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建议，】
基利曼停顿了片刻，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面前一脸无辜的哈迪斯，原体拿着羽毛笔的那只手揉了揉额头。
【你现在不必办公——哈迪斯，先把那些机械贤者哄好是你首要的职责，我想费努斯已经给你展示了这一天来泰拉收到的拜访申请。】
变故总是来的很快，对于哈迪斯来讲，太空死灵的宣战就像是一个人好好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一个大汉踹了一脚一样——
不过这一切也早有预兆，在此之前，他经常跟太空死灵塔拉辛眉目传情，狼狈为奸。
发现这些的太空死灵也很直接，直接零帧起手，暗杀打头，杀不死就施压逼迫人类帝国交出哈迪斯，而施压失败后，也很干脆利落地直接开战。
或许这就是一种种族自信。
自信人类并不对它们构成威胁。
但在这点上，或许寂静之王并没有估计错，在此之前，哈迪斯与基利曼已经估算过了人类帝国对阵太空死灵——结局将会是全军覆没或者两败俱伤，不论如何，人类将在同太空死灵的战役里损失惨重。
但这绝不会是人类帝国朝太空死灵交出冥王的理由。
希望只有一次，对于罗伯特·基利曼来讲，对于帝国来讲，冥王显然是那个唾手可及的希望，先不提及各位原体对于冥王的忠诚与志气。
若冥王陨落，那么现今庞大帝国所依托的反灵能体系将如雪崩般崩塌溃败。
对现在每研发一步，便需要祈祷百遍冥王，以确保亚空间污染不再玷污创新的机械教来讲，冥王更是他们人生中绝无法取代的恒日。
再次重申一遍，从人类帝国的核心太阳系，到这个宏伟帝国银河悬臂最边缘的星球，他的威名无处不在传诵，他的恩赐无人不在夸赞，对于机械贤者们来讲，他是光，是电，是砸在牛顿头上的那颗青苹果——
机械大厦由此开始搭建，而那稳固的地基正是那左瞳猩红的冥王。
没有一個机械贤者不夸口陈赞他，哪怕是最诋毁最偏见他的贤者，都不得不承认冥王归来后人类帝国迅猛发展起来的各项科技，冥王亲手为这些不为世人所理解的齿轮小子们斩断了禁锢与偏见的枷锁，如牧羊人般引导着这群电子羊漫步向那水草丰美的创新与智识草原。
若一个大贤者曾于他那被改造的机械引擎中做梦，那么最荒谬最恐怖的梦大抵是他来到了知识的荒漠，指引智识的神明被击碎，而他们只能于世人口中的谩骂中藏好自己，躬下身去捡拾漫漫大漠中的知识残片——并做好被毒蛇咬一口的准备。
因此，这便是为何冥王必须存在，为何冥王必须为他们的领袖，为何冥王必须一直不朽。
只要他在，那么追逐创新与智慧的脚步便永不会停息。
只要他在，那么正确的实验，只要条件一样，重复便会复现一样的答案。
这也是为什么——
基利曼有点无奈地眨眨眼，再度划走了指挥板上机械教申请进入太阳系的申请。
顺带一提，因为申请的机械教太多，基利曼不得不让这些机油佬联合起十个铸造世界后，在一起提交申请。
【担心你的人不只有我们，】
基利曼摊开手，他指的是原体，当然不包括帝皇。
【还有其他人，我知道你现在有点愤怒，但你得去看看他们。】
基利曼知道哈迪斯是有点自爆脾气在的，简而言之，基利曼认为哈迪斯会在深思熟虑后，若双方差距过大，那么哈迪斯会选择“打不赢？跟你爆了”的策略两方皆亡。
哈迪斯盯着基利曼，眼睛一眨不眨，令基利曼有点心中犯嘀咕，
说句实在话，基利曼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过哈迪斯的瞳孔——那是全黑的，完全的漆黑，没有一点杂色。
人类大抵没有这种眼瞳，好吧，科拉克斯与康拉德那种异色目也是在他们那白色的瞳孔中有杂色，基利曼是指那些淡淡的眼瞳花纹。
“我只是担心能否按时集结军队。”
哈迪斯沉思着，但对于他们来讲，好消息是不用再动员机械教与冥教了，自太空死灵那通自大狂妄，不知所措的宣告后。
