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通,那边还没出声,千语便气势汹汹地发问:“宫少,你跟贝蒂怎么回事?吵架了?都把她气到说要回国!”
宫北泽这会儿刚下班到家,见屋里黑灯瞎火的,正疑惑那洋妞儿怎么不在家,接到这电话顿时恍悟。
“贝蒂跟你在一起?”
“你别管,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边突然就沉默了。
宫北泽像是疲惫得挪不动腿脚,浑身带着一股子丧坐到沙发上去,语调也沉入肺腑:“我跟她之间,结果不是明摆着的吗?”
“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都讲究门当户对,你不会以为换了种族,这规则就不存在了吧?我们之间,风花雪月一场可以,真要到谈婚论嫁,你觉得我够资格?”
千语没想到他会甩出这话,顿了下才回应:“可……你起码得争取下吧?”
“悬殊太大,我争取下也不会改变什么,反而会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甚至可能因为我跟家人闹得更僵。”
“你……”千语被他一番话说得竟接不上来。
都是经历丰富的成年人了,不是十八九岁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对爱情和婚姻,自然也不是那般单纯肤浅的看法。
千语明白,宫北泽这话说的有道理。
可问题就是,看着贝蒂这样伤心,她多少还是觉得太可惜了!
“你们在哪儿,我去接她。”宫北泽见这边不吭声了,也不想再多言,主动问她们的地址。
千语看着贝蒂,也不知道她现在愿不愿意跟宫北泽回去。
但想着人家两个人的事,外人也不好插手太多,于是还是把酒吧地址说了。
挂了电话,千语心里很烦闷,握着手机凝着眉沉默了会儿,又打开手机拨通了丈夫的号码。
那边接通,她又是没等对方说话,劈头就骂:“你们男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要么渣要么烂,难怪现在结婚率低离婚率高,就是你们男人太不靠谱,太伤女人心了!”
那边,正在家带孩子的封先生,闻言一头雾水:“千千,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还能是谁!你的好兄弟!”
封先生顿时明白过来,但语气充满怀疑:“宫北泽惹你?不能吧……我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就是他!他跟贝蒂吵架了,贝蒂要回国了,他居然都不争取不挽留,平日里不是牛气哄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吗?怎么现在怂了?自卑敏感,觉得配不上人家了?”
千语一通臭骂发泄,封墨言乖乖听着,不敢再吭声。
等老婆大人骂完了,他才温柔安抚:“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那,你还跟贝蒂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晴晴闹着找妈妈。”
“找妈妈找妈妈,一天到晚找妈妈,这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吗?你当爸爸的就是个摆设?”
封先生又被骂了。
知道老婆这会儿心情不好,正拿他当出气筒,他只好识时务地道:“行行行,我先哄她,你在外面陪着那老外吧,等会儿要不要我去接你?”
“接什么接!在家哄孩子睡觉!”
“好,听老婆的。”
挂了电话,千语落下手机还觉得心里不痛快。
倒是贝蒂,被她一通迁怒的发泄吼得清醒了几分,酒也不喝了,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你……你干嘛,跟你老公发火?他又没惹你……”贝蒂都觉得封墨言被骂得太冤枉了,忍不住为他说话。
千语叹气,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他,你也没机会认识宫北泽,哪还有现在这些破事?”
这逻辑……
贝蒂愣了秒,连连点头,竟觉得无比正确。
不过,该发泄的都发泄了,千语看着镇定下来的女孩儿,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宫北泽的意思是,你家里不可能同意你跟他在一起,所以你回国时,你们俩就得理所当然地分手——你怎么想的?你家里,会不会在意你嫁给什么样的人啊?”
