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一夜未停,痛苦、绝望、愤恨,一如上一世被欺骗后的她。
苏知微也不知是被这哭声还是萧定北那几句话给搅的,一夜未能安眠,翌日头昏脑涨的。
明镜见她脸色不好,请了师云落过来,诊断过后,师云落先叹了口气。
“你这身子呢,宜静养不宜心绪波动太大,我给你开几副平心静气的汤药吧。”
苏知微谢过师云落,又想到什么,问:“你和萧定北很熟?”
“老萧啊,我们是朋友。”
“他这八年在云北过得可好?”
师云落先看了苏知微一眼,而后叹了口气,“不好,很不好,仿佛是一个每时每刻都在遭受酷刑的人。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可以将自己为难道那一步,简直生不如死。”
苏知微抿紧嘴巴,她一直觉得八年太长了,长到他已经将她忘得彻彻底底,然后开始了新生活,甚至有了新爱人。
她从不刻意去打探他的消息,便一直这样自以为的。
“其实来之前,我便知道他是被爱人所伤,也知道他爱的人叫苏知微,我一直觉得这个女人一定面目可憎。但来到平都,我认识你了,我知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你们俩本可以恩爱美满的吧。”
苏知微苦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感情方面亏欠他了?”
“是。”师云落诚实道。
“我骗他说,我爱上了谢凛,他也许会找你核实。”
“你让我怎么说?”
“帮我骗他。”
师云落皱眉,“他已经太苦了,我不忍。”
“可我没有多少时日了,你难道就忍心他陪我一起去死?”
“……”
“我不想既亏欠他的感情,又亏欠他一条命,这样来世还要还。”
可若有来世,她不想再遇到他了。
师云落长叹一口气,“好吧,我也不想老萧做傻事。”
临走的时候,师云落从药箱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旁边桌子上,“小九派人送回来给你的,这小子从未如此关心过其他人,包括我。”
说着师云落哼了一声,像是吃味了。
“若我没有机会当面谢他了,请师神医帮我代为转达。”苏知微道。
“‘谢谢’两个字倒是容易转达,怕只怕他对你也上心了。”
“不会。”苏知微笑,“他想我活着,不过是因我还有用处而已。”
“但愿吧,这小子可经受不起情伤。”
之后几日,苏知微听从师云落的吩咐,在西院里静养。这日,江映画突然来了。
莲心本想拦着她,可江映画冲里面大喊道:“苏知微,你快出来,将松儿还给我,他是我儿子!”
苏知微正靠坐在罗汉床上看账册,闻言手顿了一下,就听莲心嚷道:“二姑娘难道忘了,小公子已经过世了。”
“呸!你个贱蹄子,你敢咒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苏知微出来时,见江映画要打莲心,便喝了她一句:“江映画,你发什么疯?”
江映画看到苏知微,先怔了一怔,继而挺了挺腰,换上了一副高傲的面容,如以往一般。
“苏知微,你商女畜生,本就低贱,而我是伯府出身,身份尊贵,你怎能与我比?”
说着,她开始原地转圈,那眼睛也直了,开始自说自话。
“我姓韩,不姓江,我和哥哥有婚约,我们才是一对儿。苏知微不就是仗着有钱才能嫁给哥哥,可那又怎样,哥哥只爱我,为了我可以给苏知微下毒。哥哥答应我了,等苏知微一死,他就娶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莲心回到苏知微身边,小声道:“姑娘,她是疯了不成?”
苏知微嘴角扯了一下,“估摸是受的刺激太大了。”
“当年哥哥给齐王出主意,让他扮成马贼去抢劫苏家,那时我还特意给齐王提了个醒,说这苏知微长得极为美貌。呵,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齐王强辱了苏知微。哥哥因此厌恶她,她长得再美,哥哥都没碰过她。”
江映画还说着,将这些年他们对苏知微犯下的罪都说了。
莲心越听脸越青,“这帮畜生,原来干了这么多坏事!”
苏知微干脆在旁边石凳上坐下,静静听江映画说着。
“莲心,你去拿些红纸过来。”
“啊?”莲心不解。
“我要剪喜字。”
莲心一时摸不到头脑,但还是去拿了。
等莲心拿来,苏知微先剪了一个,让江映画看。
“二姑娘,你看可喜庆?”
江映画一看到那大红喜字,眼里立时放出光彩,“你这是为我和哥哥剪的喜字吗?”
苏知微笑,“二姑娘别开玩笑了,江墨砚已经答应娶林语柔了,日子都定下了,难道你不知?”
这话,她没有骗江映画,确实已经定下了,而且婚期很急,显然是要遮掩什么。
“哥哥要娶林语柔了,为什么我不知道?”江映画摇头,“不,你在骗我,一定在骗我!”
“呵。看来二姑娘是真不知道啊,那林语柔怀孕了,已经快三个月了呢。”
江映画瞪大眼睛,“怀孕了?谁的?”
苏知微好笑,“你说是谁的?”
江映画想到了江墨砚,身子往后踉跄了一步,“江墨砚!江墨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逼我喝下滑胎药,害了我的孩子,却要别的女人为你怀孕生子!你许诺我的婚礼,你给了别人!”
“江墨砚!我即便气你,可还是想和你一生一世啊!你负我,你这个薄情寡义的混账!”
江映画像是疯了一般,从沈知微手里夺过剪刀,然后冲了出去。
“姑娘,她这是彻底疯了吧?”莲心有些害怕的拍了拍胸口。
苏知微冷笑,“她没疯,做尽坏事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疯,去忘记!”
夜里,江墨砚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后院,满脑子都是齐王拍着他肩膀说的话:“娶林语柔,户部侍郎的位子就是你的了,不娶,这世上就再无江墨砚这个人了,毕竟留着也没用。”
即便知她和齐王有一腿,甚至怀了他的孩子,他也只能咬着牙答应。这巨大的耻辱,连韩城那地痞都在笑他。
呵,他是江墨砚啊,出身官宦之家,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官场也曾得意,怎么会落得这般地步?
回到自己那院,有人唤了一声‘哥哥’,等他看清,便见江映画手拿着剪刀朝他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