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念说男人没有好东西,有一个算一个,连带着自己,都狠狠骂了一通。尚之桃觉得他挺逗,那张嘴毒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她跟栾念聊起这次申请去西北,栾念问她究竟为什么要去。

    她想了想:“我明年申请晋升专家,还缺一个S+项目。grace也建议我去。”

    “grace建议?”

    “是。”

    “grace为什么建议你去?你想过吗?”

    “为什么?”尚之桃问他。

    “你自己想。你不是22岁什么都不懂了。"

    栾念不愿意把话说的太清楚,职场复杂,各怀鬼胎。尚之桃在企划部站稳了脚跟,并且升职迅速,很快就要成为grace的竞争对手。这次grace建议她去西北,她离开大本营,远离同事,项目又有风险,无论怎么权衡,都是弊大于利。

    但尚之桃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好在人生漫长,她还有机会修正。

    “你的意思是,grace在忌惮我。”尚之桃问他。

    栾念将调好的酒递给她:“尝尝。”算是回答。

    尚之桃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像极了儿时老平房门前种的小草莓的味道,有一点好喝。咂摸咂摸嘴唇问他:“这酒叫什么?”

    “失控。”

    栾念的身体从吧台探出来,唇贴在她的唇上,舌尖舔舐她唇边,又勾着她的。尚之桃头向后缩,被他手拦住,覆在她后脑,开口抱怨:“躲什么?我尝尝我调的酒。”

    为什么叫失控呢?大概是这酒酸甜可口,令人不必设防,饮之又饮,难免贪杯。栾念舌缠着她的,看到外面人影晃过,去跑步的酒吧服务生们回来了。

    栾念放开她,亦咂嘴:“果然,一流。”

    不知是在夸酒,还是在夸她人。

    此时卢克在酒吧前面自己玩儿,尚之桃坐在吧台外,她脸还红着。栾念站在吧台里,为尚之桃调酒。他调酒属于玩票性质,自己调来喝,对不对外售,给尚之桃调的酒也依他自己心情,并没有什么章法。只有一点,每次只调一点,她一口喝完,多喝几样,不至喝多。

    酒吧经理没有换,还是那个人。尚之桃好奇栾念究竟给他开了什么样的薪水,毕竟这个行业换工作家常便饭。而他的酒吧经理又是难得一见的帅哥。

    栾念却笑笑,什么都不说。

    尚之桃手机响起,她听到lumi有些激动的声音:“我操!尚之桃!你猜怎么着!”

    “哈?”尚之桃有点迷糊:“你怎么了?”看了眼栾念向外走,她跟lumi的通话总是有一些不能让别人听的内容,聊天记录里也是。尚之桃有时会想,如果她丢了手机,她和lumi的聊天记录传到网上一定会突然大火。两个人真的百无禁忌什么都聊。

    lumi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长喘一口气:“来,姐姐告诉你怎么了。"

    “怎么了?”

    “昨天,姐姐我,差点睡到will,”

    尚之桃听lumi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终于拼凑了完整故事。

    lumi周末经常跟一大家子人一起出去吃饭,城里的老馆子选一家,一吃一下午。赶上春天天气好,吃完饭再去胡同里看看自己家的老房子,回忆回忆过去的苦日子。

    那一天还是去吃饭,吃的清真老号饭庄,桌子一拼,一家人围在一起,烧羊肉、醋溜木须刚上,Iumi就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两位。”这声音她熟,每天训她跟训孙子一样。伸长脖子一看,果然是那位神仙,旁边跟着一个大家闺秀,看起来像约会,但两个人又疏离。lumi把脖子缩回去,半顿饭过去不敢抬头。生怕被抓个正着。

    奶奶看她异状不乐意了,大声训斥她:“卢米儿!你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咱们卢家的精气神儿呢!”奶奶声若洪钟,半个馆子的人都扭头来看,Iumi想捂奶奶嘴,已经晚了。will目光已经过来了。

    要说事情也巧,will一起吃饭的对象是他前妻。他们俩起初聊的是她前妻的工作的事,前妻在科研室搞研究,Iumi偷偷抬头看,长得么,真是端庄大方。可两个人吃饭却不愉快,lumi偶尔听到will对他前妻说:“你别污蔑我。”

    这下好了,lumi看到will的短处,突然觉得自己在凌美的日子算是到头了。谄媚的朝will笑笑,然后对奶奶说:“我的奶奶,快走吧,您的胡同子等着您视察呢。”说完搀着奶奶向外走,想溜之大吉。

    出了门,还没走二十米,就被人揪住衣领子,她刚想开骂,回头看到是will,立马住了嘴。心里是真怕他。

    “你躲什么?”will对奶奶点头,然后问lumi,松开她脖领子。will也挺怪,他平时一个老派人,单单看到这个lumi压不住火,屡次三番抓她脖领子,想把她扔出去。

    “我这不是不想窥探您隐私么…"lumi偷听了多半顿饭,就差把耳朵割下来放他桌子上了,这会儿这么说就有点气短。

    奶奶在一旁不愿被冷落:“认识?”

