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整座城市被晚间的奢靡笼罩,灯红酒绿,玩客的夜间生活才刚刚开始。
按理说,这个点儿,私高附近的住宅区和商户应该都已经准备休息,学校门口该是一片寂静。
但此刻……
一对学生家长正堵在校门前。
女人哭声撕心裂肺,还伴随着各种掺杂生殖器官的斥骂。男人沉默着站在女人身旁,眼圈红彤彤的,他没女人那么激动,也没破口大骂,他只是沉默着,但正是这份沉默,让此时的气氛更加压抑。
周围不少人看热闹,甚至还有专门的记者想要采访他们。
但每每都被女人过激的行为吓退。
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记者忙着向领导交差,眼看着自己同行越来越多,干脆一起涌到了夫妻俩面前。
一个接一个话筒举上去:
“叶先生,请问你们作为死者的父母,有没有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女儿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叶先生,对于网上流传说您女儿是死于自杀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您是否了解死者在学校的日常生活,女儿自杀去世,作为父母有没有觉得自己失职?”
“……”
七嘴八舌。
无良记者专往夫妻俩心窝子里面捅。
叶霜的母亲是个性子火爆的人,女儿的去世,对她来说无疑是沉重到极点的打击。
“我女儿不是自杀!”
叶霜母亲挥开自己面前乱七八糟的话筒,“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嘴里积点德……是学校的老师不称职!是学校里的妖魔鬼怪害死了我女儿!”
眼看着叶霜母亲把一个记者按在地上打,保安连忙上去把人拉开。
但叶霜母亲一身蛮力,几个大男人也按不住她。
场面一度失控。
-
季梵礼住的地方靠近郊区,晚上很安静。
程阮借了季梵礼的沐浴用品。
不对……不能说借,他们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情侣。
程阮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对一件事物的兴趣保持不了多久,但在某些方面,她却过度专情。
比如她只用一个牌子的沐浴液和洗发水,用了十几年。
今天换了一个牌子用后,她发现,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人活得太循规蹈矩就没什么意思了,她人生还长,尝试舒适圈外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程阮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季梵礼已经从另一件卧室洗漱完,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在外头等她。
程阮看了眼季梵礼身上的长衣长裤,问:“有吹风机吗?”
“有。”
季梵礼把玻璃杯递给她,“先把牛奶喝了。”
“嗯。”
程阮接过,一饮而尽。
季梵礼很快拿来吹风机,他看着正拿毛巾擦拭头发的程阮,提议道:“我帮你?”
程阮正好懒得动,便点头同意。
季梵礼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却不显得生涩。
两人用的同一牌子沐浴露,身上的味道一样,灯光笼罩下,一个温柔谦贵,一个眉目清冷,站在一起,倒也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感。
程阮大脑放空,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短短一天,什么都变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她忽视了太多,太信任别人。
她以为自己很重要,但其实真没谁把她当回事。
她累了。
真的累了。
就像她刚刚和徐韫节讲的那样,她现在就想有个人陪着,过几年安生日子。
不再出去挥霍自己的青春,也不再像个可怜虫一样求谁爱她。
程阮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远处的床上,她的手机一直嗡嗡作响。
季梵礼给她吹完头发后,房内杂声停止,她手机的震动声更显得刺耳。
程阮往床上看了眼。
“不接电话吗?”季梵礼收起吹风机,低声问了句。
“你去接。”
程阮看向他,道:“就说我已经睡了。”
季梵礼走过去拿起手机时,手机已经停止震动。
十几个未接来电。
有三个来自程宥扬。
“是你哥。”
程阮闻言给头发涂抹精油的动作一顿,她脸上没露出不满的什么表情,缓声问:“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哪来的哥哥?”
季梵礼眉梢微抬,看了程阮一眼,听到她说。
“以后,我跟程家任何人没有一丝关系。”
程阮神情认真,语气平静,季梵礼看着她,沉默不语。
片刻,他放下手机,朝她走过去。
房内温度适宜,空气里充斥着沐浴露混杂洗发水的香味。
季梵礼停在她面前,沉默几秒,他忽然问她:“我能抱你吗?”
程阮低垂着眉眼,“可以,这是你作为男朋友的权利。”
季梵礼手臂轻抬,缓缓环住她的腰身。
他没太用力。
“阿阮,你记住,从今以后,你恨谁,我就跟着你一起恨谁,你想动谁,也可以告诉我,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程阮脑袋抵在他胸膛处,“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她说:“季梵礼,抱抱我吧。”
她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陪着她,别背叛她,就可以。
程阮的话,给了季梵礼宣泄思念的出口,他不再迟疑,手臂收紧,不留一点缝隙的紧紧拥着她。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从她第一次出现他面前,她的喜恶,她的嗔怒,像精神毒.品,一点点占据了他整个人,他义无反顾的爱上她。
西街酒吧本也是为了多见她几面,才按着她的审美和要求建造。
被一个之前从没近距离接触过的男人抱着,程阮心里没太大感觉,只是她耳朵贴着男人胸口,男人的心跳声传入她儿中。
渐渐的,她心跳频率变得和他一样。
“季梵礼……”
程阮抬手碰了碰他的背,“虽然我不是什么道德标准很高的人,但有句话我觉得应该给你交代一声。”
“我这个人,一旦放手,绝不回头,无论我以前和谁有过什么,现在跟我有关系的人是你……我从小没人教,但爱情里基本的道德观念我还是有的。”
“我不会允许自己出轨。”
程阮提前把话说清楚,也是想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我不介意。”
她能跟他说这些,已经出乎了季梵礼的意料。
她不爱他,他知道。
“你跟那个人我听说过一些。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现在重复,你跟他之间少说也纠缠了六七年。”
“人生没有几个七年,那是一道跨越不过去的鸿沟,我都明白。我不奢求你彻底忘掉那些过去,也不会给你压力,更不会干预你的交际圈子。”
季梵礼语气温柔,像在开导程阮,也像在开导他自己。
“我能做的,只有做好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只要我够好,你就没理由甩了我。”
“我短时间内不会再考虑感情方面的事……”程阮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在前头。
男人点点头,叹息一声:“没关系。”
他说:“慢慢来,说不定哪天上天眷顾我,你忽然发现这个叫季梵礼的人还不错,你会试着喜欢我一次……”
“阿阮,其实我很幸运。”
“这个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太多,不管我跟你能走多远,曾有过这么一段时光,对我来说,足矣。”
季梵礼的包容和理解,化去了程阮心头那点郁结。
休息时,程阮背对着他,他从她背后揽着她,手臂搭在她腰上,很规矩。
程阮喜欢在睡觉的时候有人抱着她。
很快,她沉沉睡去。
而季梵礼,直到后半夜也没有睡着。
程阮睡姿不老实,她半夜翻身,滚到了季梵礼怀里,男人从善如流的抱住她。
借着月光,他细细描摹她的眉眼,她的睡颜。
她这么乖,那些人怎么忍下心伤她?
