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白穿梭在混乱的军阵之中,搜寻着叠念傀儡。
不行,太难找了,人太多了!
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就无法阻止他们!
他们会冲出去,会去糟蹋别的百姓,会杀得血流成河,梼杌就要来了……
李沙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半响。
好厉害的恶念,连自己抵挡起来都有些吃力。
固守意念,一定要守住。
前面有一名军士,身体在剧烈的抖战。
李沙白上前将他捉住,看了片刻,发现这不是傀儡。
这就是一个被吓坏的百姓。
前面还有一人在抖战,李沙白再将他抓住,这个也不是傀儡。
一连找了几十人,李沙白终于发现了一具傀儡。
一群人簇拥着这具傀儡,双眼血红,冲着周围人咆孝。
他们离傀儡太近,受恶念影响极深,只要李沙白靠近,他们会舍命相拼。
李沙白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是很容易的事情。
就杀这几个人而已,不会触发祭礼。
这些人没救了,就该杀。
他们已经不是平民百姓了,他们变成了恶鬼,杀了他们合情合理!
李沙白刚要动手,强行克制住了自己。
恶念笼罩之下,若是再动起杀念,只怕自己停不下来。
要记住和徐志穹定下的计策。
这是一场无杀之战,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杀戮!
常德才冲到前面,用兰花挫骨放倒了几人,给李沙白争取了一道空隙。
李沙白冲到傀儡近前,拿出墨盒,甩出一片墨汁。
墨汁挂在了看不见的丝线之上,让李沙白找到了丝线的位置。
李沙白将丝线割断,另换上一根丝线接上,交给了陶花媛。
常德才则捏住被割断的丝线,开始往回摸索。
李沙白负责搜寻傀儡,陶花媛负责传递丝线,常德才负责搜寻穷奇恶道修者。
他们三个的修为足够高,能抵挡恶念,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徐志穹的六品技。
徐志穹手里多了一条丝线,集中意念向两具傀儡输送着技法。
营地之外,一群百姓站在了原地,茫然无措看着四周。
一名男子提着长矛,双手不住的颤抖。
他看见了自家的院子。
妻子在院子里淘米,长子在院子里噼柴。
年幼的女儿走了过来,抱着他的腿道:“爹爹,不打了,回家了。”
长矛掉在了地上,男子含着眼泪道:“不打了,我,我想回家。”
……
躲在乱军之中的彭修年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两条丝线好像失去了感应。
有人发现了叠念傀儡!
失去感应的丝线似乎在颤动。
有人沿着丝线正往这厢摸索。
彭修年一捻手指,迅速烧化了失去感应的丝线,随即转移了位置。
常德才发现手中的丝线熔化了,咬了咬牙,回头再去找李沙白。 …
李沙白又找到一具傀儡,接好丝线交给陶花媛,常德才循着断线继续摸索。
徐志穹手里有了三根丝线,操控着三具叠念傀儡,不断释放着技能。
营地之外,不断有百姓放弃战斗。
营地里,几千个木头人被尽数摧毁,发疯的百姓噼砍撕咬,疯狂的宣泄着心中的恐惧和愤怒。
木人之后是画卷,是李沙白画出来的“数万大军”。
老兵拿着朴刀,对着画中的“数万大军”砍去,被一股无形之力撞了回来。
画卷前方有桃儿布置的阴阳法阵,像一道无形之墙,阻挡着暴怒的平民。
法阵虽说强悍,但经不起人潮一次又一次冲击,徐志穹能清晰的感受到法阵正在开裂。
等法阵破碎了,接下来只剩下了画卷。
画卷若是再破碎了,就剩下了徐志穹自己。
手中又多了两根丝线,又找到了两具傀儡。
这不是李沙白找到的,是常德才找到的。
常德才不能快速分辨叠念傀儡,但他一路小心翼翼往回摸索,终于找到了藏在乱军之中的彭修年。
常德才勐然抓住彭修年的手腕,手指一钩,彭修年的右手突然没了力气。
宦门五品技,钩指抽筋,常德才从他手心里抢下来这两条丝线。
怎么只有两条?
常德才将这两条丝线交给了陶花媛,上前和彭修年撕打了起来。
彭修年右手被废,左手拔出长剑,和常德才厮杀在一起。
虽说彭修年有五品修为,但被常德才近了身,还废了一只手,他没有半点胜算。
可常德才一直惦记一件事,他手里的丝线哪去了?
右手里只有两根,左手拿着长剑,好像一根没有。
他把其余的丝线藏在哪了?
管他藏在哪,我杀了他就是了。
杀了他就没有恶念了!
他小指怎么还钩了一下,那里藏着罪业么?
思索之间,一股威压袭来,常德才出手之间,忽然有些滞涩。
“阉竖,焉敢无礼!”
糟了,儒家循礼之技!
常德才时才注意力不集中,被彭修年钻了空子,施展了技法。
莫慌,我心神不宁,是因为他先用了乱意之技,让我意念无法集中。
不要多想,先杀了他再说。
就算他还有别的帮手,而今杀了他也没坏处。
徐志穹握着五具傀儡,营盘之外,放下武器的平民越来越多。
六品技,中郎无畏!
