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见时,是一派尽都灰败的景象,那是无有了生机存余之后的辽阔天野之中,一切的山石草木尽都在岁月光阴的销蚀之中彻底凋敝成泥沙,进而复又从泥沙之中酝酿出阴郁与陈腐的气息来。
大抵是因为长久经年的岁月之中,同样无有着日月星辰的灵光洞照,连带着那阴郁与陈腐之中的天野之中,某种深沉的灰黑色几乎成了横贯天地的底色。
远远地看去时,不是甚么山峦起伏以及河流奔涌。
那仅只是在一切尽皆凋亡与破败之后,真正铺陈着一层厚厚的腐烂泥土的或高或低大小不一的土丘,至于河流本身早已经干涸,那些原本曾经存在的水汽,也成了滋养衰朽与腐烂的一部分,并且深深地参与进了腐烂对于这凋亡一界的侵蚀去。
再仔细看去时,唯有那些昔日里本该过分的高卓与巍峨的宫殿楼阁,而今尚还能够艰难的在那些腐烂泥土的“淹没”下艰难的展露出屋、墙的一角来。
那或许是昔年的朱墙青瓦,而今彻底在岁月光阴的销蚀之中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除此之外,唯有一些楚维阳不知晓到底处于多么高卓的品阶的古树,而今在销蚀之中,尤还艰难的展露出些许未曾腐朽的光秃秃的枝丫,便已然成了这彻底凋亡一界的唯一点缀。
而除此之外,还有着呜咽的风声,似是连绵不竭的鬼泣一样。
楚维阳能够感应到,那是狂风在类似于矿洞一类的山岩甬道之中回旋兜转的声音,进而,当楚维阳仔细感应去时,复能够轻易的感受到,那死寂的风中长久裹挟着的灰烬与尘埃,那是山岩在狂风之中崩灭与磋磨下来的产物,更待有着那古老矿藏同样被磋磨处的灵光尘埃。
如是齑粉随着那死寂的狂风在整个辽阔的天野间肆虐开来,为这连绵起伏的腐烂山丘送去更多满蕴着灵韵的尘埃与齑粉,就像是在灵田上倾洒甘霖一样,使得腐朽的气韵愈发得以滋养与更进一步的酝酿。
连带着,楚维阳能够感觉到某种沉淀的意味。
那种腐烂本身,不仅仅是在朝着连绵山野这样流于表面的蔓延,同样的,在山岩之下,在那连绵的地脉的渗透之中,那种腐烂的气韵在朝着更为深处浸染而去。
而当楚维阳远远地眺望样目光所及的远空的时候,更能够看到那些所谓的湖泊与汪洋,在半是干涸的缩水过程之中,那玄色的像是混合着泥浆与一切腐朽之后极尽斑斓,那斑斓复又充分调和之后的玄色。
没有流动,没有生机,楚维阳仅只在这一过程之中,像是看到了那墙垣一角一样,看到了古舟尚还未曾断裂的龙骨与桅杆,看到了那沉浸在玄色泥浆之中,若隐若现的玉质白骨。
这便是诸修所能够真切观瞧到的辽阔天野。
没有甚么预想之中的灵山秀水,甚么仅只是人烟与生灵的消散之后,一行人游山玩水也似的走入到了满是尘埃弥散的荒芜宫殿阁楼之中,轻轻地推开那一道道半掩的门扉,便能够洞见甚么玉简、灵丹、宝兵。
或许,若是那完整的古老一界,在岁月光阴的销蚀之中,同样的仍旧存在着生机造化的自然力量,一切真个能够在变迁之中化成那样的光阴中寥落的景象。
但昔年天崩之后,此地残存的仅只是一道完整的碎片而已,那光阴岁月销蚀的力量未曾因之而有所消减,但是这辽阔的天野之间,却已经不具备有那样的生机造化的自然力量。
甚至楚维阳已经无从感应到四时的变化。
一切尽都是这样在沉寂之中腐烂。
甚至,这种腐烂的变化更进一步的传递到了这须弥碎片的壁垒上面去。
也正因此,才会有伴随着那一炉雷火,能够将这等衍玄太始天界的古老界壁崩灭出一道裂缝来的结果。
这意味着,几乎剧目所见的这一切的腐烂与泥泞,已然将这辽阔的一界所覆盖,浑无分毫的意外可言。
诸修注定没有了那等踏青游玩也似的轻松惬意,他们不得不再用挖泥巴这样的极不体面的方式,从那泥泞与腐烂,甚至包括恶臭之中,找寻着昔年古老一界所残存的菁华。
当然,在楚维阳眼里,除却那不体面之外,这样的一界腐烂没有甚么不好的地方,诚然那些不足够菁华的事物注定要在其中一同腐烂了去,但是这腐烂本身,也同样的销蚀着别的可能对于宝物、菁华之类的传承有所威胁的生灵。
这是真正隔绝万物群生的,寂灭一界的腐烂,能够从中找寻到的无上菁华,一定是具备着贯穿岁月光阴的无上伟力!是真正至高的仙珍!
在这样自然伟力的筛选之下,一切所能够脱颖而出的,尽都是这样真正连死寂都无法磨灭的至宝!
