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乱阴暗的木屋阁楼。
沼渊己一郎咬牙切齿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手持唯一光源,简直要让这里蓬荜生辉的陌生女人,心中却是如坠寒渊,丝毫感觉不到希望。
一边是势力庞大、如日中天的组织,另一边,是他这个一无所有、身陷囹圄的叛徒,但凡是个理智的人,都知道该怎样抉择。
沼渊己一郎没有巧舌如簧的口才,此时深深喘着粗气,无可奈何。
椎名弦压根不在乎沼渊己一郎的所思所想,那就是个已经被定下结局的物件。
她径直下了阁楼。
椎名弦没有折磨自己的习惯。
阁楼的环境太差,空气不流通,垃圾乱堆,她是不会久留的。
出了阁楼,又离开木屋后,她在周边随意地散步,就当做锻炼身体。
夜晚的箕面山,星月灿烂,不需要打开手电筒,柔和的光已经照亮了这片怡人风景,恰逢深秋寒凉,蚊虫绝迹,倒确实是个安静赏玩的地方。
椎名弦在想龙舌兰。
这位代号成员,她稍有了解。
龙舌兰长得丑恶,反派炮灰模样,有一口关西腔。
虽然今天琴酒提到他,让椎名弦有点意外,但仔细一想,关西腔的人在大阪活动,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事迹很丢人:打工作电话,被偷听,被装发信器,给柯南白送情报;拿错了手提箱,稀里糊涂地被炸身亡。
广大网友鉴定此人为,酒厂废物。
不过,送货这种事情,龙舌兰大抵还是能够做到的。
椎名弦在丛林和小道之间转悠,时而放空冥想,时而思考现实,转了一个多小时,才见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龙舌兰来了。
他依照椎名弦给出的指引,按图索骥,找到这里,直奔木屋。
看到木屋旁有人影走动时,龙舌兰在第一时间,先是警惕,将手探向口袋,严肃地打量眼前与组织风格相距甚远的女子,认出这是电视上出现过的占卜师“椎名老师”,与琴酒给出的名字符合,这才放松下来走近。
但龙舌兰口上还是例行问道:“你就是椎名?”
“是我。”
椎名弦平淡回应,看不出对代号成员有何敬意,“沼渊己一郎在阁楼上。”
龙舌兰看她一眼。
这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态度,倒是和琴酒很相似。
不过说到底,这是琴酒的人,龙舌兰无法越权说些什么。
男人没应声,沉默地朝阁楼走去。
“龙舌兰前辈。”
椎名弦慢慢走在他身后,提醒道,“直觉告诉我,沼渊己一郎等下会使用利器偷袭你,你要小心点。”
直觉?
龙舌兰皱眉,他听说过对方是占卜师,可这都是什么有的没的?
但还是那个理由,这是琴酒的人,大概还是他很看好的人……
龙舌兰决定持保留意见。
两人登上阁楼。
他们一齐打开了手电筒。
龙舌兰举目望去。
室内一片杂乱,到处都是生活垃圾,那个眼窝深陷的叛徒正颓废地靠在柱上,他的身边看不到任何利器,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也很差,没有什么反抗意志。
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沼渊己一郎身边那个夜壶。
龙舌兰猜测,这应该是沼渊己一郎被囚禁期间,用来盛放排泄物的……
这,这东西的攻击性不强,侮辱性很强啊。
龙舌兰面目沉稳,心中却不由得警铃大作。
他放下了手电筒,让椎名弦一个人照明,他则是掏出了一个棍状电击器,持在手中,另外手枪也揣在兜边,随时可以取出。
龙舌兰绕到柱后,谨慎地从叛徒的背后走近。
沼渊己一郎还是瘫在那里,丧失生志地一动不动。
就当龙舌兰快要忘了椎名弦的“利器”一说时,那驼背男人却猛然身姿一展,一只手迅速地探向身侧的垃圾堆,于垃圾深处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旋即脚下使力一瞪,从地上爆起,回忆着曾经从组织那学到的搏斗知识,调动每一块肌肉的力量,反身握着利刃朝着龙舌兰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沼渊己一郎是狗急跳墙,要殊死一搏了!
