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世界,树妖死界。
自镇压此界炎魔后,白衣树妖再想经营此界便容易许多,多年后的今日,陆城再前来与这树妖饮酒,已然可以坐在一片山林当中乘席纳凉。
许多地域,已然化作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木。
数里之外,岩浆湖潮激荡,莫名卷起一阵焚风吹拂而来,吹落许多的树叶。
陆城见此,左手端着酒杯,右手五指快速掐算,然后对着白衣树妖笑言道:
“火克木行,落叶一千三百四十七枚。”
“……”
白衣树妖闻言有些惊诧,这里是她的山林,但不扩散神识她也无法做到如此洞悉入微,因此有些不信。
稍稍闭目,扩散神识,片刻之后,白衣树妖站起躬身道:
“仙长道行大进矣,确是落叶一千三百四十七枚,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哈哈哈哈,并非我道行如何精进,而是偶得天运,有所加持罢了。”
白衣树妖不解,自然悉心求教。
陆城也不瞒她,略作思考后言道:
“天心混沌,但亦是有其运转规律,这世间一切成住坏空劫运变化尽在其中,我前些时日修炼道法时,偶见天运,因此也觉得是二子的运势到了,才到此与你相商。”
鬼婴二子原本是天地灵胎,可惜当年鬼婴树妖为强行提升法力,大量拘役生魂沾染到后天浊气,断了他们二子的道途。
这一直是白衣树妖最大的一桩心病,鬼婴二子一生一世都被困在元婴一层境界,此生再无所进益,现在他们拜在面前道人门下,日夜研习剑法,还没有太过心生怨恨,未来待他们剑法大成无法再进一步时,怕是连母子都没得做了。
“仙长可是有了办法?我愿为此倾尽所有,但有驱驰无不应命。”
“我原本是想,让他们在我这阴阳幡幻境当中,与十八天神将一般肆意享乐,历经轮回,日后再找个机会施法将他们托生于人身,也不枉他们跟随我一场。
但是如此施为变数太多,他们下一世还有没有机缘再续道途,我也不敢保证。”
“但我在阴山修炼道法时,心神升华,得见此界天运,若是顺势用力,将二子也送入到这天运流转中,虽然会历经许多风刀霜剑,但二子也必然会有更好的道途,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城是比较倾向于后者的,但面前白衣树妖是鬼婴二子的生母,怎么也要问过她的意见。
“……但凭仙长决断。”
白衣树妖先是在林间来回踱步,长久思索后终究还是做出这个决定。
修道之人,已然犹如井底之蛙一跃而出见明月,一粒蜉蝣见青天,凡间之荣华富贵世俗享乐已无意义,能够选择的只有这大道之途。
“好。”
得了白衣树妖的允诺,陆城也不再废话,就算未来因为这个抉择致二子魂飞魄散,这株树妖与自己反目成仇,陆城也不会后悔,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位母亲的承诺,而不是畏惧一尊六阶妖王。
当夜,饮宴之后,一道红光自陆城道人的头顶飞出,飞舞一圈后又落回融入到肉身内。
陆城睁开双眼,算了算时辰,而后复又进行自己今日的功课修行。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陆城重新开始铸炼飞剑。
当年他为了炼制自己的本命飞剑五行飞剑,花费十四年的时间铸剑千柄,耗资百万,晋升四阶铸剑师。
其后百年修持,道业精进,虽然不再炼制飞剑,但水准也渐渐稳稳提升到五阶铸剑师的水准。
陆城看过的道法典籍实在太多,底子又很扎实,复又开始炼制飞剑之后,理论与实际结合提升极快。
“我给你们两兄弟两条道路走,接下来我会用幽冥法珠炼制一柄幽冥天剑,选择你们兄弟二人中的一人,真灵投入,作为剑灵。
另外一人,真灵则会融入石灵之心中,投胎转世重新做人,未来虽会经历很多磨难,但道途也会更加顺畅。”
在这一日中,陆城的元灵突然进入一片昏黄的法域。
在这片法域之内,有两个童子正在持诀修道。
这片法域是养魂木内的空间,只可留存滋养魂魄真灵,两个童子自然就是鬼婴二子。
“师尊,我愿入幽冥天剑内成为剑灵!”
“师尊,我愿入石灵之心。”
鬼婴二子在听明白陆城的要求之后,互视一眼,而后给出各自的回答,选择也符合他们各自的性情。
鬼婴老大性情偏激凌厉,但这股戾气在剑灵来说却不是什么坏事。
鬼婴老二更加偏向于未来的潜力道途,更有几分灵慧。
“好,愿我们三人不枉师徒一场,同道之情。”
道人一语话毕,挥袖之间将两道灵光收入袖中。
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陆城炼制出幽冥天剑的剑胚。
这柄剑器,也难说是一阶还是六阶,通体黝黑暗蓝,并未开锋好似平庸无奇,但仔细观之,此剑剑身又仿如大地投进漆黑幽冥,浑无半点光亮及生气,吸噬神魂望之有惊心恐怖之感。
陆城亲自驾云游荡于天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在感应天运变化。
现在这柄幽冥天剑还只是剑胚,不经多年温养,威力连三阶法器也有所不如,陆城原本以为是出来寻找藏风聚气合适的养剑地的。
但西行三千里,却见远方一处山村上空血气冲天。
“兵锋戮杀之气?”
