母图》与《道童图》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在乎于此、在乎于彼,从三个不同的领域共同演绎着参合三元之高道的曼妙法门,并且将一切感触自心神之中同时映照与叠加。
可是那仅限于参合三元的过程之中而已,属于短时间内的变化,而伴随着云销雨霁,一切都会复返本源。
因为一切有相,皆是道法之显照。
哪怕是神形于泥丸宫内灵台上的显照,哪怕是其趺坐时手印的变化,甚至着不着法袍与天衣,所有有相的道法,都直指道法。
因而,外象的改变,便意味着道法根髓的更易。
便像是这一回,参合三元的过程早已经停止,但端看去时,两人的神形显照,却似是已经恒定于这般的变化之中。
这是道法根髓的更易。
一切尽皆如允函所言说的那般一样——
只有天心伏于魔念了。
当然,原地里,雷池的边沿处,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绵柔兼且悠长的呼吸声音,一切变化尽皆在允函的身上抵至了终末。
七情消减了去。
哪怕仍旧以这般曼妙的身姿倚靠在池壁的边沿处,可是任谁端看着那冷清而出尘的皎洁面容,所能够想到的,都尽皆唯有姑射仙子的缥缈气质。
尤其是伴随着洞入丹胎境界,若有若无的镜轮自其脑后虚悬,更显得缥缈之间身形便要乘烟霞而去。
只是楚维阳明白,允函的一切尽皆不同了,她不再是一个冷清而罕有七情的人儿,只是这一刻,允函仍旧主动的做出了选择,冷清仍旧会是其往后长久的外象,而那些真正炽热的情绪,真正浓烈的七情,却尽皆被她沉浸在了自己的魂魄真灵之中,显照在了神形上。
她的情愫,只面对着那道交织于玄雷与血焰的磅礴之形展露。
那是允函未曾宣之于口的言外之意——
天心只伏于魔念而已。
允函一言未发,但是这个昔年只晓得在山门之中冷清苦修的清净道人,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着自己那浓烈而炽热的情话。
而也正是在这种浓烈与炽热的“煅烧”之中,楚维阳所显照出的磅礴之象开始一点点的收敛起来,他渐渐地掌控了这一回清修之中所尽皆吞纳的沛然菁华。
紧接着,楚维阳的身形从烟霞雾霭之中走出,道人走到了池壁旁,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揽在允函的肩头,指尖摩挲着允函那皎洁之中透着浅淡红润的肌肤。
在楚维阳的预想之中,接下来,应该是一番同境界的天骄雷修之间的论道辩法,作为“真形”道途的先行者,楚维阳将会对允函面授机宜,以防止再发生这种随随便便将甚么辅修的秘法道韵掺杂入真形之中的“蠢事”。
只是说及雷法真形之道,便需得说及那一道道真形图录,再追根溯源,一切尽皆是因为古圣宗试炼一界,而能够洞入这一界,则是因为五蕴天罗法伞,而法伞的主材,则是那玄铁疙瘩。
于是,只闪念间的追本溯源,楚维阳便忘却了面授机宜的事情,一扬手间,旋即将法伞祭起。
“师妹,上一回时,你可是曾说过的,若是贫道将这宝材补全,你可是要应贫道一个要求,当时说定的,是任何要求……”
原地里看去时,那冷清的仙子,却忽地朝着楚维阳温柔的一笑,像是带着些胆怯,可偏生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最后,紧接着交汇成了某种柔软的矜持。
“主人说什么,那自然便是甚么,妾……妾身,尽听吩咐便是。”
此真真,伏魔妙道。
——
人羡长偎倚,天令巧合并。
鹊巢风化美,佳植固堪徵。
——
西极之西,须弥一界,“皇华山”中。
幽寂的道殿之中,少年陆铭海缓缓地将手中的道书放下,他面容上展露出沉浸兼且感慨的神色,紧接着,才又颇期待的朝着“中年”宗老看去。
“前辈——”
推本书:《吾家女帝初养成》这是一个男主穿越大周,收养庶女公主,最后却养成女帝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