    “我领导。”

    “奶奶好。"will严肃归严肃,对lumi奶奶倒是尊重,修养还是有的。

    “领导好,领导好。”奶奶背着手,跟will点点头,而后跟着子孙们视察胡同去了。剩lumi站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解释:“您平时批评我什么我都认,可有一样啊,今儿这事可不是我乐意的。我怎么知道家庭聚会碰上您了呢?再说离婚这事儿,多大点事儿,离了再找。”

    “你有病吧?"wil向来忍受不了别人每天上嘴皮子撞下嘴皮子胡说八道,lumi讲话没一句正经,他听着都觉得脑仁疼:“谁跟你说我离婚了?”

    “没离?”

    “…离了。"

    “那不就结了。您快回去陪前妻,万一能复婚呢,不是省着再找了么。"lumi扔下这一句,跑了。

    跑几步,一回头,看到will在路边站着,显然心情不好。大哥可别从二环桥上跳下去。于是买了一打啤酒,跑了回来,自己扯一个,给will一个。

    俩人坐那儿干拉了四罐啤酒。lumi越喝越饿,终于提议:“要不您看这么着,坐这一直喝啤酒也不是事儿。好歹得有点下酒菜您说是么?”

    “嗯。”

    “那您去我家里,我给您炒俩?"lumi这人鬼心眼子多,都说交人交心,她给will炒俩菜,俩人往后也算是朋友了,他再骂她的时候没准儿也能思量思量是不是下口太重。

    will竟然没拒绝。他不觉得跟lumi能有什么,他从小接受正统的家庭教育,父母都是高级知识份子,最不能接受lumi这样的女人。行事鲁莽,言语粗鄙,每天上班像是混社会,透着那么一点放荡不羁。

    一个离了婚的单身男人,从前做人端端正正,还是在临了被扣了屎盆子。看lumi那一家人的样子,八成是暴发户。lumi当然也不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跟着lumi去到她家。她住的地方位置好,90来平,按lumi在公司显白的话说:“这样的房子她有好几套。”她自己就那点破事,让她抖落的干干净净。

    wil脱掉风衣,放眼望去,lumi家里没有能坐的地方,沙发上堆着她的衣服,最上面那件是一件超薄内衣。她审美豪放,那内衣穿着也不一定能管什么用。

    lumi看到他眼神过去,忙把自己的衣服抱走:“见笑了见笑了。平时也没来过人儿,我妈都懒得来,嫌我屋子小,不够她遛弯儿。”又炫富了。

    安顿了wil就去炒菜,lumi炒菜还行,反正就那点东西,胡乱放,炒出来都勉强能吃。四个热菜,加上稻香村买的半个羊脸儿、四宝、鸡肉肠、酸豆角,凑了八个菜。一边摆盘一边对will谄媚:“国宾待遇。但凡换个人我就让他啃咸菜了。架不住您腕儿大,尊贵,我得好好招待。”

    她话太密了,一句又一句,又是片儿汤话,说的will脑仁儿一跳一跳的疼。

    两个人喝酒,will坐的笔直,像个古板的老学究,lumi腿翘到椅子上,还劝will呢:“别拘谨,别拘谨,自己家。喝多了喝热了您就脱。您要是不好意思我也脱,陪您。”

    讲话是一句都不正经。

    will今天难得没有训她,就着她那些不入流的话一个人喝闷酒。他从前回家,家里干干净净,两个人都有洁癖,前妻喜欢折腾花鸟鱼虫,家里也就都是这些东西。他本人没什么情趣,学习好,脑子好,误打误撞管了市场,又因为人正直,就把市场工作管的像样。栾念挖他的时候他刚离婚,觉得换个环境也好,一切重新开始。结果上班第一天站在电梯角落里就听一个女人流里流气的讲话,满口京片子:“这么说吧,没有搞不定的男领导。大不了老娘睡他一睡。”电梯里人都在笑,另一个姑娘制止她:“你快别胡说八道了。说得跟真的一样。”那个要睡男领导的女人就是lumi,制止她的姑娘就是尚之桃。

    这两个人只要在公司就跟长在一起一样,经常把脑子往一起凑,不知道偷偷说什么混话。

    wil因为初印象,断定了这女人随随便便,又见她每天吊儿郎当,他忍不了部门里有这样的下属,逮到机会就训她。

    就这么个下午,听着Iumi讲话,还挺下酒,慢慢的就有点喝多了。

    will喝多了脸红的跟关公一样,衣袖挽到胳膊肘,体脂低的人胳膊上有一条青筋,前情又有他在公司楼下一打二救lumi一次当时就觉得他是纯爷们一个,今天再看那皮相,就动了色心。

    她把椅子搬到他旁边喝酒,手状似不经意放到他腿上拍了拍,像兄弟一样。心里却在盘算:肌肉结实,是块好料,当睡不当睡?当睡!心里天人交战,不行今天就办了他,办了他,自己痛快痛快,往后也能少挨点骂,她混日子也能自在点。

    她那点小动作落在will眼里都觉得稀奇,这姑娘怎么跟个缺心眼似的?will有心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就坐着不动。lumi心想啧啧,男人。手支在桌子和椅子上,微微起身凑到他面前,舌尖扫过他唇角:will热不热?咱们脱了衣服凉快凉快?”

