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
“出来了。”
“居然是活着出来的。”
“还是自己走出来的!”
手术室大门打开(其实是大厅门打开,格雷特的随身手术室,直接取消法术就行了),一行人鱼贯而出:
阿尔瓦夫人面沉似水,大步流星。只有最熟悉她的学生,才能在她裙摆的波动幅度里,看到一丝轻松的味道;
格罗姆大法师满脸震惊,走两步,回一下头,再走两步,再回一下头。看上去,如果不是后面有人跟着,他能随时一头扎回房间;
班尼特大法师更加有点失魂落魄,整个人贴着墙边,往回扭着头,差不多是螃蟹一样横行。目光落在伤者身上,扭都舍不得扭一下。
而那位伤者,之前昏迷,横着进去;现在意识清醒,走着出来!
目光明亮,视线灵活,如果不是脸上、脖子上、胸口还有血迹,简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奥利维!”
“奥利维,你活下来了呀!”
堆在手术室门口,夹道欢迎的死灵法师们,看见自家同事脱险,纷纷松了一口气。
问候的问候,挥手的挥手,有些还特地绕到他左边,去卡左眼的视角:
“奥利维,你看得见吗?这只眼睛看得见吗?”
“真看得见?不是用法术?——刚才我们都听见了,你在喊你瞎了!”
“我们都准备好叫你独眼了!”
“滚!”
奥利维气沉丹田,用力一吼。
一群人吵吵嚷嚷,往前行进。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一队目瞪口呆,宛如石化的魔法师:
这些魔法师都穿着利落的黑衣,短外套,紧身长裤。五人一队,把凶手紧紧夹在中间,拽着他身上的魔法镣铐。
很明显,是议会的执法队接到报案,前来羁押凶手。
而本着带薪休假,努力摸鱼的精神,他们也一样等在门口,打算看一下受害者的结局是什么。死亡,瘫痪,还是瞎一只眼?
如果死了,瘫了,凶手就打入死牢;如果只瞎掉一只眼,就看后台说情的力度,力度高的话,没准能往上提一层?
然后,他们就等到了一只全须全尾,自己走出手术室,还能和别人吐槽开玩笑的受害者。
……说好的刀子戳进了眼睛里呢?
……说好的昏迷不醒,人已经不行了呢?
……说好的故意杀人呢?!
“啊!……啊!”
凶手猛然咆哮起来。虽说被堵上了嘴不能吟唱,小身板也挣不脱魔法镣铐,仍然不妨碍他双眼充血,把镣铐挣得哗哗直响:
怎么还活着?!
怎么还活着!
我这辈子已经完了,这个家伙,怎么能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死死瞪着对方,盯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人群最后的格雷特。是他!是他!
格雷特正被一群死灵法师围着。人人都用仰慕的眼神朝他集火,一口一个:
“神医啊!”
“太了不起了!”
“眼睛戳瞎了都能治好!”
格雷特:……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视力能保住的原因,是那哥们的眼睛根本没被戳瞎!
“怎么说?”
“不是都戳进眼睛里了吗?”
“诺德马克法师,您有空的话,就给他们讲一讲吧。”前面的格罗姆大法师脚步一顿,笑着回头:
“去我们那边坐坐怎么样?”
“好啊好啊!”
不等格雷特回答,边上的死灵法师们,已经一个个点头如捣蒜。七手八脚,再加上骷髅梦从人缝里伸的手脚,只差把格雷特当场抬走了。
人既然救回来了,追究凶手责任的事情,赔偿的事情,那就什么都好说。格罗姆大法师留下一个弟子,在这边处理谈判事宜,自己溜之乎也——
带着那群来讨论课题、来看同僚、来凑热闹的死灵法师,直接把格雷特卷回了不眠之塔:
“来,讲讲吧。这把刀戳进去,为什么拔出来可以一点没事,抢救要注意哪些?”
格雷特一个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在了环形的阶梯教室中央。面前一张木台,包浆浓厚,血腥不散,看着就像是手术台的样子。
周围一圈一圈,笔直往上,像个深井多过像大剧场。每一圈栏杆上都挤得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死灵法师探出脑袋,向下张望:
“诺德马克法师,讲一讲吧!”
“对呀,讲一讲吧!”
