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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执政官,狼之兄弟,绯红之拳,征服者,咆哮狮鹫……还有更多甚至连乌列尔·文垂斯百多年服役生涯的经历都分辨不清的战团徽记出现在这些高大身影的肩膀上。
只是无一例外地,这些曾经代表着各自荣誉与传承的徽记如今上面都被红色的油漆粗暴地划上了一个“X”。
乌列尔猜想这应该是一种对于帝国和混沌双方面的否定的彰显:保留了红叉下原战团的纹章,又没有用八芒星或者鲜血,或是其他油漆盖上它们,一种抛弃原有身份的流浪者或是由于某种原因逃到这里来的人。
他们的涂装从白色到灰色,从红色到绿色,又从蓝色到黑色,加上那些被粗糙地填补和用铁丝匆匆绑上的缺失的装甲的颜色,动力甲拼凑的型号则从古老的马克Ⅱ到相对较新的马克Ⅶ型都可以见到。
乌合之众,只能说是如此,而且他们就算有任何智库成员存在,也没有技术军士跟随,这从修补的水准上能看出来,战斗牧师,当然,不用想,不会有的。
帕撒尼乌斯在他的通讯念珠里低声询问,“这比我想象的更加……”
“落魄。”乌列尔毫不犹豫地截住朋友的话头。
“你们在说些什么?”对面的前白色执政官成员喝道,“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在偷偷通话!”
“没什么。”乌列尔提高了一点声音,“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谈谈。我的真名,朋友们,我不想撒谎,但就在我被放逐之前,我的真名是乌列尔·文垂斯,我是极限战士战团第四连的连长,这是我的战友与朋友,安维克只是他在这里的代号,他的名字是帕撒尼乌斯·莱萨尼。我们被驱逐的罪名是违反了《阿斯塔特圣典》。”
帕撒尼乌斯发誓那个看起来毛绒绒的鲁斯之子绝对笑了,而且笑得不怀好意。
“或许是可笑的,但对圣典的信仰深入我们的骨髓,我们接受了我们的惩罚,直到我们的首席智库底格里斯认为可以将一个死亡誓言任务加入我们的赎罪远征,使得我们的死亡更有意义。”
“那么你们就是来白白送死的!”身穿蓝色动力甲,肩膀上的红色拳头被红叉遮掩的高大军士说道,“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你们一道去送死?”
“我们的确是来执行我们的死亡誓言,等到它被完成之后我们才能返回我们的家园世界——我认为它可以被完成,因为我们现在不是孤身一人!在那之前,我们同你们一样都是没有战团,没有了荣耀的人。但既然我们都认为混沌是操蛋的去他妈的混球,那我们就有同样的目的!既然我们并未真正地失去我们的勇气与荣耀,你们也可以再度拾起它们!虽不再立于帝国的旗帜下,但我们依旧还是星际战士!我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对抗混沌而战斗!战斗!战斗!为了我们的信仰,摧毁人类之敌!此等壮烈的战斗才是星际战士的归宿!”
“可算了吧兄弟!你说得好听,你们自己可天天和那群混沌的叛徒,堕落的钢铁勇士厮混在一起!”
“他们不是钢铁勇士。至少现在带领他们的人不是。”乌列尔在帕撒尼乌斯来得及阻止他之前脱下了头盔,以便让对方看清楚他非常干净的面容。梅德伦加德白磷般永恒燃烧的天空光芒刺得他眯了眯眼睛,但阿斯塔特的生理机能很快将透过他瞳孔与角膜的光线调整到一个能正常视物的程度。“你们既然观察了这里已经几天了,不会没有发现吧。”
“那家伙的确很高而且穿着同你们的涂装一样的动力甲。上面还有些不是很制式但在这个鬼地方足够正义的护身符。所以这才是我刚刚建议我们留你们一命原因之一。我很好奇。”方才那第二个回答的沙哑的声音又说道,同时露出他的身形。
这是一名身材中等,身穿褪色的红甲的战士,他羊皮纸白色的肩甲的红叉下绘着一只展翅的黑鸟,中央有一滴红色的血滴。
“但这名领主……你们说他来自银色颅骨战团?……好吧,就算他也是银色颅骨的预言团中的一员,那么他所拥有的那种亚空间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这种能力我是第一次在银色颅骨身上见到,或是可以说我几乎没有在任何星际战士身上见过这种能力,非常有趣,非常有趣。假如你们知道他的力量来源于何处的话,或许可以告诉我。”
“请原谅,诸位兄弟,但我正在与哪一位兄弟说话呢?”
