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氏族指挥官其实做的已经很好。但他在交流上过于习惯了机械的精度与服从,而忘记了其他人需要加以安抚,就像曾经的他,”福格瑞姆在他的羊水舱里轻声对着自己的伙伴说,“你可知道,人类的原初本身才是灵魂的容器与边界,这些伴随与占据他生命的机械义体确实增强了他,让他更迅速,更强壮,更坚韧,不知疲倦,但是,它们同样消融了他的人类躯体与冰冷机械之间的界限。”
迦楼罗对此只简洁地回应。
“——错误。扭曲的渴望、盲目的沉迷与过度的依赖。会被纠正的。只要时机来临。”
紫庭凤凰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谁。
多亏了被福格瑞姆后来带领钢铁之手们修缮完毕的拉库安征服之厅,这艘重新焕发出活力的要塞舰已经从亚空间中乘风破浪般顺利跃出,并移动到了沙德努斯上空轨道。
他们抵达这里所用的时间比预计的缩短了不少,因此当他们赶到此处的时候,战斗刚好正在进入白热化的最后阶段。
钢铁之手的战舰与帝国海军在沙德努斯轨道上带着惊讶与诚惶诚恐迎接了他们的到来,已经被新的奇迹力量充盈了的铁手阿斯塔特们迅速地分出几名军士前去接管了他们战团那已经基本没有阿斯塔特留守的舰船,随后在征服之厅上使用脑机接口开始了超高速的分析会议。
“这地方的居民是如何整片整片蒸发的我姑且不提……一百三十六名战斗修士与七台无畏全部都在地面上?战舰的留守人员呢?为什么在这里展开攻势的只有拉库安氏族一个连队?拉乌斯带来的其他四个氏族连呢?”
面对这一连串问题,马尔坎·费若斯站出来回答了基因原体的疑问。
“拉乌斯指挥官根据计算需要尽可能地快速抵达目的地,因此从一开始就投入了所有的钢铁之手兵力。留守的自律机仆与技术军士维持坚挺的驾驶与轨道功能没有问题。其他四个氏族连正按计划分散在这个次星区中以完成他们自己规划的镇压任务。吾父。”
对于最后这個窃据而来、张冠李戴的称呼,福格瑞姆听到它的时候,表情在自己的羊水舱中明显变得不自在了一下,当然,铁手们并不会看见。
而迦楼罗此时再次朝无畏驾驶员传递过来的情感脉冲包含了种种复杂的感情:强硬、逻辑、理性、尴尬、羞愧……不过促使紫庭凤凰最终决定继续忍受自己这种非常不体面的冒充行为的,却是那夹杂其中微乎其微几不可察的恳求情绪。
“按计划?”福格瑞姆询问钢铁圣父,“这么说,你们五个氏族连队来到同一个次星区为同一个目的作战,实际上对攻击的重点目标却连协同作战问题层面上的交流都没有,也不预备呼叫彼此的支援?虽然你们猜测可能这里这个主要问题其实大到会需要牺牲更多的人来完成?”
“这个。”费若斯那半张没有被钢铁覆盖的面孔肌肉抽搐起来,“是的。实际上,我们如今很少交流。”
“哦,就是说。”无畏中传来的语音带着一种怒气积蓄许久后的判断。
“你们在……‘我’离开之后,就又开始实质上的各自为战了是吧?还有,看看我在美杜莎之眼看到的‘那些’原是该永远封存的!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听‘我’的话!幸好美杜莎之眼下的钢铁议会至少还保留了大军械库和圣物库的整修与分配权,要不然‘我’回来原本应该看到的是十多个用氏族名字命名的战团,是吧?‘我’该感谢你们没有把‘我’的遗产一分,各自回自己的部族里过自己的日子,嗯?!”
马尔坎·费若斯这一辈子显然都从未遭遇过带有如此明显情绪的质问:地位等级上能这么质问他的人情感比他更加缺失和压抑,因此不会如此激烈;而保留了情绪的凡人绝不可能也不敢如此质询一位饱受尊敬的钢铁圣父。
这就像是把某种传说了一万年的冷静自持的假面具打破了一样,钢铁圣父的逻辑回路开始因为过多的无法计算和预测的行动而过载,这位英勇的战士罕有地开始结结巴巴起来,他单膝下跪,试图平息原体突如其来的怒火。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是说、伟大的戈尔贡,您……请您息怒,现在您回来了,这一切都会得到纠正!我们又会如往昔一样紧密团结在您的周围!”