椎名弦面带浅浅的笑意,稳稳地握着手电,持续提供照明,而手电发出的光,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
哎,她知道,当然知道。
原著中有提过,沼渊己一郎在垃圾中藏了把匕首,当时打算一换一,带走柯南,只是失败了。
现在几乎是相同的情景,而前来抓捕他的龙舌兰身上,还极有可能携带解开手铐的工具,沼渊己一郎就更有理由殊死一搏了。
反正情况不可能更差了,要是此次刺杀成功,倒是有机会把死局盘活。
椎名弦心安理得地在边缘ob,顺着手电筒望去。
只见那身手敏捷的两人,眼花缭乱地来回过着招。
没几个回合,龙舌兰就占到上风,将电击器往沼渊己一郎脖子上一按,对方就立时浑身颤抖,失去了反抗能力。
这结果在椎名弦的预料之中。
她都提醒过的。
龙舌兰早有心理准备,吃饱喝足、装备齐全。
反观沼渊己一郎,是杀手训练的淘汰品,因长期营养不良而骨瘦如柴,还有一只手被锁住,只能在极小的范围中辗转腾挪。
那突然袭击的优势又被椎名弦提前挑明,只剩下一颗勇气可嘉,却很无用的决心……
哦,顺便一说,如果龙舌兰马前失蹄,那椎名弦就会从身上摸出那把琴酒给的枪,把沼渊己一郎给崩了。
这些且不提,当下的事实是,沼渊己一郎沉沉倒下了。
龙舌兰略松了一口气,收起武器,取出一张必然加了料的湿布,往沼渊己一郎脸上一按,让他吸了片刻后,又废物利用地把布一团,塞入男人的口中,作堵嘴之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他继续从身上摸着东西。
用工具,解开沼渊己一郎的手铐,用绳索,将这人再次绑住,算是彻底解决后患了。
龙舌兰人高马大,蛮劲不小,他拖着死鱼般的沼渊己一郎往外走去,沉默地看了椎名弦一眼,并未打招呼。
他在想,椎名是如何知道沼渊己一郎有利器,试图反杀他的呢?
是观察到了?
但那匕首藏在里面,等闲是看不到的,除非靠近了扒开。
可若是去扒,又要过沼渊己一郎这关……不是龙舌兰瞧不起椎名弦,只是她那单薄的身体和自然展现的仪态,就不像会打架的。
所以说,是情报?是推理?是对人心的揣摩?
总不能真是直觉吧。
诚然,有“椎名弦故意给沼渊己一郎提供匕首设局”的这种微小可能,但椎名弦这么做的动机不足,还有几率翻车,而龙舌兰能在公共场合给伏特加打电话,还弄错箱子,本就不是多聪明细心的人……他根本就没想到这种可能。
他们走出木屋。
椎名弦知道龙舌兰不可能提着沼渊己一郎一路走下山,必是将车辆开到了山路上。
“龙舌兰前辈。”
她没吹嘘自己的先见之明,只是问道,“你不介意开车,顺路送我下山吧?”
下山的路,还是要走一段距离的。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椎名弦是提醒过他的组织同僚,又很受琴酒看重,看上去有很前途。
龙舌兰点点头,就应下了。
及至车边,龙舌兰打开后备箱,如扔货物一样,将沼渊己一郎塞了进去,重重合上。
椎名弦坐上副驾驶。
今天,又是让代号成员给她做司机的一天。
夜色之中,龙舌兰沉默地开车,于山林间穿行。
他打开了车载电台,那默认的频道中,播放起了音乐。
椎名弦分辨出,那是十多年前流行的老歌,久经传唱的经典。
伴随着悠悠的歌声,龙舌兰开到了山脚的偏僻无人处,停下。
他很老实刻板,说送到山下,就只送到山下。
椎名弦扶住车门,没有立刻下车。
“龙舌兰前辈,我是个占卜师。”
椎名弦没头没尾地突然说道,那平静的声音中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自信,很容易感染他人。
装得像了,别人难免要信上几分。
“直觉告诉我。”
她用了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台词,“在未来的某天。”
“你会在公共场合和组织成员通话,被组织的敌人窃听。”
椎名弦的语调自带奇异的韵律感,“然后,你会粗心地拿错手提箱,在火光中,失去生命。”
龙舌兰的胡子抖了抖,狐疑且狠厉地看着她。
这不吉利的话,毫无根据,不能说是推理,简直是张口就来的预言。
什么占卜啊?那是只有小年轻才会傻傻相信的把戏。
但,龙舌兰听说这椎名弦很受追捧,被传得神乎其神,而她刚才也是真说对了沼渊己一郎的事情。
“我只是好心。”
面对着他的凶相,椎名弦温柔叹息,又微微笑道,“神不救人,人只能自救。”
她言及神明。
而她的眉目,在朦胧柔和的灯光下,也似乎确有种神圣的神性。
——是错觉吗?
不等龙舌兰作出回复,椎名弦便轻轻收拢起裙摆,礼貌地同他告别:“那么,再见。”
她下了车,款款离去。
“……”
龙舌兰坐于车中,一时没有发动汽车。
电台中播放到了中森明菜的歌曲,专辑《不思议》中的《hroodance》,超现实风格,在当时相当前卫独特,很受年轻人喜欢。
那是1986年的歌曲了,那时,龙舌兰初出茅庐,年轻气盛,敢闯敢做,决计想不到未来的自己安心做着组织的中层喽啰,只求安稳退休。
……虽说这会,还没有大数据推荐的说法,但不得不说,这首歌的迷幻感,很应景,也过于巧合了。
龙舌兰向后靠去,沉沉道:“怪人。”
他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但,椎名弦的话,还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些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