还有两位死灵法师,一左一右站在身边,同时用眼神催促:
左手是闻讯赶来的林恩,他那个黄金骷髅善解人意,已经摘下自己的脑袋,准备给格雷特当作教具;
右手边是逃了一条性命的奥利维,双手捧着眼睛里拔出的尖刀。刀刃上鲜血淋漓,擦都没有擦干净。
格雷特非常怀疑,如果骷髅当教具不合适,他就打算拿自己当教具……
格雷特叹了口气,左手接过骷髅头(黄金骷髅还似模似样的鞠了个躬),高高举起。展示一圈以后,右手接过尖刀,斜着戳进骷髅左眼眶:
“大家看,这把刀是贴着左眼眶,从眼球底下戳进去。眼球没有伤到,眼球后面的视神经,更加没有伤到……”
“看不清楚!”
“对,看不清楚!”
死灵法师们七嘴八舌地叫。格雷特仰头喊回去:
“你们自己释放秘法眼!”
“放几个都行,互相不要干扰就可以!”
刷刷刷刷,几只光团四面八方飞下,在周围展开光屏。格雷特拿起骷髅头,激发晶片记录的X光平片,对照着片子继续讲解:
“看这个刀的路径……它是斜着往下插的,经过鼻腔,咽部,一路到达颈部。非常幸运,刀刃经过的路径,没有损伤任何重要的器官、神经和血管……”
死灵法师们反应不一。有些专注人体向、解剖向的魔法师,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一边趴在栏杆上,飞快记录;
有些专注魔法向,剖尸剖得不多的,就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格雷特在说啥。听了一会儿,又有人喊起来:
“诺德马克法师,这把刀经过哪里,我们记不住啊!”
“就是,这个骷髅也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脑子,血管,神经,哪个在哪里,能不能多讲一讲!”
……看看,看看,这就是系解没背熟,直接上手术的结果……
如果是在医学院,这样的学生,已经被格雷特踢出教室了。奈何这是不眠之塔,格雷特不能踢人,只能朝他们翻白眼:
“不知道的自己回去查资料!回去预习!下次让我讲,谁还在这里吵吵,提头来见!”
头部的器官,组织,血管,都不知道在什么位置,难道要我把那个受害者剖了,现场讲给你们听啊?!
“对呀,提头来见!”
死灵法师沸腾了一下。格雷特瞬间看到教室门大开,两个黑袍法师以和职业不相符的敏捷,嗖的窜了出去。
没一会儿,其中一个飞奔回来。双手平伸,托了一个盘子,放到格雷特面前:
黑沉沉的木盘上,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毛发完整,皮肉完整,眼球完整,幽幽地盯着格雷特看。
“诺德马克法师,请——”
送人头来的死灵法师微微弯腰,盯着格雷特,讨好的对他笑:
“这个人头算我们的,您尽管剖,剖完了还有!”
格雷特:“……”
这算什么?
真·提头来见?
好吧,有个大体老师在手,用来说明头部的解剖结构,确实比较方便……
他收敛神色,后退半步,认认真真的向人头鞠了一躬。手术台边,一直环绕着的扩音魔法,把他的小声嘀咕传遍教室:
“感谢您为医学事业,奉献出自己宝贵的身躯,教导我们医学知识。您的奉献精神,将被我们永远铭记——”
鞠完躬,固定好人头,仔仔细细开始解剖。一边剖,一边讲解,对照着X光片,用【无声幻影】放大,不同颜色标出各种器官组织:
唉,说起来,他前世都没解剖过人头呢。系解课的大体老师,他只分到了一只胳膊,还是四人一组……
如果不是穿越以后,从黑鸦沼泽薅了不少羊毛,自己偷偷解剖过几具,今天就要丢脸了呀。
无论如何,能够弄到一具大体老师,还是很愉快的。格雷特一刀一刀剖下去,从器官讲到组织,从神经讲到血管。刀光翻飞,嘴角含笑:
衬着面前剖开一半的死人脑袋,怎么看,怎么都有变态科学家的潜质。
有了现场解剖,哪怕是对系解不熟的死灵法师,也听得津津有味。现场咳唾不闻,只有格雷特的讲解声,和刷刷的做笔记声音。剖完讲完,忍不住感叹:
“其实今天还是非常凶险的,刀的角度如果再平一点,就可能戳到延髓;如果刀再长一点,刺破颈内动脉,就可能拖不到救援……”
“诺德马克法师,这个血管,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呀!”
“是啊,怎么看出来的!”
现场嚷嚷成一片。格雷特笑了笑,指着血管造影刚要讲解,角落里,大法师阁下忽然暴起:
“滚滚滚!都滚!人家的独门技术,无缘无故,凭什么讲给你听!今天讲课到此结束!”
死灵法师们一哄而散。格雷特留恋地望着他们,眼神哀怨:
这是何必呢,我讲完了,再向你们要技术交换,你们就不好意思不给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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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一天,下午喝了一杯咸羊乳奶茶,恶心,反胃,晚上把晚饭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