几乎整个人类帝国的机械教都在往泰拉赶，往冥王所在的地方赶。
当然他们打着的主意可不是献祭冥王，而是护驾。
所有听到太空死灵大司法官那段发言的齿轮小子都获得了莫名的愤怒与巨大信仰加成中，在他们休息时，那些用于思考的引擎信号甚至也比往常活跃——据贤者们自我检测，这些信号活跃的机油佬陷入了类似梦境的幻境。
在梦境间，齿轮小子们正在痛击那名为“太空死灵”的亵渎机械造物。
根据涅槃系统所反馈回来的最新消息，似乎已经有几个星球的行星总督，因为在听到了太空死灵的那通宣告后，私下发表了些不知所措的言论——
随后就被驻扎在星球上的机械教联合冥教暴打了。
有一段视频甚至被传了回来，画面很短，画质模糊，大抵是在长席宴会上，衣着华丽的行星总督同他身边的人在调侃着什么，其间有涉及到冥王的言论——随后画面外的一个齿轮小子就像是炮弹一样砸到了餐桌上，抡起他那四条胳膊的机械臂，狠狠敲击行星总督的脑袋。
当然，这只是【冥王被害妄想症】最轻度的发病表现。
重度患者已经咆哮着带着全身家当点燃星舰引擎了，内斗严重的机械教第一次达成共识，那就是保卫冥王。
他们不光是保卫冥王，他们是在保卫自己的信仰，保卫自己手中的知识，保卫这个光辉的现实，保卫实验可以被一次次重复出来的真实。
若一个绿皮恰巧路过，然后看见那人类帝国版图内部，那漫漫黑夜中，无数如同流星雨般的机械护教船只，一定会惊呼是那个超级机械绿皮横空出世——竟让全银河的齿轮小子为之疯狂。
铸造世界之上，无数齿轮小子挥动万机神之斧，面对这位赐予他们创新的光与热的神明，他们将献出一切，一时间，数不胜数的远古科技造物被齿轮小子们自密库中翻出来扔到护教船只上，要知道，这些造物可是被贤者们藏起来，躲过了三次帝国&雅典学院科技大摸底的造物。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哈迪斯，在看到这些纯粹的科技狠活后，也得倒吸一口凉气，喊一句“卧槽，你们有些极端了”。
【去看看吧。】
基利曼再度摆了摆手，他感到自己有些神经衰弱，果不其然，没有丝毫意外，他当初跟哈迪斯、费努斯所畅想的美好未来不到三天就被打破了，堪称基利曼计划破灭最速传说。
苦难总是无穷无尽。
【伱再不去，禁军与极限战士都拦不住他们了。】
基利曼仿佛听见了机械教正在砸泰拉宫门的声音，当然，还有皇宫内部，那些如同耗子，窸窸窣窣溜进来，试图一窥冥王——以确保他没有被原体与该死的泰拉派卖掉的极端冥王派系。
“我会的，我会的，但我还是希望先部署好。”
哈迪斯正色道，却见基利曼奇怪地抬起头，古怪地望了他一眼，
【等等，哈迪斯，】基利曼直起身，【你不会是不愿意面对你的这些狂热信徒吧？】圣吉列斯也曾经有过这样的顾虑。
哈迪斯哑口无言，他刚想要辩驳——办公室一旁，靠墙抱臂不说话装糕手的莫塔里安直接零帧起手。
【基利曼，你自己不行就不要质疑别人……哈迪斯远比你更加具有领导力。】
哈迪斯怀疑莫塔里安这是单纯地想怼基利曼，以至于罔顾现实。
“停——”
哈迪斯抬起手，
“停一停，别吵，我知道你俩现在谁看谁都不顺眼，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我这就去，基利曼，你先安排着军队与后勤。”
基利曼也看莫塔里安有些不爽，大抵是在见识了莫塔里安能够秒回泰拉后，基利曼此前那些真情实感地劝莫塔里安回泰拉的话语变成了狗屎。
而莫塔里安也很不爽，哈迪斯是在泰拉，基利曼的地盘遇袭的。
眼见火药味儿一触即发，哈迪斯急忙离开办公室，莫塔里安发动了自动跟随，反正死神不想办公，除了办公，干什么莫塔里安都乐意，更别提跟着哈迪斯。
【……虚伪。】
漫长的走廊间，莫塔里安唾弃道，随后，他看向哈迪斯，
【除了必要的防御，暴风星域内全部军队都在往寂静之眼集结……如果你需要，巴巴鲁斯极其联合世界可以不要它们必要的防御。】