甚至若是以寻常心念些来看待,对于邪道魔门修士而言,事实上这辽阔高远的一界之中漫漫的腐烂淤泥本身,便已经是无上宝材了。
那是纯正的浊煞淤积而成的玄色,是诸阴浊煞化作的太阴土壤,是可以用来炼法、炼宝丹兵刃,乃至于用来夯实道场以及宝地根基的无上炼材!
那腐烂与恶臭本身实则不过是表象而已,是属于可以用宝药丹浆,用修士手法以调和的无谓的外象与气息,而实则其本质,已经在岁月光阴的洗刷之下变得极尽于纯粹。
而且,在楚维阳的眼中,甚至连带着那些腐烂与恶臭的气韵和物质,也是天然的熔炼成毒煞炁的宝材。
再没有比这样的古老一界,更能够以无穷的光阴来滋养出这些妙物了。
而同样的,那能够在这样一切存在的侵蚀下仍旧能够保持有原本本相的那些光秃秃的树木枝丫与玉质的骸骨,几乎稍加祭炼,便是天然的正道辟邪破煞的至宝!
驻足在此间,辨别出这些,实则并不需要甚么高远与深厚的才情。
事实上,在楚维阳意识到这些的顷刻间,几乎便意味着,闯入此间的诸修,已然尽都明白了那蕴藏在不体面之下,实则在岁月光阴的酝酿与造化之下,遍地宝材的事实。
那是楚维阳都已经在勃然心动的遍地之宝材!
而面对着这样的认知,几乎顷刻间,正邪两道的诸修都在那电光石火之中,果断的以正邪为阵营,朝着彼此间酣然勃发杀念,以杀招决死!
而同样的,事实上原本便因为血战而凝合,但实则非常分散的正邪两道诸宗的势力,也在这一过程之中,因为那遍地宝材的凸显,而在无声息间,气息变得不可避免的微妙了些。
几乎同一时间,饶是已经为着这些宝材而同样心动的楚维阳,仍旧明白着自己的真正目的在于甚么。
于是,在有着那不开眼的正道金丹境界大修士,正朝着楚维阳袭杀而至的顷刻间,道人漫不经心的甩甩手,那惊世的神境真人级数的巫觋祭火垂落的顷刻间,甚至不待其人身形显照,便先一步将那飞遁的灵光缠裹在了祭火之中。
下一瞬,伴随着道人身形的凭空升举,那一团祭火缠裹着此獠的灵光一同飞遁入形而上的领域之中去的顷刻间,无算的完整或者残碎的符箓篆纹从焰火之中显照的顷刻间,在被生生强行拼凑成篆纹龙相的闪瞬,一切的明光本身便尽皆被那玄黄宝兵所贯穿。
紧接着,驻足在形而上的领域之中,楚维阳摇晃着手中的玄黄宝兵,旋即,那似曾相识的玄黄风暴再度展开。
而与此同时,道人开始从地师的领域与层面,重新审视与丈量这片辽阔天野之间的地理水文,当然,如是腐朽的一界,实则很多往昔时的地师道法已经难以与之所契合,但是好在,这死寂但却恒久回旋与兜转的狂风,那风中的灵光尘埃,却为楚维阳准确的描摹出了风水的变化。
下一瞬间,道人便已经在形而上领域之中的踱步中,锚定了此间的狂风回旋的“风眼”之一所在。
于是,在浑无人注视的这腐朽一界的角落之中,那自玄虚领域朝着现世降落的一道实则并不存在的缝隙洞开,进而,却是真切存在的玄黄二气在这一过程之中,从那形而上的领域之中已经垂落于世,便晕散在了那汹涌的“风眼”之中。
原本若洪流也似的玄黄二气,在这样汹涌的狂风回旋之中,霎时间晕散成了完全稀薄而不见颜色的灵光的尘埃。
进而,被狂风朝着整个辽阔的天野晕散而去。
但那其中已然不再是甚么矿藏磋磨成的齑粉,而是神通法力所晕散开来的尘埃。
左手五蕴,右手太阴!
岁月光阴,古老大界的一隅,如是陈腐而自我滋养的诸炁。
这须弥碎片之中的一切,那死寂之中沉郁着的一切,在楚维阳的眼中,实则才是真正的一路雷火!所有的炼材与佐料,早已经在岁月光阴里被人备好,这样完整而清晰的陈列在其间,而自始至终所缺乏着的,便是如楚维阳这样一位,能够将这诸般熔炼于一炉,进而使之蜕变与升华的一道引子!
而五蕴与太阴的玄黄二气神通法力,便是使得这诸般蜕变与升华的引子!
也正在楚维阳一步步地丈量着,将那些风眼本身相继锚定的同一时间,则是最后“压阵”的诸位耄耋老道人在最后迫不及待的步入此界。
而几乎也正是在同一时间,那诸修合力支撑起来的须弥通道之中,三道微茫的灵光从形而上的领域之中垂落于世的顷刻间,鎏金神华的贯穿与交织之中,有着三头六臂的神魔显照于须弥通道之中!
三首之后,那道果镜轮似是重叠成了一轮鎏金大日,而在那一轮大日之中,则是《道衡图》翻卷着,显照出《须弥阵图》的模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