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阳关外,几百只被强力箭矢射穿的百毒蛛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死相惨烈。
经历了一夜搏斗,见到了清晨日光的关外将士们大都长舒出了一口气。
招摇山属阳,西山属阴。按照以往的经验,白天的太阳只要往头顶上一挂,西山的妖兽大抵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历经近四个时辰的厮杀,何照夜的麻雀阵大显神威,不仅收拾了那第一波带头冲阵的百毒人面蛛,紧接着还打了三只半吊鬼,日出前更是对上了一头化蛇。
何照夜满意的看着地面上的那头化蛇尸体,老人朝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台下的李增传令收兵。
“叮、叮、叮……”鸣金声随即响起。
关前将士闻声后赶忙退至关内,化蛇蛇胆被割下,成为昨夜一战最大的嘉奖,赠予杀敌最多的勇士。
由于麻雀阵的设计精妙,昨夜的关外厮杀并未出现太大伤亡,出关迎敌的城防营将士有近三千人,其中伤损只有不到两百,战死人数少之又少,减员还不到十分之一。
照常理而言,这一战是足矣被载入史册的一战,何照夜的麻雀阵灵活机动,最擅变化!
中原历史上对西山的大小战役四百余场,在余阳关前线所有的战役之中,昨夜之战堪称经典。
坐镇城头的主帅一言不发,身在关外的将士浴血搏杀,战至天明,大胜!
这在整个人类的战争史上可谓是空前绝后。
只是,随着鸣金声响起,身在城头之上的主帅何照夜却突然从胜利的欣喜陷入到了一阵沉思之中,老人看了看自己那双被冻得有些皲裂的手掌,一把没抓稳手中长枪,竟是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护从李增赶忙从台下跑上望山台,想要搀扶这个不知为何突然跌坐在了地上的老人。
却被何照夜一把制止。
“莫要扶我。”何照夜满脸倔强,试图将那柄银色长枪兜在怀里,再度强撑着自己站起身。
然而,徒劳无功。
何照夜腿脚颤抖,手掌皲裂,甚至于就连那揣在袖子里的隔壁,现如今也在止不住地打着颤。
李增终归还是看不下去了,也不顾何照夜的阻止,中年护从一把将老人抗在了身上,背着这个镇守了余阳关五十多年,经历了大大小小近百次生死搏杀的老人,走下了城头。
身边响起的欢呼声不绝于耳,都是在向将军庆贺战争的胜利。
何照夜茫然的抬起头,老人看了一眼将自己背在身上的护从,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李增微微一笑。
“将军,廉颇老矣尚能饭,何须太在乎自己的形象嘞?像您这种守城的统帅,那都得是越老越值钱。”中年护从笑着说道,说话间隙还颠了颠那个被自己背在背上的老人。
何照夜哑然一笑,老人没来由觉得自己这个叫“李增”的护从,真的很好。
余阳关牢狱处,何晨风观战一夜,此刻疲惫的少年,倚靠在了一块厚实的墙壁上,沉沉睡去。
那道前些时日被守关老人点燃的烽火仍在徐徐上升,只是迟迟不见援兵。
九霄云外,骑在白鹤上的刘长风微微皱眉,骑鹤老人沉声问道:“诸君可愿与我,共赴西山?”
西南五州之地,无人回应。
远古宗派山门紧闭,几位王剑执掌者轻轻摇头,礼王陈萍失去联系……
恍惚之间,有一道声音自刘长风脚下的信州大地响起。
天河剑宗掌教洪落诚,畅然笑道:“我天河剑宗愿往,请天师先行。”
刘长风神情一怔,眼中闪过一道不可置信之色。
这是?
六境!
片刻过后老天师微微颔首,对身下剑阁微微作揖。
刘长风说道:“谢过小洪掌教,谢过信州天河剑宗。”
洪落诚闻言沉寂良久,最终回了刘长风四个字。
“当仁不让!”
天下皆知。
信州大地,蜀道难于上青天。
天下信士,皆出蜀地。
……
禹州中部,哀牢山。
傍晚!
经历了半日时间,李来福总算是那将几名倒霉亭卒给背出了山去,他自己则是累得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那架来时的马车,还停放在原先的山坳子里,两名负责看守的亭卒,每日都会给骏马添足甘草,而后在日落之前将一堆烽烟准时升起。
陈萍几人进山七日余,两名来自吕家店的亭卒就惶恐不安的等了几人七日。
现如今,看到昏迷不醒的几位同乡亲友,两个驻扎在北麓山外,没能跟随礼王陈萍进山的亭卒,竟一时间有些庆幸。
原本还因为无法亲眼目睹礼王剑出世而感到失落的两人,此番内心不禁异样。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欣喜中带着伤感,失落中带着庆幸。
总之,在看到几名同乡的惨状过后,留守的两人内心是百感交集的。
陈萍现在还在山林之间,李来福往返几趟,已然耗尽了体力,于是就先安排陈白背着陈萍往山外走,他则是略作休息,之后再将二人接出。
先前的李来福因为外部因素无法与陈萍分头行动,自然导致了许多不便。
但现在不同了。
哀牢山内的潜在风险几乎尽数被南方圣人扫平,陈萍自然也就无须去担心与李来福分开之后,势单力薄遭到偷袭的事情了。
山林之中,看着日头渐低,玉面少年在陈萍的指引下,寻到了一块空地过夜。
头顶明月逐渐浮现。
两个年纪相差不多的小伙子,生了一堆篝火,陈白为陈萍烤了一只小母鸡,虽然是就地取材,却依旧做得香气扑鼻,想让陈萍吃了,好好补补身体。
这只鸡是下午的时候,李来福往返时留下的,其想法不言而喻。
陈萍掰下一根鸡腿递给陈白。
看着这个连连摆手的少年,陈萍笑道:“你今晚的晚餐就这一根鸡腿儿,剩下全是我的,拿着吧。”
陈白摇了摇头。
玉面少年在衣兜里套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干巴巴的粗粮饼子,放在嘴里嚼了一口。
“王爷,我吃这个就行。”陈白说道,语气真诚。
陈萍一巴掌拍在了陈白的小脑瓜儿上,略带些威严道:“得了吧,你这个傻小子,拿着!”
陈萍攥着鸡腿的手往前猛地一伸,直接塞到了陈白嘴里。
“都几天没沾荤腥味儿了,吃点儿不亏!”陈萍笑道,抬手又拍了拍陈白的小脑瓜,给玉面少年抹了一脑袋油水。
陈白也不恼,笑着点了点头。
嘿!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