    舍不得他那张好看的嘴,忍不住咬了一口。牙齿将他唇咬起,will甚至觉得有点疼。他头向后仰,躲开她的进攻。对她说:“你先脱。”

    will的话听起来有点你先脱为敬的意思,lumi怕什么,脱掉自己的薄衫,里头是一件肌肤色吊带,因为喝了酒,肌肤敷上一层薄粉,挺好看。手捧着他的脸,操,怎么这么烫,指尖动了动,低头吻他。他一动不动,还没怎么着呢,她自燃了。

    这爷们真挺好。

    wil跟前妻也算有过好时候,但两个人都话不多。没见过亲热的时候这么话唠的,突然憋不住,破功了,噗嗤一声乐了。将lumi抱起来丢到沙发上,对她说:“你少说两句多好,多说多错。歪脑筋也少动点,睡了你老板就能不干活怎么着?公司又不是我开的。你这么缺心眼,吃亏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吧?”

    will今天跟前妻这点气都撒lumi身上了:“还有啊,你身材不行,以后在外头多穿点。有料你露我能理解,没料你露什么?揭自己短呢?”

    一边训她一边穿风衣:“多谢款待,最后上这菜一般,色香味都不大行。”

    操。

    lumi第一次听will说这么多话,每句话都挺损,她却一点不生气,这爷们挺逗。八成是不大行。

    她问尚之桃:“你说他到底行不行?”

    “行不行跟你也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啊,他把我瘾勾起来了啊!”

    “你快老实点吧,回头他举证你职场性骚扰。”

    “我不怕。你等着尚之桃,老娘必须睡了他,明年你升专家,让他全给你打满分。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lumi嘿嘿一乐挂断电话,尚之桃一看,这通电话俩人聊了一个小时。将手机揣在口袋里,进门听栾念说:“你们俩有什么好聊的?公司里聊不够!”

    尚之桃又不能对他说lumi要睡will的事,就假装没听见,坐在地上给卢克梳毛。

    也不知道为什么。卢克在栾念这里特别开心,跑的比从前还要多,而且它听栾念的话,栾念叫它它用跑的。八成是因为栾念用吃的拉拢它。

    “我去西北的时候,你可以照顾卢克吗?”

    栾念嘴角扬了扬,半晌丢出一句:“怎么照顾你别管。”@尚之桃对他提条件:“不能定鲜肉狗粮,不能吃太多零食,别惯着它…”她絮絮叨叨一堆,栾念终于忍不住:“要不不送寄养?”

    “不。"

    周日的午后,小病初愈的栾念,馥郁的青山,自在的卢克,还有闲聊的他们。

    再过一会儿,前面开来几辆车,车上下来一群年轻男女。尚之桃说:“你来客人了。我去后面。”

    “你见不得人是吧?”@“

    ”就这么坐在吧台前,面前的酒刚喝了一半。

    尚之桃听到有人叫:“龚老师。”就回过头去,看到龚月。她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男人,正在跟栾念握手。栾念招呼尚之桃:“尚之桃,你来。”

    她跳下高脚凳走过去,听栾念介绍她:“我女朋友,尚之桃。”

    女朋友这三个字吓到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看看栾念,他却拉过她手腕:“这是龚月老师。”

    “龚老师好。”尚之桃站的笔直,从小怕老师的人对龚月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敬畏。龚月认真看她,笑了,对尚之桃:“这是我男朋友,孙霖老师。”

    “孙老师好。”

    “那我们先去做读书会”龚月对栾念点点头,带着男朋友走了。

    尚之桃有心追溯一下“女朋友”三个字,栾念却已先行一步去了吧台,还招呼她:“还不快走?女朋友。”

    龚月问谭勉:“栾念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叫尚之桃。”

    “不认识。”

    谭勉跟龚月不算太熟,当然不会说太多。栾念跟他讲过龚月每个星期都带学生去,八成是有了压力,找个人搪塞,并没往心里去。也没打算问栾念。

    “帮忙上酒,女朋友。”栾念将调酒师调好的酒推给她,尚之桃听到这三个字心里十分怪异,又说不清什么感觉,就看着他。

    栾念头都没抬,说了一句:“不是要一起冒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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