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一闪瞬间蕴含着楚维阳浑身气劲的绝巅一击,那环首刀的锋刃与剑形翠钗的碰撞,那清脆的声音之中,浑似是千百道咆哮的雷霆在齐皆轰鸣。
很难说这真正是同一级数的缠斗。
但是当淳于芷以符阵将这翠钗法宝拘禁,当这法宝本身长久的受着海眼漩涡的风暴磋磨而伤痕累累展露着其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特质。
当楚维阳那绝巅的一击之中不论多寡,真切的蕴藏着与之同一级数的道果之力的时候。
那斩击切实的起到了效果。
霎时间,伴随着翠钗的嗡鸣声,在刀芒斩击之处,尤还能够真切的看到皲裂的更进一步弥漫,与伴随着皲裂的扩散而紊乱的气机、黯灭的灵光,以及若有若无的散逸开来的道果之力。
而法宝终究还是有灵的,在受到了斩击的闪瞬间,沛然的气劲化作剑气呼啸,便要沿着楚维阳现身的方向回溯而去。
可是自始至终,楚维阳的身形只惊鸿一线,他从形而上的领域之中来,在斩击过这一刀之后,复又倏忽间复归于形而上的领域之中去。
甚至自始至终,只有那环首刀的刃芒吞吐寒光,楚维阳甚至都未曾显照出他自己的切实身形来。
一切不过是符箓篆纹的映照,纵然一时间被搅动,被紊乱,但是驻足在形神皆妙的领域之中,意味着楚维阳对于道法的完全掌控,只消符箓篆纹的大部分主体犹在,灵光冲刷流淌之中,便可教真形图重新显照,继而当楚维阳的身形从中走出时,又是圆融无漏而毫发无伤。
于是,当楚维阳再度驻足在形而上的领域之中的时候,那翠钗中的剑气洞照,却又在这一刻显得浑如无头苍蝇也似。
剑修,哪怕是由剑修凝练的本命法宝,终归于诸般妙法不昌。
而真形道途所能驻足的那形而上的领域,又是完全教其人,因为未曾涉猎,而浑无法门追溯的。
于是,这争鸣一剑在显照的闪瞬间便注定落空。
而对于失去了修士所支撑的法宝而言,每一道剑气的显照,尽皆是对于其本身的空耗,一经散去,便是彻底的消弭。
于是,当翠钗洞照着朦胧的道韵,要将那剑芒裹挟着复收回翠钗之中的时候,半悬空中,金红幡旗兜转,在一面抵抗着海眼漩涡的巨压的同时,变化着那无上符阵,只顷刻间,便将翠钗显照的道韵斩断,将那一缕剑芒生生消磨了去。
灵光的黯灭之中,剑芒消弭的同时,唯只剩了丝缕的道果之力,被重重叠叠的符箓篆纹包裹与隔绝,再看去时,原地里唯剩了愈渐灵光黯淡的翠钗。
而不再给予其甚么喘息的余裕,下一刹,那吞吐着寒芒的环首宝刀,裹挟着太阴雷霆之道的符箓篆纹,复又从形而上的领域之中显现,惊鸿之际,刀光裹挟着雷霆,分毫不差的斩击在了刚刚挥刀而落的地方。
一刀,两刀,三道……
砰——砰——砰——!
这连绵呼啸的雷霆轰鸣之声在这一刻真切的盖过了海眼漩涡的风暴湍流声。
楚维阳的斩击是有着攻伐战力极限的,但是他是修士,是处于外海元气最为丰沛环境之中的修士,是此间长久开启着《法相天地》妙法运转的修士。
楚维阳或许每一刀的斩击对于金丹境界的本命法宝而言都不足够“致命”,但是对于楚维阳而言,他可以确保着自己斩落的每一刀,都具备着这一级数的杀伤力!
如是,楚维阳的攻伐如同那雷音一般连绵不竭,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而且尤其是伴随着那道法宝上面《四时剑》道韵真实不虚的展露,这种连绵不竭的攻伐过程之中,楚维阳的恨意与杀念,一切尽皆被从沉郁如渊的心神之中焕发出来。
而同样的,就像是楚维阳的每一刀攻伐那样,这翠钗法宝的承受之力也是有限的。
只是不同于楚维阳战力的长久恒定,翠钗法宝的承受极限,却伴随着楚维阳的每一刀斩击而颓靡下去。
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当着翠钗法宝的承受极限抵至了楚维阳雷霆攻伐的真正创伤领域之后。
无上法阵之中,接连不断的,是翠绿颜色的玉屑崩碎,是一道又一道的道果之力散逸,复又被符箓篆纹所拘禁包裹。
一息,两息,三息……
再终于,当这二者的极限真正相互间交错的那一瞬。
砰——!
前所未有的雷霆轰鸣声中,几乎洪钟大吕一般的轰响声里,漫天的翠玉神华浑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洞照着灼灼明光。
原地里,再看去时,只有崩碎开来的翠玉,哪里还有甚么翠钗的形质。
终也至于此刻,符阵的侧旁处,楚维阳的身形方才真正从形而上的领域之中显照出身形来。
而与此同时,金红幡旗的宝光前所未有的大盛,无上符阵几乎以绝巅之威洞照封禁之力,不论是那残碎的宝器本身,还是其中散逸开来的宝器本源灵光与道果之力的明光,这一切尽皆如同被锚定了时光一般,定格在悬挂与飞溅在半悬空中的模样。
而也正此时,四下里肆虐的风暴湍流已然愈演愈烈起来,以更为汹涌的趋势朝着楚维阳与金红幡旗显照之处搅动而来。
海眼漩涡从来都不是恒定不变的寻常漩涡,那是天地寰宇间无上伟力的显照之一,长久的诸气与须弥之力的灌注,已经教这漩涡本身贯穿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玄虚的天地意志。
于是,这其中的一切变化本身,都只会引起这风暴湍流的更为可怖的反击。
这会儿,饶是楚维阳施展着《法相天地》妙法,却仍旧觉得那沛然的巨力已经教他有些难以支撑。
而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淳于芷的声音从金红幡旗之中垂落。
“维阳?”