季梵礼望着她,不知疲倦,不舍得移开眼,像着了魔似的,低声轻喃:
“阿阮,我会很懂事,不干涉你生活、不乱吃醋,你陪我久一点,可以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阿阮放心,那些伤害你的人,都活不长久……我会很小心,不被任何人发现,也不被你发现。”
否则,你会害怕我。
-
此时此刻。
医院。
赵宣芮去而复返,一眼看到坐在走廊里失身的徐韫节,“怎么?程阮跟你闹了?”
徐韫节沉默不语,像是没看到她过来。
她目的达成,语气也跟着愉悦起来,“你们俩也真是能折腾,尤其是你,等了她五年又能怎么样?她还不是一生气就把你踹到一边?”
徐韫节依旧不理她。
走廊里,灯很亮,打在徐韫节身上,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影子。
赵宣芮看着她,刹那间有些恍惚。
这个人,无论过去多久,都是一样的耀眼夺目。
赵宣芮的目光太直接,徐韫节很快拧起眉,回答她:“我跟她的事,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
赵宣芮笑了笑,“你就护着她吧。”
徐韫节眼底不带温度,“赵宣芮,你以后别再来了。”
赵宣芮微怔,“徐韫节,你现在这是要为了一个程阮跟我断交?”
“我想我话已经说的很清楚。”
“徐韫节,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程阮竟然……”赵宣芮声量提了上去,还守在医院的赵母被吵到,走过来低声劝架,“怎么了?别在这吵架!婶还在里面休息呢!”
赵母不好说徐韫节什么,扭过头训斥赵宣芮,“你少说两句,别总欺负人家阿韫。”
“妈,我没有……”
听着赵家母女俩的对话,徐韫节闭了闭眼,神情疲惫,他拿起外套,起身就走。
“阿韫你去哪?”赵母叫住他,“你外婆醒了后是要找你的。”
徐韫节脚步不停,去其他地方打电话。他拨打出去一通电话,京都那边的号。
“带上几个人,来白城一趟。”
“徐总……您事情都处理完了?”
“还没,你先过来一趟把我外婆接去京都居住。”
老人念旧,和赵家几十年邻居,赵家老两口对他母亲和他都不错,如果想彻底断绝来往,只能把他外婆送去一个赵家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打完电话,徐韫节看着程阮的手机号发呆,他打出去那么多电话,她一个没接。
徐韫节翻出徐父的微信,指尖敲打出一段话:
“爸,和程家的联姻,可以提上日程了。”
-
翌日。
程阮醒的很早,她醒来时,季梵礼也还没起床,他躺在她身侧,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见她醒来,他眉眼中绽开一抹笑容。
“醒了?”
程阮望了他片刻,看清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后,哑声问:“我昨晚是不是闹你了?”
她睡觉一向不老实,季梵礼看上去像是昨晚没睡好。
“没有,你很安静。”
程阮抿了抿唇,从床上坐起身,“我今天得去私高辞职。”
本来也不用亲自去,但她不想被顾少随知道她在国内的这些糟心事,所以不想找顾少随帮忙。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黑眼圈那么重,还是留在家里补觉吧。”
程阮昨晚睡觉前换上了季梵礼的一件长袖,她穿着到大腿根,经过一个晚上,衣服皱起来,只能堪堪遮住重要部位。
季梵礼看了一眼,拿起床尾的浴袍,裹住程阮的身体,程阮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但都是成年男女,她不把这事放心上,更何况季梵礼现在是她男朋友。
“现在私高可能比较乱,你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找到校长。”
“什么意思?”
程阮没懂,私高怎么乱了?
“昨天私高出事了。”
季梵礼也是今早看到的新闻:“一个女学生,从天台坠楼身亡。”
“坠楼?”
因为闫雨薇,程阮现在对这两个字极为敏感。
“昨天下午的事,已经上新闻了。”
季梵礼见她感兴趣,便将自己今早从新闻上看来的事情概况娓娓道出:
“那女学生好像是叫叶霜,据说家里没什么钱,也没势力,不知道得罪了谁,校方那边一直压着监控,舆论也控制的很好。”
季梵礼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对外,校方只说是失足坠楼。”
从季梵礼口中听到叶霜的名字后,程阮几乎浑身血液倒流,一瞬间如坠冰窖,身体一时不受控制,用了很大力气才抬起手,死死拽住了季梵礼的衣袖。
“你说坠楼的人叫什么?!”她每个字都说的很慢。
季梵礼:“叶霜。”
他看出程阮的异常,“你认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