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里,几乎听得了楚维阳发问的顷刻间,这会儿心绪始终受到楚维阳的撩拨而随之变化息怒情绪的宫纨竹,遂也自然而然的骤然间展露出了愤恨的神情来。
“哼!是弟子千防万防,没防住家贼罢了!根由上是弟子将师尊的经篇奉送到宗门之中去之后,因为不止一人得以翻阅与参悟师尊所书真经妙法,也正因此,当弟子准备先一步着手,开始养炼本命王蛊的时候,这巫觋教诸脉之间的暗涌便骤然更为汹涌了起来。
巫蛊一脉认为此法的根髓在于那王蛊的养炼,想要将次经篇的传续之主体,掌握在巫觋一脉的天骄传人之中;而祭礼一脉的弟子之中,也有想着要取弟子而代之的人。
当然,也包括那祭礼与巫蛊两脉之外,意欲以掌握此经篇的方式,进而辖制祭礼和巫蛊两脉的,其中更以掌教一脉的法统传续心思最甚!
而除却这些之外,还有一部分……一部分师门的长老,从那誊抄的经篇神韵之外,从那血灵符箓的部分字里行间,像是瞧出了弟子的些许笔记的意蕴。
遂……遂长老以为,是弟子勾引了师尊,以色侍人,进而在誊抄之余,得到了真正远超经篇之外的真传,故而,想要在弟子真正与师尊定下师徒名分之前,拷问出真传之言……”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的手一顿,进而在看向宫纨竹的时候,倒是笑得有些微妙了些。
“这么说,贫道倒诚是与你多言说了些经篇之外的真传,是不曾落成文字的九炼血焰之灵的高上妙法,汝那些长老长辈之类的猜度倒是成了真,可偏生贫道却不曾被你以色侍之呢,这样聊算下来,里外里只贫道一人亏了不成?”
闻言时,终归是没真个经过事儿,宫纨竹原本陡然间含煞的锐意面容,倏忽间复变得绯红起来,听得楚维阳故意顽笑似的说法,也只是拧动着身形不依,却终是未曾再说出甚么话来。
好一会儿,待得面颊上的热意渐渐地消散去了些,宫纨竹这才稍稍恢复了些面容上的锋锐意蕴,只是终归不像是刚刚时那样的愤恨与凶戾,平添了些宜喜宜嗔的风韵。
“自从弟子从山门回返了这正邪之争的最前线之后,类似的明枪暗箭层出不穷,始终未曾消减过,可不论如何,这是一宗里自家人的争锋,暗涌终归是暗涌,没法卷到明面上来翻成甚么风浪!
可是连弟子也万万没有想到,正逢着时局变动,小家贼竟引狼入室!弟子一时间也未曾防着这一手,本想着和依凭家中老祖所赠予护身的法旨来遁逃,万幸遇到了师尊,来解我之厄,这笔帐,待我回返前线驻地之后,再跟他们一一清算!”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从善如流的轻轻颔首。
他本就没有替宫纨竹报仇雪恨的意思。
错非今日里楚维阳所见得,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以横压一整个大境界的修为来欺人,否则楚维阳会否出面还是两说。
愈是在以衣钵传人的标准来看待宫纨竹,楚维阳便愈是希冀能够有足够多的考验来不断反复的从各个领域磨砺宫纨竹。
既然是属于宫纨竹的因果和腥风血雨,那么便合该由宫纨竹己身自己去闯。
事实上,这一刻宫纨竹所展露出来的坚毅与锐意,才是楚维阳真真觉得类己的善处。
而随着宫纨竹言说了所谓的“清算”之后,这番事情的讨论,便看似是即将要就此告一段落,可是也正在这一刻,浑似是想到了甚么一般,楚维阳忽地偏头又看了宫纨竹一眼,像是此刻才回味到了刚刚所言说的字里行间中的细节。
“对了,纨竹,你说时局变动?这正邪争锋之所在,又有着怎么样的时局变动?”
而也正是这般漫不经心的发问,宫纨竹反而颇诧异的看了楚维阳一眼。
“师尊不知道?”
“贫道为甚么要知道?”