贝蒂摇摇头,“我的哥哥姐姐们,要么娶的是商业巨鳄的女儿,要么嫁的是亲王贵族……你知道我们这种家族,为了财产不被分割,为了世世代代延续这种尊贵,结婚前都是要……”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宫北泽也算有自知之明。”千语点点头,又叹息了声,一时也想不到解决办法。
似乎,分手是板上钉钉的结局。
她心情郁闷,主动拿过酒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其实我以前就想,有钱人的日子真不如普通人的,就是谈谈恋爱,结个婚,普通人欢天喜地就办了,可有钱人……”
越是有钱,越是会计较方方面面,婚事就越办得复杂。
回想她跟封墨言当年的爱恨纠葛,不比这更叫人煎熬受罪么。
她话没说完,贝蒂同样也理解,不过她笑了笑,羡慕地说:“你都很好啦……现在,你的丈夫很爱你,你们当年的事,我从凯恩那里……也听到过一些……要是宫北泽像你丈夫那样,我会觉得好幸福了,可惜……他根本就不爱我——”
千语见她仰头干杯,想安慰都不知如何开口。
说实话,从刚才跟宫北泽通话的情况来看,她也感受不到那家伙对贝蒂的爱。
都说爱是盲目的,爱会让人失去理智,可他能那么清晰地分析处境,那么清楚地认知自我,只能说,没有真正爱上。
两人对影而酌。
宫北泽赶到时,贝蒂醉得晕头转向,而千语也有些喝多了。
他搀扶着贝蒂起身,动作小心温柔,眉心紧紧收拢,看起来心疼又担忧。
千语瞧着他的一举一动,忍不住说:“看起来,你对她……也不是毫无感情,那怎么还能保持理性的?你也不年轻了,难得遇到一个能让你开心,让你心动的人,你不想努力一把,争取下?也许……你能打动她的家人,能跟她修成正果呢?”
宫北泽搀扶着怀里的女友,闻言淡淡自嘲地勾了勾唇,“正是因为我不年轻了,我才更懂人性,更懂现实。好比说,希希长大了要离开你们,嫁到国外独自生活,对方还比你们家条件差很多,你跟墨言会同意?”
这一问,着实把千语问住了。
她同不同意暂且不说,封墨言那个女儿控……铁定是一万个不同意啊!
可她还要辩解:“但外国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对孩子没有那种掌控或者不舍的想法。”
“可贝蒂家情况又不一样。她家情况复杂,她母亲还盼着她嫁得好来改变命运的,怎么可能同意她为了爱情抛弃财富地位?”
宫北泽不是没想过跟贝蒂继续走下去,所以这段时间,他通过旁敲侧击从贝蒂这里了解,还有国外的好友各种帮忙打听,也差不多了解了贝蒂家里的情况。
千语没了话说。
“宫北泽……你来了,呃……你不是,不想理我么……你还想分手……别以为我不知道——”怀里的女人睁开眼眸,哼哼唧唧地闹起来。
宫北泽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到处乱摸,又看向千语:“你喝了酒,不能自己开车,让墨言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叫个代驾。”千语甩甩手,“你快带她回去吧,她醉得不清,你给她弄点醒酒茶喝喝。”
“嗯,知道了,那我们先走。”
这一夜,宫北泽照顾醉酒的贝蒂,焦头烂额。
下半夜,贝蒂酒醒了,看着睡在身边的男人,突然爬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往他身上扑去。
宫北泽是靠在床边的,身上衣服也没脱,累极而眠。
身上突然被一个重物压下来时,他猛地惊醒,第一反应就是要把重物撇开,可等睁开眼一看,那毫无章法胡乱吻着他的人,除了自己的女友,也不会有别人了。
“贝蒂……你酒醒了?你干什么?别闹了,快睡吧……”惊讶过后,他一边询问一边忙乱地护住自己的衣服。
可贝蒂铁了心要让他破防,竟一口咬在他脖颈间,疼得男人一声惨叫,伸手捂在脖子上。
她抬起头,盯着男人凌乱痛苦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想分手,也可以……起码,要让我……”
后面的话,她顿了顿,没用中文说。
宫北泽自然没听懂,但他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诉求。
有那么一瞬,他妥协了。
想着外国人根本不在乎那种事,也许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谈了一场恋爱,连恋人间再正常不过的事都没发生。
所以她想用这件事来个了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确应该爽快点,成全了对方。
于是,他抗拒的手转而揽住女人性感火辣的身躯,这一搂,便像是信号发射……
一切进行的顺理成章,可让贝蒂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沉浸其中,甚至都做好了享受的准备时,这人突然又停下。
两人眼神交接,她满是疑惑不解,而宫北泽……一脸尴尬窘迫。
“今天不行……家里没,没有那个——”
家里没有安全套,万一让她怀上孩子,这事就不是分手能解决的了。
贝蒂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人就慌忙下床,动作之快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宫北泽夺门而出,徒留一头雾水的贝蒂惊坐起身,不敢置信地面对着空荡荡的卧室,气得头顶冒烟!