哈迪斯摇摇头，他也在飞速思考，他们接下来要面对太空死灵，这注定会是极其险恶的作战，说句实在话——
赢的可能是在太小了。
即便人类帝国试着两败俱伤，也指不定太空死灵会掏出什么妙妙工具直接碾压式打击。
对阵太空死灵，讲个冷笑话。人类帝国除了体量与新生儿数目外，其他数值大抵都是被太空死灵碾压的。
唯一令哈迪斯所宽慰的是，帝皇在此之前便与占星者欧瑞坎结盟，这至少确保了在这次静默之眼的作战中，他们不必面对多次、大规模、足以更改整个战争轨迹的时间回溯。
或许帝皇真的干正事了，又或者他在这之前真的考虑过类似的场景，不论如何，黄皮子虽然不再干活，但他之前所埋下的伏笔却一直在延伸。
又或许帝皇压根吗没想这么多。
哈迪斯咬紧牙，他只分出了一个线程处理跟莫塔里安的对话还有行走，剩下的数十亿数十兆线程都在计算即将到来的恶战。
“我只是担心，这次赢面太小了，这可不是打钛，莫塔里安。”
【我知道。】
莫塔里安故作轻松地说，
【但……那又怎么样……类似的战争帝国经历了无数场，最坏的结局无非寂灭。】
哈迪斯嘴里的话没怎么过脑子，又或许这的确是他所想，他还沉浸在燃料的调度计算内。
“我在想，假如我们输了的前一刻，我能不能先一步投降，让太空死灵放帝国一马？”
利益最大化，或许另一些理智派也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哈迪斯也不例外，纯粹的利益驱动，面对他所负责的一整个帝国，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这样一个兢兢业业营造起的庞然帝国，对于哈迪斯而言，弥足珍贵。
若这条路真的可行，或许在殊死一搏后，哈迪斯仍旧会在离开后给帝国留下后手。
不过……哈迪斯并没有认真考虑这样的选择，这样的时刻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几本不存在，他已经做好死战到底的准备了。
哈迪斯的另大半算力依旧在计算。
极限星域务必再增设至少百条燃料运输路径，否则一旦战争持续超过三个月，供给便会出现问题……
哈迪斯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们都快走到露天阳台上了，明媚的阳光洒在距离哈迪斯身前不远的位置上。
冥王感到身旁空荡荡的，他猛地停下，回头看见站在原地的莫塔里安。
【这样的帝国……不尊重英雄国度没必要存在。】
莫塔里安沙哑地说道，
【你该意识到，哈迪斯，假如你离开了，那么这个帝国会骤然崩塌，再无法重建——你难道愿意看着我们，看着余下仍然苟活的人们在断壁残垣间挣扎着走向覆灭吗？】
【假如，】
莫塔里安开始行走，他走到哈迪斯身旁，越过哈迪斯，示意哈迪斯往前走，就在那阳台之外，庞大的皇宫下，
无数机械贤者正拥挤着等待着哈迪斯的出面，不时有类似泥巴弹一样的东西被嘈杂的贤者们砸到维持秩序的极限战士身上。
【假如到时候人类帝国真的面临一个以覆灭为结局的失败，】
莫塔里安眯起眼，
【那么我们便拖这个银河一同殉葬，人类并不具备如惧亡者一样的高素质，所有种族都要跟我们一起死——我想，不止我一个这么认为。】
阳光镀上黑盔，哈迪斯抬眼望去，他看见那漫山遍野的红袍海洋。
【他们都这么想。】
莫塔里安说道，他抬眼，阳光洒下来，刺痛着他的眼，即便可以睁眼，莫塔里安也依旧不舒服地眯起眼。
“冥王万岁！！！”
齿轮小子的海洋沸腾起来，机械贤者呼啸着，
“出兵！出兵！！出兵！！！扫除异端！！！冥王在上！！！带领我们出兵！！！”
哈迪斯又感动又感慨，面对如此热血沸腾的场景，他忽然很想waaagh一声。
像，实在是太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