“唔,弟子尚还以为,师尊正是知晓了这番变动,这才动身赶赴至正邪战场上来的。”
闻言时,楚维阳仅只是漫不经心的甩了甩手。
“贫道是极静思动,再者言说,山门中相互攀扯着扯皮的事情太多了些,没得教人腻味,仅只是教贫道实证经篇法门的‘耗材’,多少时日了不见送来,贫道索性谁也未曾告诉,一人出了宗门来,自行收拢些‘耗材’。”
闻听得此言时,尤其是提及了巫觋教中的那些教人腻味的汹涌暗流,宫纨竹更是深以为然的随着楚维阳而颔首。
在不知不觉之间,宫纨竹便已经被楚维阳再度牵动了心绪,连带着潜意识之中对于师门,对于巫觋教诸修的印象,也在一点点改变的过程之中,将己身的立场,不自觉的像是此间的偎依一样,驻足在了楚维阳的身旁。
而也正此时,宫纨竹复又定下了心神来,一面因为道法的缘故,颇欣喜的看着那玉蛇从楚维阳的宽大袖袍之中探出蛇形来,不仅任由那玉蛇像是认人一样的感应着己身的道法气息,更伸出手臂来,教玉蛇蜿蜒在其身形同样蜿蜒的轮廓上。
可是宫纨竹却不知晓玉蛇那鬼精鬼精的心眼子,今日玉蛇能够真切的记下了宫纨竹的道法气息,来日便能够专门蕴养出一道正针对着宫纨竹所“特攻”的蛟龙气血。
而且,事实上,同样的“特攻”的气血,因为玉蛇早早的便已经将齐飞琼的道法气息与神韵烙印在了心神之中,那一口蛟龙气血已然备下,只等着齐飞琼从闭关的状态之中走出来。
而今的玉蛇可是即将丹开一窍的修为境界,依凭着楚维阳可以借由着熔炼本命妖蛊的方式强行擢升其修为境界,早已经越过了齐飞琼的修为,昔日里火龙岛上那点儿摩擦,玉蛇可是经年记得真切,正等着而今攻守易势,来朝着齐飞琼亲手“报仇雪恨”呢!
当然,楚维阳自不会开口点破这些。
而另一面,宫纨竹则在稍稍的思量之中,开始主动为楚维阳介绍起那正邪厮杀之间的时局变化。
“好教师尊知晓,时局惊变的因由,要从白鹿山说起,这连绵群山本也是昔年一圣地大教的山门所在,但那是极久远之前的事情了,关于此宗流落下来的记载已然很少很少,甚至不知名讳,不知正邪,只知道有着这么一宗曾经在此。
而且,好像也不知是这一宗本身犯了忌讳,还是这一宗的某一人犯了忌讳,昔年这一宗据说是被两界山诸上修跨界而来,亲自出手所覆灭,并且确保断绝了香火法统传续的宗门!也正因此,大家伙儿觉得晦气,此后大好山门,也无有宗门来占。
可不占据这此间的灵山秀水,大抵上也是做给两界天上修来看的,这山水之间的丰沛灵韵与元气,本就是无上修行宝地,往日里来此间演法的,乃至于闭关的,也尽都是他们所谓‘正道’的天骄道子,于是,待得今朝正邪对峙,这白鹿山便成了重中之重。
毕竟是山门级数的宝地,掌握了白鹿山,所能够引动的,不仅仅是那切实存在的山水,甚至几乎以此山脉的掌握,可以真正在正邪对峙的大势之中起到真正定鼎胜负的作用,也正因此缘故,那是几乎是此番血战厮杀最为惨烈的战场。
围绕着白鹿山的攻守,正邪两道这一阵子里,天晓得已经有多少的修士殒命在那山石草木之中,即便最为温和的时候,旬日左右便也要改换攻守之形势,而相互间攻伐最惨烈的时候,一日间便能够有数度形势的逆转与再逆转。
或许,正是因为太多的性命陨落在其间,那些残存的神元之力,残存的晕散不去的气血,残存的道法灵韵,一切的一切尽都在那被无上的风水流转之中兜裹住,以山川河岳为鼎炉,以自然之炁为薪柴,将这一切生灵殒命之后的菁华卷在其中一锅乱炖。
师尊您自该是通晓丹道义理的,应该能够明白,若是真个有这么一炉的驳杂乱炖,诸般的残存灵韵不断的牵扯着晕散不去的气血与道法之力,各自为营之间,复又正邪两道的或轻灵或诸煞的法力不断的相互交错,相互浸染,那不是一炉宝丹,那是一炉不断酝酿的雷火!
可是,白鹿山如此紧要,纵然是感应到了气息的变化,却又不可能将此地拱手相让,于是在不可避免的不断‘添砖加瓦’的继续厮杀里,那一炉乱炖的雷火之中,佐料越舔越多,直至某一刻,数日之前的某一刻,当这样的烦乱诸气抵至了此间风水流转承受的上限……
这一炉雷火,便如愿以偿的,在正邪两道修士尽都有所预料的情况下,炸了。
那一炉的雷火炸了并不算是意外,可真正教人意外的,则是随着那诸气撼动这连绵群山的惊雷炸响的同一时间,有着某种满蕴着腐朽而酝酿着更甚的汹涌力量的须弥风暴,从那惊雷的正中心处冲霄而起!
那是连诸位金丹境界长老都不敢轻易涉足的须弥风暴,但是已经有经年的耄耋长老,学究天人一般的存在,辨别出了那须弥风暴之中独特的腐朽气息。
长老认为,那连绵群山之下,镇压着一道须弥碎片,有着古老一界的残碎一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