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深处,那自然而然的无上法阵笼罩着的古之矿脉下的道殿之中。
这一回,接连不断的,一道又一道的妖芒裹挟着外海诸化形大妖的身形接连不断的抵至。
宽阔的偌大道殿之中,几乎顷刻之间,便已经是人影重重。
只是诸化形大妖都饶是挤得摩肩接踵,此刻都小心翼翼的立身在那九叠的黄铜法坛下面,紧紧地贴靠着这偌大道殿的边沿处的墙壁站立。
而再看去时,那几乎占据了泰半道殿面积的九叠黄铜法坛上,古老而邪异的妖文遍布其上,似是相互交织勾勒着古老而教人未知的莫名经篇。
而在诸化形大妖的眼中,那些繁浩至极的妖文相互间或交织或重叠,进而显照成了诸般形态各异的花鸟鱼虫的模样,紧接着,这些花鸟鱼虫的外象复又相互间连缀在一起。
九道绵延而瑰丽的悠长篆纹画卷便这样呈现在了所有化形大妖的注视之中。
那是九面舆图,九面描绘着外海海底诸矿脉绵延的风水舆图!
是承载着外海群妖诸部族与诸地脉风水堪舆的九叠法坛!
而且仔细看去时,尤还能够看到那九叠法坛上面斑驳的裂纹,它满蕴丰沛的灵光,但也同样的,满蕴着岁月斑驳的痕迹。
仿佛任是谁一眼看去时,便都能够从其上瞧见岁月沧桑。
只这一物件,许是比这道殿之中任何一位化形大妖的寿数都要漫长。
而此刻,这占据了整座宽阔道殿泰半面积的九叠法坛上面,唯九元螺圣、鳐母、葵老三人各依三方而立。
倘若玉树龙王未曾闭关,这里应当还有他的一个位置。
但是除此之外,再无一人有资格能够登上这九叠法坛的中央天元处。
饶是曾经与他们一同议定这灾劫风波的白鳞老儿,此刻也只能够立身在九叠法坛最下面的那一层台阶上站立,仅仅比余下的诸化形大妖强上些许分毫而已。
这便是妖族,无有人族金丹大修士那般,不论时强时弱,处于统一境界之中,至少还能够有着同殿宴饮的尊重与尊严。
但是在妖族之中,浑然没有大家尽皆是化形大妖的概念。
道与法的层面上,强弱的差距许只是分毫,便已然云泥之别。
三人立身在九叠法坛上面,不是因为他们的寿数,也不是因为他们纯粹的修为境界,而是因为他们昔年一路杀上来的声威与成就!
一息,两息,三息……
饶是越来越多的化形大妖抵至,饶是他们摩肩接踵的几乎前后左右贴靠在了一起,可自始至终,无有一人敢越上那九叠法坛,更无有一人敢发出甚么嘈杂的声音来。
立身在其间的身形越多,这偌大的道殿反而越是寂静。
长久的时间里,唯有那道殿顶端,那崎岖蜿蜒的石窟所交错贯穿成的自然大阵之中,伴随着外海的元气不断的灌涌,法阵斑斓的灵光兜转,进而映照在此间,成为了偌大道殿里唯一的变化之处。
良久,良久。
终于,某一闪瞬间,立身在九叠法坛顶端的葵老猛地睁开了眼眸。
此时间的葵老,他苍老的面容上浑无半点昔日里寻常可见的笑容,更相反,某种沉郁的肃杀伴随着葵老眼眸的开合进而洞照向四方。
紧接着,不等诸修有所反应,葵老便随即将目光隔空看向了道殿之外的某一个方向。
如是凝实去了两息之后,方才远远地见得四道妖芒遁空而至,便要往道殿之中落下来。
也正是此刻,不等那化形大妖的身形从妖芒之中显照,旋即,葵老便猛地一扬手,枯瘦干瘪浑如鸡爪一般的手掌朝着那四道妖芒虚虚一握。
霎时间,四道兜转纠缠着斑斓灵光的海葵显照,口盘与触手顷刻间便洞破了那妖芒,旋即将四道化形大妖的身形一裹。
待得葵老的袖袍猛然间一甩的时候,霎时间,海葵缠裹了四人的身形,便直直地砸落在了九叠法坛上面。
砰——!