“塞拉法斯(Seraphis)。”这名战士也脱下了他的头盔,他的面容看起来古老而枯槁,有着一种长期无法好好安眠之人的深陷的黑色眼窝与健康状况不佳的肤色——这在能够关闭部分大脑进行轮换休息的阿斯塔特里不是非常多见。
“如你所见,在我开始流浪之前,我曾经担任血鸦战团的智库。我们的战团传统之一就是对无数失落知识的渴求与整理,包括黑暗与禁忌的那部分,我们的秘密大师们认为这可以让我们更好地对抗异形、异端与无生者。”
当然这位前智库很明智地没有提及自己在这些知识探索过程中扮演的角色和最后是如何跑路的,而乌列尔也很默契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塞拉法斯兄弟。感谢你的智慧为我们的会面做出的贡献。假如你想知道索尔塔恩连长的力量来源可以和我们一起……”
“你叫他什么?”来自绯红之拳的战士突兀地喝道,“索尔塔恩?钢铁勇士的索尔塔恩?哈!你们一定是被骗了还在替人卖命哪!索尔塔恩·沃·布隆在梅德伦加德谁人不知?!他可是这里资历最古老的钢铁勇士之一!他的服役记录可以追溯到一万年前的大远征时期!”
帕撒尼乌斯因为他所听到的突然被揭示的黑暗内容头皮发麻,头发根根炸起,在他的头盔里瞠目结舌。
当他求救般地转向他的连长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恐惧的冰冷感又爬上了他的心头:乌列尔·文垂斯的灰色眼睛与他传承自罗伯特·基里曼的那张富有贵族气质的骨相的面容上没有丝毫动摇的痕迹,相反地,里面露出了一丝残酷到可怕的兴趣。
“……所以说,我认为这次会面还是相当成功的,帕撒尼乌斯。你看。”
乌列尔·文垂斯转向发言的绯红之拳,“如何称呼你呢?兄弟?我能多问几个问题吗?”
“卡亚玛·谢伊。”前绯红之拳回答,他的头骨上有着新旧不一的纵横伤疤,显示出他经历的大小战斗。“你想知道什么?”
“有关索尔塔恩与钢铁勇士的任何事情。包括我们面前的这个堡垒。”
绯红之拳与他身边的白色执政官、血鸦分别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乌列尔耸了耸肩,“如你所见,我可以调配一部分军需的,包括食物和武器弹药。”
“哈!极限战士的光荣的连长也会背叛吗?我开始觉得你可能不是因为违反书上的条目所以被赶出来了。从投靠叛徒的行为中再次背叛来取得自己的利益?这样会让你刚刚说的话像是一个笑话,乌列尔·文垂斯。”
“造成对帝国之敌的最大杀伤、清除我们路上的一切阻碍,以便完成我的死亡誓言是我目前最重要、最主要的目的。”乌列尔话语中的冷硬让狼之兄弟闭上了嘴巴。
“难道我们的首席智库是那样一个天真的人,会以为只派出我们两个连重武器与后勤补给都没有的阿斯塔特士兵,就能完成他所标识的伟大任务吗?摧毁恶魔的造物,摧毁混沌星际战士们增殖的希望?这甚至值得一整个战团,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什么都没有,站在恐惧之眼中的恶魔星球上。而我们甚至已经跨越了整个银河,抵达了我们的目标终点。谁还能说这不是一个被祝福的、能够获得真正荣誉的任务?”
