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时,或许仅只是一场大雨的迟来与消弭,是山间风向的改变与强弱的增减,是清晨时晕散在山野间的淡薄雾霭在某一日忽地全天未曾消减,并且在之后的时间里一点点变得厚重,并且在厚重之中晕散出代表着须弥的深灰颜色。
当由点连成线,那道原本仅只在楚维阳所观照着的丝绢舆图上,仅只在楚维阳的思感与念头之中存在的蜿蜒而狭长的痕迹,真切的呈现在东土的天地间。
一道道无上符阵之间神韵的交织与共鸣,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道篆纹洪流天河。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之中,连绵的山风再度被贯通成甬道,漫山遍野的地气蒸腾开来的顷刻间,愈演愈烈的狂风之中,渐渐地,是须弥之力从四面八方被牵引,被裹挟至狂风之中。
一切尽皆像是昔日里西土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的复刻。
只是与往昔时所不同的是,虽然这一刻,未曾有着那白鹿山的惊变引动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当立身在百界云舫舟头的诸修,合力凝聚而成的两道无上符阵,在这同一时间映照向东土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的时候。
霎时间,那形而上的领域之中,缠裹在百界云舫之上的深灰色雾霭一时间盛极,旋即,在这样的缠裹过程之中,渐渐地,有着更为朦胧的景象,映照在那雾霭的更深处,浑似是有着灵浮洞天的一角,便这样在那百界云舫之后映照而出。
并且伴随着洞天一角的映照,霎时间,某种须弥风暴汇聚而成的海眼漩涡也似的吞噬景象,便这样直直地将似乎是恒定在了风暴漩涡之中的《法相天地·服气》的神韵,同样贯穿向了那两道无上符阵。
于是,在真正的连绵山野的地气已经彻彻底底得以贯连的顷刻间,一道至少在这一闪瞬间震颤了四分之一个东土广袤天野的惊雷轰然炸响!
而也正是伴随着这一道雷音的炸响,那纯粹须弥震动的力量在霎时间借由着那蜿蜒崎岖的狭长风暴甬道,传递向连绵山野之中,并且在霎时间,接手了由道法引动的地气与须弥之间的勾连。
并且更进一步的引动了自然那毁灭的无上伟力,将变化本身主动的推向了连番的蜕变与升华。
于是,顺理成章的,骤然汹涌的狂风将那原本充斥着烟尘雾霭的甬道,变化成了纯粹须弥狂风的甬道。
天地间自然的无上伟力在真正牵引着大界须弥壁垒的过程之中,那种源自于自然的毁灭之力在将这道狭长的甬道变化成纯粹的虚无裂痕之前,便已经先一步抹去了道法与符阵的一切人为痕迹。
而之所以能够有着这样汹涌的气焰,便是这顷刻间,那真正汇聚了诸修的力量,在这一刻主动牵引着那已经被诸修所探索与掏空,仅只剩下纯粹的须弥一界本身的那道碎片。
她们主动从道法的层面将那方须弥天地的一角撬开,进而使得其本身在主动崩灭的过程之中,化成纯粹的须弥之力的风暴。
毕竟,仅只是须弥之力本身的话,是吞噬炼化一界的乾坤空壳,还是炼化须弥风暴本身,对于道场洞天而言,都是浑无分别的。
再之后,则是伴随着这样的轰隆震动本身真个响彻天地之间,并且远远地眺望去,尚还能够看到东土的一道又一道的缠裹着鎏金色灵光的身形遁空而至的时候。
几乎同一时间,那是第二道符阵便再度裹挟着须弥道法的神韵,朝着另一处天地间贯穿而去。
只是不同于对待处理上一道须弥碎片那样的粗暴过程。
这一次,伴随着那一道不同的无上符阵的神韵开始与这一道紧闭的古老一界的碎片相互交织与共鸣的顷刻间,同样顺着符阵神韵的映照而一同映照去的,则是师雨亭的百花须弥之道。
在乎于此,在乎于彼。
不同天地须弥的在这样贯连的顷刻间,借由着道法与那一界壁垒之间的某种联系,师雨亭正在一点一点的引动着身后那属于灵浮洞天的须弥之力,以及那须弥之力之中的神韵与牵引力量。
这样诸气之间与古老一界的相互交驳,使得牵系更为紧密的同时,遂教灵浮洞天开始不断的牵扯着那须弥壁垒,并且在牵扯的过程里,已然一点点开始蚕食着那古老一界。
而今的灵浮洞天,已经不再抗拒那种古老一界的腐烂意蕴,并且那种诸阴浊煞在岁月光阴之中沉淀的气息,也可以借由着阴阳的轮转,借由着那一道酆都门户而得以磨砺与“重铸”。
但诸修相较于刚刚是这样温和的前因与蚕食着古老的一界,却仍旧带来着源自于须弥力量本身的连绵不休的轰隆震动。
事实上,早先时崩灭那一界化成须弥风暴,才是故去时从未曾有过的剧烈暴动。
昔日西土时的须弥壁垒的重叠,也仅只是以楚维阳的玄黄宝兵吞噬那古老一界的实际震动的余波为牵引的自然力量源头。
也便是而今的诸修引动着那古老一界所在做的事情。
而这样的两种不同形式的须弥力量的相继暴动,也在这一刻真切的展露出了天地变化的更为迅捷。
好似是那一道惊雷尚还是数息之间所闪瞬爆发的事情,还未等到东土的诸修抵近那风暴所在之处的时候,汹涌的风暴所化成的甬道之中,伴随着再之后连绵不竭的轰隆雷鸣声,没再有那样的一闪瞬爆鸣,但震动本身的连绵使得那天地间的毁灭伟力本身很快具备了实质化的景象。
那是一道隔绝与崩灭了一切道与法的大幕垂落在天地之间,垂落在风暴之中,进而,依循着那风暴的甬道,一条吞噬着天地乾坤万象的虚无裂痕诞生,并且在这一刻,那吞噬的力量本身,驱动着风暴的扩散,进而将更为广袤与高远的天地乾坤尽皆囊括在其中。
一切的进程都比西土时的天地惊变更甚,不仅仅只是速度上,甚至还有那种惊变本身的速度,那种虚无的裂痕吞噬一切诸般的疯狂进程!