沉重的响声像是砸落在了诸化形大妖的心头,一时间,不止一人因之而身形颤抖起来。
而直至此刻,葵老那苍老的声音才后至一般的响起。
“来晚了,殿中已无尔等立足之地。”
而待得葵老的话音落下来的时候,那缠裹在四人身形之上的海葵尽皆化作斑斓的灵光消隐而去。
原地里再看去时,那四人仍旧如死狗也似的横躺在那里,或是仍旧战战兢兢,或是口吐着殷红的鲜血无法人言,又或者干脆昏死过去已无了半条性命。
自始至终,同是化形大妖的境界,他们几乎浑无半点儿反抗可言。
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道与法上一丝一毫的差距,便是高下之别,便是生与死的差距。
而下一瞬间,眼看着葵老还要再言说些甚么,分明有着一副好言说尽,教他们做个明白鬼去死的态度,可是还不等葵老真个开口言说些甚么,另一边,也不复寻常时慈眉善目的鳐母猛然间一甩手。
这闪瞬间,不见得明光,更不见得声音。
可是电光石火之间,诸修却猛然间尽皆悚然一惊。
好似是伴随着鳐母这一甩手,某种诸炁交织之间的无形无相的惊雷已经环绕着道殿兜转而过。
那雷霆似是并不存在,但又似是无所不在。
而再看去时,无需葵老再言说些甚么,原地里,那四人尽皆被洞穿了眉心,魂飞魄散去。
紧接着,从他们殒命的伤口之中,赤红里混杂着些许黯淡鎏金颜色的血液一点点的流淌了出来。
说是化形大妖,彼辈到底非是人身。
这一流淌,那看似是孱弱的血迹,却怎么都淌不干净,霎时间,便铺满了九叠法坛的最高处,紧接着,伴随着法坛上密密麻麻的妖文篆刻出来的纹路,这金红交织的血迹随之一层层朝着下方流淌而去。
登时间,整座九叠法坛上灵韵繁盛,饱满的几乎要化作明光洞照向四方。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灵韵的搏动,其上尽皆流淌着金红色血迹的妖文化作的九叠舆图在这一刻相互间交织共鸣着,某种无上的意蕴开始朝着地脉更深处贯穿而去。
几乎顷刻间,伴随着九叠法坛本身与天地自然的相互通感,伴随着以四位化形大妖的性命为代价的血祭,这一刻,驻足在九叠法坛上,便浑似是在与整个外海的风水、天势所遥相呼应着!
直至此刻,瞧见了那九叠符阵的变化,鳐母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收回了扬起的手。
“不过是血祭而已,活该他们该着,说得这么清楚做甚么?”
而原地里,自那四人殒命的闪瞬间,葵老便不再有甚么反应,复返立身在原地,缓缓地闭上了双眸,似是对周围的一切变化都浑无在意。
而也正此时,最后才有所动作的九元螺圣,不似是葵老的阴狠,也不似是鳐母那般的凶戾,他只是平静的俯瞰着静立在九叠法坛边沿处的诸化形大妖们。
“招你们前来,只一件事情,即日起,兴无量海潮,尔等尽皆召集儿郎血裔,乘海浪,杀上人族之地!肆意享受血食!
另外,凡靴子上沾了血的,冲头阵,攻伐七十二镇海道城!攻伐悬世长垣!
诸位,万妖祭坛面前,断没有甚么可通融的余地。
临阵脱逃者,行事不力者,身死而族灭!
放心,彼时,老夫亲自出手!”
话音落下时,九元螺圣便已经扬起手来,朝着诸修一摆。
“还愣着做甚么?好生做事,去罢!”
话音落下时,偌大寂静的道殿之中,方才见得山呼海拜的应诺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再看去时,一道道遁光妖芒疾走。
只顷刻间,原地里便只剩了九叠法坛最顶端处三人的身形。
连带着白鳞老儿都混在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去。
葵老的眼帘开合,漫不经心的朝着其人早先时立身之处瞥了一眼。
“溜得倒是比谁都快!”
而话音落下时,再看向那祭坛的天元处,四道化形大妖的身形早已经在法坛的灵光洞照下,彻彻底底的尽皆消融成了金红色的血污。
再伴随着三人此刻浑厚的血光裹挟着金丹境界力量的刷落,霎时间,金红色的血光在外海深处的海底之中刺破幽深的海水,进而冲霄而起!
唰——!
霎时间,狂风涌动这层叠的海浪便绵延而去,再看去时,那连绵不竭的冲霄灵光之中。金红血色交织成了虚幻的九叠符阵,此刻伴随着漫天的水汽与层云的灌涌,愈渐得凝实起来。
而不知何时,三位苍老的身形便早早地已经立身在了那里。
此时间他们并肩而立,苍老的眼眸之中满蕴风霜的洞照向了西方,洞照向了曾经教他们心神悸动,而今更是接连心血来潮的方向。
漫天的金红血色挥洒,狂风涌动,海浪迭起,不断的朝着远空之处酝酿着惊涛骇浪。
如是声势,远比昔日蛇老的所作所为,生猛太多太多。
而片刻后,三人更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从四方远空那隐约间已经显照出的悬世长垣上落下,继而又颇具默契的看向了外海深处的某个方向。
“此舫长久孤悬外海,诚是吾圣族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可不得不说,有这一舫在,便锚定着镇海道城小半的运数!”
“素闻彼辈常善海钓,嘿!今日便以这一舫为饵,且看能钓出甚么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