“帮我!”
“好。”
闪瞬间,两人以极其短促的声音进行着纯粹默契的交流,于是,几乎同一时间,幡旗之中再度有着明光垂落,这一回,无有甚么妙法施展,只是纯粹的漫天琅嬛篆纹的显照,而也在这一刻,楚维阳的神念融入进了其中,借助着淳于芷的辅助,掌控着这过分超卓的力量。
好在,哪怕力量过分的超卓,其显照的形质却是楚维阳甚为熟稔掌握的琅嬛篆纹。
几乎只霎时间,《五行百花毒煞须弥阵图》显照在此间,无上须弥阵图的明光将楚维阳身周的一切,包括那另一道无上级数的符阵,尽皆囊括在其中。
下一瞬,须弥之力回旋兜转之间,将囊括的一切尽皆吞没。
唰——!
蕴含着沛然天威与自然毁灭之力的汹涌湍流抵至,只是其汹涌本身,也只是激荡起了更为浑浊的深海湍流本身,原地里,已浑无了楚维阳的踪迹,一切尽皆隐没于无形。
——
道场洞天。
唰——!
伴随着破空声,楚维阳的身形略显得狼狈的显照在半悬空中,只是稍稍的摇晃之际,伴随着符箓篆纹的一闪而逝,随即,楚维阳稳稳当当的凌空而立。
在看去时,剑丸犹在身侧,不远处是无上符阵横空,拘禁着那翠玉颜色的“星图”。
最后,是一道金红色的灵光坠落在五色土法坛上,下一瞬,幡旗兜转之际,则是淳于芷的身形从中走出,只一步路,便立身在了楚维阳身侧。
这会儿,两人的目光尽皆落在了那无上符阵之中的“星图”上。
短暂的寂静无声,淳于芷的凤眸开合,显得意味莫名,而原地里的楚维阳,若有若无的恨意酝酿着狰狞的表情,可是道人犹存的空灵神智,却在思索推演着某种道与法的变化。
于是,下一瞬间,极短暂的思量之后,楚维阳终于无法遏制自己那愈渐蓬勃的恨意,他展露出真切的狰狞面容来,几乎是咬着牙发出了凶戾的声音。
“炼了它!”
话音落下时,楚维阳一翻手,最后几枚玉瓶悬在身侧,道人看也不看,捉起一枚玉瓶来,便将内林封存的大药菁华一饮而尽。
而原地里,伴随着楚维阳的话音落下的闪瞬间,淳于芷便已经一道法印隔空打落去,登时间,无上符阵兜转,明光之中,一道道羽纹鸟篆尽皆显照,待得赤红灵光接连不断的从中兜转开来的时候,登时间,符阵浑似是倒卷,便顷刻化作了凤凰天火悬照,仍旧将内里封禁的诸般裹在其中。
紧接着,又一道法印打落。
登时间,便是“星图”被割裂开来,法宝碎片、宝器本源、道果之力,三者被淳于芷一息间均分开来。
而与此同时,焰火分野之际,法宝碎片先一步被淳于芷抛出了凤凰天火之中。
只是不等碎片四散去,楚维阳同样浑厚的法焰显照,翠玉焰火将翠玉碎片包裹在了其中,正历经着煅烧的同一时间,道人身侧的剑丸上生灭灵光流转,山河剑界开合,似是已经准备好了吞纳与接受更进一步的底蕴熔铸。
而也正此时,忽地,那缭绕着热浪的凤凰天火猛然间大盛。
顷刻间,楚维阳的目光也被吸引了去。
那宝器的本源愈渐的哀鸣而颓靡,可是原地里,伴随着道果之力的重新聚齐,伴随着那鎏金神华自其中兜转着一道道的明光,忽地,有灰黑色的幽光自其中蒸腾,再看去时,那道果之力中竟是一道朦胧模糊的神形若有若无的凝聚。
宝器的彻底崩碎反而像是破开了甚么枷锁一般,此刻道果之力包裹,反而教那神形不惧凤凰天火之力的煅烧。
而此刻,那道身披着紫金道袍的宫装女子,眼眸含煞的看向楚维阳的方向。
此刻,楚维阳的身形,其熔炼的宝器碎片,还有那开合的山河剑界。
一切尽皆被那神形洞见。
于是,肉眼可见的,其神形怒意更盛。
“杀人不过头点地,汝魔门孽畜,安敢以魔功辱我剑宗妙法高道!”
话音落下时,罕有的,有人竟轻飘飘的只用一句话,便勾起了楚维阳心神之中全部的怒!
这怒意繁盛,一闪瞬间的迸发,反而教楚维阳不曾有狰狞的神情,更相反,他反而笑了起来,只是道人咧嘴,却无声息,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却洞彻着如同大渊一般的深邃,如同鬼蜮一般的森寒。
那是浑如昔年镇魔窟,浑如昔日所熔炼的煞浆一般的幽暗底色。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剑宗的修士若是这么想,就把贫道的恨,想简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