迦楼罗此刻在他的脉冲讯号里传达了一种类似急迫、羞愤、愤慨和极度抗议的感情,随后又被紫庭凤凰冷笑着摁回去。
他告诉这位长着金属双翅的朋友,本来,要让他,骄傲的帕拉丁凤凰来冒充另一位基因原体就是一种对他本人和第三军团的极大羞辱,假如某个人连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的话,那么他宁愿现在就尝试一下跳出虚空看能不能回到自己的银河,随后一只啾啾叽叽叫的鸟要怎么和钢铁之手们解释后续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毫无疑问,迦楼罗不管是用了什么因素来做权衡计算,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因此,一个新的快速隐秘打击战术方案被提出,它需要完美的时机被投放。
“虚空盾?”当费若斯的疑惑被小心翼翼提出时,无畏回答,“不用担心,带上你们最强的武器,然后跟紧我,戈尔贡的孩子们。”
——————
到处都是恶魔。
恶魔无处不在。就像这里已经不是稳固的现实,而跨越了帷幕抵达了另一处界域一般。它们从四面八方向铁手的战斗修士们发起攻击与嘲笑。
凡人无处不在。请注意,这个词汇描述的是一种“物理上的意义”。墙壁上的砖瓦皆是人类变形的血肉与骨骼,钢铁之手们踩在仍在蠕动和咀嚼的舌头与牙齿组成的阶梯上奋力向上攀爬,这里可见的每一根支撑柱上都有无数模糊的、被某种仪式或者巫术力量缝合在一道的面容在痛苦带来的哀嚎与快感狂喜中尖叫,它们的每一次合力尖叫仿佛都像是某种扭曲妖异的赞美诗,让现实与亚空间的薄薄边界变得更稀薄一分。
这里已经被精心而长时间地构筑成一座祭坛、一座神庙、一座献给邪恶混沌神明的苦痛欲望献礼。
连空气都充满着腐化与敌意,莫名其妙的落石、烈火、毒液喷泉与尖刺,这地方充满了恶意与恶魔,如密密麻麻的虫潮般涌向铁手的战士们,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腐化、动摇费鲁斯的子嗣们,但仅剩的人已经毫无顾忌地放开了自己的限制,最大的出力、毫无保留的砍杀、承受了更大的伤亡代价一切只为了速度。
在拉乌斯的计划中,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完成对亚空间裂隙仪式的关闭,他们的首席智库特拉齐,他们都知道最后的代价是什么,首席智库也知道,他们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如此之多的性命与灵魂,他们已经用无数凡人的血肉铺就了通往这里的唯一路径,他们决不能失败。
在拉乌斯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炽烈的情感波动已经让他如火炬般在这个类亚空间的地方闪闪发亮:愧疚。他愧疚于自己牺牲了凡人却还没有能更快地赶到,愧疚的怒火让他在恶魔群中所向披靡。
首席智库特拉齐也在发光,但原因与他的指挥官并不相同,这位铁手智库正在奔跑中毫无保留地往体内吸取着灵能的力量,这在这个已经变为类亚空间环境的地方这变得非常容易,他整个人都在发光——燃烧——他快要烧起来了,无需他装甲内部尖啸和掠过的各种报警和他肉体上越来越明显的剧痛。
这种完全无所顾忌的对灵能力量的使用,使得特拉齐与护送他的三名智库员一起率先冲上了主巢顶部的平台——这地方已经在空气系统的爆炸中被掀开了一个大洞,几乎完全暴露在天空下。
特拉齐那燃烧着超自然蓝光的眼睛看到了,他看到了,就如拉乌斯与他的预估中那样,那个已经差不多要一戳就破的亚空间裂缝后有着无数蠢蠢欲动的恶魔大军——
他举起法杖——
不对——
一个甜蜜诱惑又令人作呕的笑声在他们左近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