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在治疗所坐了一个上午。整整半天,治疗所一片清净,连个感冒咳嗽的都没有上门。格雷特摩拳擦掌,做好了一切准备,然而等了半天,只有一只麻雀在门槛上跳,被坐在门口的见习牧师逗引进来玩儿。
真·门可罗雀。
呃……身为一个医生,的确也不该盼望有人生病受伤。甚至,夜班期间如果没有急诊抢救,值得好好给夜班之神供几个苹果,再多多放两盒牛奶。
可是……早知道这样,我不如在家里做动物实验算了……
格雷特决定主动出击。他换掉牧师袍,放下橡木杖,别起魔法师徽章,带着伯纳德晃去了舰队驻地。
不管怎样,只要舰队还停在港口,就一定有人训练,有人训练,就有人受伤……实在不行,擦伤总是有的吧?
他熟门熟路,从伤兵营那个门摸了进去。之前为了测试抗坏血酸钠,格雷特连续跑了十来天,已经和门卫熟到可以刷脸进出。只打了个招呼,他就和野蛮人一起沿着宿舍的边缘,一路摸到了训练场。
训练场上,热火朝天。
议会舰队的训练场就设在海边,半水半陆。这会儿,码头边正并排停着两艘单桅横帆船,当中搭起跳板,一群预备海员在教官的喝令下,爬桅杆,拉帆索,忙得不亦乐乎。看那动向,应该是一队攻,一队守,正在模拟跳帮作战。
另有一群海员年纪大些,穿得也更粗糙些。扛着木桶、木箱,一二一二地喊着号子,在训练场里绕圈跑步。还有两组、大约一二十名水手,坐在平地的长艇上,手握木桨,努力划船。
每个人头上都热汗蒸腾,一呼一吸,白雾喷吐。整个训练场的温度,似乎都比场边高了一二度。
格雷特尽量贴着场边走。跑步的应该不会受伤,划船的应该也不会,模拟作战的那组似乎有些危险……也许他应该去那边看看?
他小心翼翼的绕过去。刚走到半路,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声喝令:
“火球术!卧倒!”
格雷特脚下一顿,还没看清楚周围,已经被野蛮人扑倒在地……
“哎哟……”
格雷特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然而,声音刚一出口,就淹没在惊惧的大叫声里:
“快躲!——主教大人!”
“轰!!!”
一发炽红的火球端端正正,贴着桅杆引爆,显然是负责演习的魔法师不小心打偏了。甲板碎裂,船壳横飞,那艘破旧不堪,只能拿来训练水兵的单桅横帆船,桅杆吱吱嘎嘎地倒了下来,眼看就要砸中下面的海员。
“伯纳德!救人!”
格雷特急叫。身上一轻,野蛮人已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直扑桅杆方向。然而,比他更快的,却是一道凌厉的白光:
“fla——”
白光后发先至,雷霆万钧,重重砸在桅杆侧面。碗口粗的橡木桅杆,居然被着一道白光砸偏了两尺,擦着惊魂未定的少年学兵,轰然落下,溅起一地碎石和尘土。
与此同时,训练场边人影飙射,不止一位骑士冲了出来。格雷特甚至看见,和他打过交道的舰队后勤官威廉冈森也在人群当中,一边奔跑,一边大喊:
“安普顿主教!救人!!!”
“我也一起!”格雷特爬起来冲了上去。
一位七级战神牧师、一位七级野蛮人战士,再加上三四名骑士一起动手。很快,二十余名受伤的水兵,就被一个不剩的捞了起来,排成一排。
两个被震晕落水的、三个在火球术爆炸中被烧伤的、十来个被各种木片铁钉扎伤,正在流血的,还有擦伤的、砸伤的……
然后,后勤长就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主教大人:
“安普顿主教,请您——咦?”
伤兵队列最右边,格雷特已经趴在地上,拉着伯纳德给伤兵做心肺复苏……
“年轻人,你是谁?”
主教大人脱口问道。格雷特百忙中抬了个头:
“我也是治疗者!——旁边这个伤势最重,先救他!”
“好!”
战神主教无暇质疑,立刻低头检查伤者情况,启动治疗术。连续四五个神术下去,一个吐血的、两个严重烧伤的、一个断腿的士兵活蹦乱跳,恢复原状,安普顿主教缓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格雷特:
“你在做什么?”
临时支起的帐篷里,格雷特正抖开一块绿色大布,往躺在长桌上的伤者盖去……
“他锁骨这里扎了根铁钉,我要取出来。”格雷特头也不抬地回答。脚步旋转间,一、二、三、四,四块绿色大布,已经把伤者盖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胸口一块。一边还在向伤者解释:
“你躺好了,不疼的,别害怕。你躺着不要动,我也不把你捆起来,好不好?”
“好……”
布片下传来闷闷的应答声。安普顿主教好奇心起,快步来看。刚到帐门口,就看见格雷特摸出一柄小刀,银光闪烁,锋利异常,对伤者锁骨附近比了一比。
“你……”等等!你连止痛的神术都没用!主教大人开口阻止。刚刚说出一个字,格雷特将刀尖对准伤者锁骨,低低吟唱,一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法术波动随即落下。
他一刀划落。安普顿主教分明看见,躺在桌上的伤者微微一颤,肌肉却没有绷紧,也没有发出尖锐的痛呼——不疼,真的不疼!
“你这是【延缓痛苦】?怎么不一样?法术波动也小得多?”主教大人一时忘情,脱口询问。他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手,示意格雷特不必回答。然而几乎是立刻,这位战神主教又睁大了眼睛,向前连跨几步:
“你在干什么?——不就是根铁钉么,你切他的肉做什么?你没把握的话,我来拔!”
“别碰他!”
这根铁钉扎的位置实在太寸,斜着刺入锁骨下方,插在在锁骨下静脉和锁骨下动脉之间。再往旁边斜一斜,颈外静脉、肩胛上静脉、肩胛上动脉、锁骨上神经,一团的血管神经,挤成一团。魔法侦测开启,看到铁钉位置的时候,他汗都要下来了!
这位海员没死真是运气好!
他生怕那位主教毛手毛脚,赶紧手术刀飞舞,切开皮肤,用法师之手固定住那枚铁钉。然后再用法师之手握着拉钩,逐层分离,拉开颈阔肌和胸锁乳突肌。跟着一挥手,几只法师之手变形为血管钳,刷刷刷刷,把周围的血管逐一夹闭。
“好了,现在可以拔了!”
“我来我来!”
安普顿主教飞奔而上,右手白光闪烁,捏向那枚铁钉。格雷特看了一眼,没有阻止,主教大人用力往上一拔,嗖的一声,顿时带出一股小小的鲜血。
格雷特一块纱布早已等在旁边。见鲜血流出,顺手就跟着按了上去。紧跟着,摸出一支小小的银棒,将银棒尖端的玻璃丝点在伤口附近!
“治疗微伤!治疗血管擦伤!”
开放肩胛上动脉!无活动性出血!开放锁骨下动脉!无活动性出血!开放肩胛上静脉、颈外静脉、锁骨下静脉……
一个个法师之手张开、移动、消失。格雷特最后松开拉钩,向后一仰:
“没问题了。主教大人,接下来拜托你了……”
“我来我来!”安普顿主教摩拳擦掌地上去接手:
“哎,你这钉子拔得漂亮,明明切了好几刀,出血居然出得这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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