————
两人经过这一晚后,关系明显僵硬了些。
贝蒂依然上班,却没再坐他的车。
白天也不再去总裁办刷存在感了,晚上下班后直接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家。
宫北泽知道她生气了,那一晚的落荒而逃,放着任何女孩子都会没面子,都会很生气的。
他尽量小心翼翼,不去惹她。
很快,到了跟蒋甜韵约定吃饭的日子。
他本想跟贝蒂提一声,可想着两人这几天的相处,又打消念头了。
他去到私房菜馆时,蒋甜韵还没到。
细细地研究了一遍菜单,发现有几个新品,他叫来老板,叮嘱人家等会儿把所有新品都做一份,打包,他要带走。
老板收了菜单退出去,古色古香的卷帘刚放下,又被一只玉白的素手撩起。
宫北泽抬眸一看,熟悉的身影站在眼前,仿佛穿越时光一般。
他眉心微拧,眼眸停顿了一瞬。
倒不是因为蒋甜韵今天的盛装打扮,而是看到那张贯穿他整个青春的容颜,心绪复杂难以名状。
她的笑容依旧跟过去一样,没什么变化,可他的心境,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蒋甜韵今天穿着抹胸月白长裙,妆容精致,若是当年的宫北泽,一定从她身上挪不开眼。
可惜,时光流逝,错过的人不会再驻足停留。
“怎么,不认得我了?”蒋甜韵走进来,看着宫北泽的反应,笑了笑,调侃了句。
宫北泽很快恢复如常,礼貌客气地说:“你这些年,的确变化挺大的。”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得不好了?”
“当然是变好了。”
这是实话,他没必要说谎。
蒋甜韵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含羞妩媚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变老变丑了。”
这话太暧昧,宫北泽没接。
宫北泽:“我刚已经点了菜,都是这里的招牌,你应该会喜欢。”
“嗯,我口味没变的,你肯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她句句话带着暗示,宫北泽不想理会,只好句句话去破解:“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口味肯定会变。”
意思就是,你也不一定还喜欢我。
蒋甜韵也不会不懂他的拒绝之意,脸色尴尬了一瞬,笑容都有些勉强了。
两人间莫名冷场,蒋甜韵毫不掩饰地盯着对面的男人,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宫北泽被她盯得不自在,只好绞尽脑汁找话题:“你的画展……结束了?”
“嗯,前两天就结束了,等了你那么久,你硬是不肯来。”
“呵呵……我不会欣赏艺术,去了也看不懂。”
“你不会欣赏,我可以给你讲解啊。”
他喝了口茶,“不感兴趣。”
“……”这话,蒋甜韵无言以对。
服务员开始上菜,两人都拿起筷子,蒋甜韵原本是披着长发的,大概是嫌吃饭不方便,于是抽了只筷子,想着把头发盘起来。
但她盘着盘着,突然“啊”一声皱眉,手上的镯子跟发丝缠到了一起。
宫北泽抬头看向她,还没说话,她楚楚可怜地问:“阿泽,你能帮我一下吗?我头发扯住了,拽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