而这种进程本身,映照在道场洞天之上的时候,便是其对于古界的吞噬本身尚还在缓慢的进行着,但是对于那纯粹的须弥风暴力量的吞噬,则从风暴漩涡的主动牵引,变成了那些晕散的,并且在不断持续晕散的须弥之力的主动疯狂灌涌。
自然而然,这样的惊变,几乎也在以更为迅速的进程,引动了远空之处的月华禅师。
当其人的身形显照在天际的时候,那东土的天地之间,须弥壁垒的折叠本身过程已经开始运转,并且在无法阻挡的前提下,变得远比西土时更为疯狂。
更多的天地乾坤被缠裹进了那道虚无裂痕之中去,甚至更为教月华禅师惊诧的,则是这一次,连带着那裂痕本身,也在这样的缠裹过程之中延长了开来!
从真正横贯东土之东西的规模,真切的将触角本身延伸至了极限之后,更进一步的扩展到了中州的天地范畴之内!
东南西北中,在修士的辽阔高远一界之中,这从来不仅仅只是方向的划分,那地域之间的割裂,更具备着某种运数与风水诸多领域的道法概念。
这一刻,那虚无裂痕的延展在较为迟缓的越过了这道地域的藩篱之后,倏忽间,便以极为细长的方式骤然蓬勃生长了开来。
哪怕这一刻,那绵延的虚无裂痕本身尚还十分孱弱与细长,但却已经真切的开始了对于天地乾坤的缠裹与蚕食!
这几乎意味着,哪怕月华禅师要将以天地灵韵菁华去填补入其中,都要引动远胜过往昔时的浑厚灵韵!
这天地灵韵菁华本身,再是能够依循着道法的轮转而得以诞生,可是这短时间内的过量损耗,终归也会从另一个层面动摇宝仙九室之界的根基。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可是这电光石火之间,已经由不得月华禅师在有着甚么样的犹疑。
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仅只是这犹豫的闪瞬间,月华禅师便已经感受到了那修为境界的穹顶在隐约要垂落的某种晃动感觉,从生灵的灵性本质上感受到了某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而也正此时,就在这样的念头跃升在月华禅师的心神之中的时候。
漫天的灵韵忽然之间在宝仙九室之界的天穹凝聚。
进而,不等着月华禅师施展秘法引动,那一卷《玉册》便倏忽间悬照在了宝仙九室之界的天穹。
进而,那《玉册》之上沛然如海潮一般汹涌的灵韵本身凝聚,汪洋也似的玉光清辉,在这一闪瞬间,忽地朝着南疆的天地洞照而去。
下一瞬间,浑似是天雷引动了地火一样。
那玉光清辉将骤然间升腾而起的道法神韵接引,鎏金神华的晕散过程之中,属于巫觋教玄河长老的身形显照在了悬空之中。
这一刻,道人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道法世界之中,忘我而入定,纵然是东土的惊雷都无法将其撼动。
而在这样的忘我之中,伴随着那丰沛灵感的凝聚,终于,道人捉起云海天青符笔,落在了那一页灵符纸上——
《玄河法祖元说九元灵形真性符阵血华经》
而伴随着这一枚枚古老篆纹在符纸上相继落下的顷刻间,却是同样的冥冥之中的声音,向月华禅师昭示着那修为境界之穹顶的垂落,以及在这样一点点垂落的过程里,随之而真个摇摇欲坠的月华禅师。
《玉册》便悬照在了咫尺之间,却又像是间隔着天涯一样的渺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