“到了这个地步,拥有这样的祝福,我已不会再因为拘泥于任何形式上的规则而让我们的任务面临失败的可能。即使是敌人,但假如他们是我达成任务路上的敌人的对手,那么他们就是我们天然的盟友。”
乌列尔用他灰色风暴般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走出来的变节者的眼睛或是目镜,他注视着他们每个人,大声说道。
“那么,最后,我的确不知道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是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你们的战团所驱逐或是你们抛弃了他们,又是什么样的旅途和变故将你们带到这个鬼地方,但我已不在意这些,我听过了你们的故事。也与你们分享了我的。假如你们厌倦了这样天天东躲西藏苟延残喘的日子,那么,跟我走。我请求你们,加入我们这被赋予的真正光荣的任务,获得最后的勇气与荣耀,我愿意将它分享给你们,提供给诸位一个重获荣誉的机会,证明你们自己,证明你们在旅途的最后依旧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现场一片沉默,唯有呼啸的狂风刮过岩石的缝隙。
有人面面相觑。
终于,白色执政官的杰弗尔开口说道。
“如果我们死了,死在你的任务中,那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谁会记住他们?在这个恶魔的星球上?”
“我会。”乌列尔坚定地回答。“你们看到了我的决心了吗?我一定会完成我的誓言,返回恐惧之眼外,我会记住你们作为战士的荣誉。”
他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胸口锁骨下。
那里,玫瑰念珠的吊坠正在散发着热度。
血鸦智库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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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给我带回来了一群什么?”
站在军官环绕的指挥室内,索尔塔恩·沃·布隆的太阳穴在梅德伦加德的黑色太阳下嗡嗡作响,开始发胀。
“一群星际战士。”站在他对面的乌列尔毫不客气地说道,“一群作战老手,很熟悉钢·铁·勇·士·的作战风格,也很擅长与他们战斗。”
“好吧。”老石匠的目光与乌列尔的灰色眼睛瞬间相触了一下,又闪电般地分开了。二连长从呼吸器后面叹了口气。“我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菲尔哈默——乌列尔?”
“暂时没有了。”依旧披着银甲的前极限战士平静地回答,那种之前假装出来的轻松已经从他高贵的脸孔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决心、奉献与牺牲。“在我们的誓言完成之后,我想问的话会来问你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认为我们彼此都不要问太多。”
“我们马上要进攻了。时间能推迟的不多。列奥尼德中校,你们的载具组都到位了吗?”
“是的。阁下。”约兰人咳嗽着回答,他依旧脸有病容,但指挥官的天蓝色制服被尽量重新整理过,青铜胸甲与动力剑也回到了他的装备行列中,“我们将按计划跟随在泰坦部队之后。而步兵团也已准备好,我们会在城墙的侧面开辟登城场。”
索尔塔恩点点头,把目光转回眼前站在他的指挥室里的二十七名变节者。
“让我看看。……哦……很罕见啊。你们几个。啊,尤其是你,居然还有……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被索尔塔恩挨个扫视过去的变节者们感到了这位目前立场不明的领主视线中的诡异:倒没有明显恶意、杀意或是通常混沌污染给人造成的那种不适,但总感觉怪怪的,就像是自己被什么东西提前……看上了?
“很好!你们通过了!只要你们好好干,我们的父亲绝不是吝于奖赏之人。遵从父亲的意愿,我也同样如此。你们会得到比你们最好的想象还要好的。”
“你们的父亲?”说话的依旧是塞拉法斯,这位血鸦智库深深皱起眉头,“你的力量来源于他吗?这就是他为什么离开了这儿?他已经升入更高处了吗?”
“我的力量与生俱来,”索尔塔恩回答道,“但基因之父的赠予让我得以超越了我自身,领悟到了‘真实’。”
塞拉法斯眼中陡然精光爆射,他忽然以一种极大的热情重复道,“真实!宇宙的终极奥秘之一吗?!”
“比那更加……神秘而玄妙。”
“那么我要加入。”几乎一秒都没有犹豫地,前血鸦智库做出了决定。
“好吧,虽然他在某些方面相当痴心,但塞拉法斯老头的趋利避害预感还是挺准的。那么我也加入。”狼之兄弟,斯沃尔加德(Svoljard)揉了揉鼻子,跨前一步。
于是一个接一个地,变节者们朝着索尔塔恩单膝跪下。
“最后。”注视着一切的乌列尔·文垂斯转向叹着气的索尔塔恩,“我还有一件事,有关我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