徐志穹的六品技,波及范围甚广,与恶念的波及范围不相伯仲。
动用到心境一层,徐志穹让暴走的平民看到了自己的家人,如此真切的一幕,影响力超过了施加在他们脑海里的恶念。
有叠念傀儡的堆叠,徐志穹正在六品技,迫使数万人放弃战斗。
唯一的问题是,六品技的消耗远在恶念之上,甚至十倍不止,徐志穹的意象之力迅速耗尽了。 …
彭!彭!彭!
连声脆响,桃儿的法阵被潮水般的平民攻破。
挡在徐志穹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道屏障,李沙白的画。
画中的数万大军冲了出来,与平民扭打在一起。
平民们出于畏惧,稍有后退。
一个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杀呀!不杀都是死,杀呀!”
平民们很快发现,画卷里冲出来的士兵很脆弱,一刀一斧就能轻松砍杀。
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把柴刀,在画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冲到了画卷之后,高声喊道:“都是假的,是妖术,乡亲们,冲啊!”
画卷被冲破,徐志穹被包围了。
满眼血红的百姓,各自拿着兵刃咆孝着冲了上来。
徐志穹抓住一名男子,吸干了他的力气,将意象之力荡开,将六品技扩散到周围,让周围人也尽可能放弃战斗。
可这么做意味着更大的消耗。
一名少年砍了徐志穹一斧头,斧刃在肩头刺进去一寸,少年把斧头松开了。
原本血红的双眼,忽然充满了泪水。
少年看到了他的母亲,站在门口,默默张望的母亲。
“娘……”
少年哆哆嗦嗦蹲在了地上。
半山之间,何芳带着五千大军,看着营盘之中的激战。
她不知道徐志穹还能坚持多久,她的任务是守住这条要道。
如果徐志穹守不住,也绝不能让这些发疯的平民冲过这条山道。
所有的士兵都没带武器,否则他们会在恶念的驱使下,大肆杀戮平民。
只能用血肉之躯抵挡,能拖延一刻是一刻,直到李沙白找到所有傀儡。
伤痕累累的徐志穹放开了一个平民,凭着吸来一点力气,艰难的维持着六品技。
掌心一动,又多了一根丝线。
等不多时,手中又多一根丝线。
七具傀儡了。
李沙白搜寻傀儡的速度变快了。
徐志穹制定的战术到了最关键的一环。
营地之外,大量的平民放弃了战斗,继续疯狂冲杀的平民不断集中,他们集中在了叠念傀儡周围,反而暴露了叠念傀儡的位置。
这是徐志穹最想看到的结果!
与此同时,常德才用兰花削骨废了彭修年的另一只手,再用点指穿心,点穿了彭修年的心脏。
彭修年呕出一口血,失去了意识。
可弥漫在空气中的恶念还在。
怪不得这厮手里没有丝线,他把一部分丝线交给了其他人。
在这军阵之中还有恶道修者,恐怕还不止一个。
杀了彭修年没有用处。
那就接着杀,有多少,杀多少!
常德才一咬牙,来到李沙白身边,继续沿着断线搜寻。
李沙白又找到一具傀儡,交给了陶花媛。
陶花媛利用法阵将断线送到徐志穹手上,忽然觉得徐志穹气息很是虚弱。
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徐志穹满身是血。 …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丝线,在人群之中奋力躲闪。
膝弯被人砍了一菜刀,左肩被长矛戳了个窟窿,右手还挂着一个人,在疯狂的撕咬。
他已经没有力气把技能扩散到周围,只能把残存的力量全都灌注到丝线当中。
又多了一根,李沙白再次找到一具傀儡。
九具了。
常德才也找到了一具傀儡,直接撕成木屑。
继续战斗的平民越来越少,越来越集中,陶花媛找到其中一具,用火烧成了灰尽。
李沙白找到了第十二具傀儡,打了个粉碎。
众人环顾着战场,寻找着还在战斗的平民,搜寻着下一具傀儡的位置。
没有下一具傀儡了,一部分平民目光呆滞站在原地,恶念在慢慢散去。
大部分平民坐在地上,挂着满脸眼泪抽泣不止。
李沙白看着常德才,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仿佛看见了七郎茶坊的画室,眼前有个美人,正在等着他作画。
这是徐志穹的六品技,李沙白心里非常清楚,但这一刻的画面太美,李沙白不舍得移开视线。
常德才也笑了,李沙白很好奇。
常德才笑得如此甜美,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笑过片刻,幻境突然消失不见。
常德才一惊,这才想起了徐志穹,撒腿朝营地冲去。
“主子!主子!”
陶花媛早已经冲进了营地,看见徐志穹满身伤痕,如泥塑一般,站在营地一角。
“贼小子!”陶花媛嘶喊一声,冲上前去,刚要抱住徐志穹。
却见徐志穹勐然转过脸,对他笑了笑。
“嘿嘿!咱们赢了!”
这场不能杀戮的战争,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