陆城立时加快遁光飞去,却见是一座城镇刚刚被乱军攻占,那些乱军正在屠城杀人。
正常来说,凡间的这种事情修仙者是不会管的。
很多典籍认为,杀人就是杀人,无论你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在天道而言无异都会折损自身气数。
然而以陆城的性子哪里会管这许多,微微皱眉,挥手之下便是一片金云涌去。
多年未曾开张的百毒金蚕蛊,在这一刻如同魔神天降,那些凡间的乱军怎么可能是这种凶虫的对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啃食个干干净净,百毒金蚕蛊所过之处迅速化为一片白地。
“谢谢神仙!大慈大悲的神仙下凡!”
“神仙,救救我孩子吧……”
“神仙,我要修仙,我会做饭,刷锅,我什么都会干。”
“神仙爷爷,我有万贯家财,收下我吧,我全都给您。”
并不理会下方的跪拜与乞求,陆城皱眉看着下方的许多死伤,左手伸出,开始掐算。
“因为想要借运,天运流转我也已进入其中?”
陆城飞降而下,落在那片已经被乱军屠戮过的城镇一边,一个女人已经死去,她死死抱着一个婴儿想要用自己的身体保护这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也已经没了气息。
“福生无量天尊,尔时,救苦天尊,徧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於迷途……”
陆城为这满城枉死的百姓,念诵一遍《救苦妙经》同时以轮回幡,将一城死魂收入其中,避免它们变化为凶魂厉魄。
最后,他祭出一颗石球:天地灵物石灵之心。
这颗石心在陆城法力的灌注之下,金红交加,缓缓落下,与那已然死去的婴儿碰触。
金光大盛,两者缓缓之间似乎融为一体。
而后,陆城双手持诀一指,那颗光球骤然冲天而起,向着一个方向疾遁而去。
在这个时候,陆城也不知道它会飞向哪里,因此腾身而起,在后追逐而上。
这一飞,便是三天三夜。
虞国,一座极为偏远的边疆村寨。
深夜,篝火熊熊,火光映照在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这些年轻男女的服饰奇异而富有独特特色,彩色的羽毛、野性的图腾与皮肤上的彩绘交相辉映。
这群青年男女们随着热烈的鼓点节奏,踏着轻快的步伐,舞蹈如同自然界最自由的风,穿梭于古老的树木间,散发着无拘无束的生命力。
族老与长老们围坐一旁,手中握着盛满水酒的陶碗,他们的眼神含着慈祥的笑意,随着面前舞动的身影,轻声交谈着年轻时的往事。
水酒的清香与篝火的烟味交织在一起,飘散在这片密林的夜空当中。
不时有欢笑声响起,那是年轻人忘情的欢愉,也有长者回忆往昔的感慨。
他们的笑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分外灿烂,仿佛岁月在这一刻静好,所有的忧愁与艰难都已消散在这片歌舞升平的土地。
“唱吧,跳吧孩子们,至少,你们的生命在这一刻是鲜活的,哈哈哈哈哈。”
就在族老举碗与本地的长者共饮时。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响彻,紧接着天崩地裂一般,远方有轰隆隆的石头滚落,对于这些边疆之民来说,这简直就是世界毁灭般的景象。
所有人都恐惧害怕,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块大石头轰隆隆的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冲入进来。
“啊?”
那名族老看着大石径直向自己猛冲过来,吓得三魂失去七魄,忘命的狂奔窜逃,但那块大石就好像认准他一样,不断的追逐。
“族老!”
一名中年汉子眼疾手快,眼见族老就要被身后那块大石直接碾压撞死,一个前扑,险之又险的将之救下。
轰,咔嚓,咔嚓。
那颗大石撞断数颗大树之后,方才停止下来。
在这个时候,地震也渐渐停止了,寨子的众人从刚刚的惊慌中缓过神来。
“怎么回事?”
“在中原人讲,这个好像叫地龙翻身吧?”
“翻你个娘,我们村寨几百年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不会是妖怪作祟吧?”
“不会吧?”
就在村寨的年轻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有胆子大的年轻人,或者是想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年轻人上前,观看那颗刚刚几乎撞死族老的巨石。
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因为接触到人气。
咔嚓,咔嚓咔嚓。
那块巨石突然之间龟裂起来,裂纹迅速扩散,而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崩裂。
里面白烟升腾,似乎还传来隐约的婴儿啼哭声。
“妖怪!”
不知是哪个缺德的突然大喊了一句,然后整个村寨的人都惊慌的逃跑。
想想也是,石头当中怎么会有婴儿?一定是妖怪没有错了,伪装成婴儿的声音吸引我们过去吃掉。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石头当中并没有妖怪扑出来吃人,渐渐就有胆子大的村民过去,然后真的在裂石的中心,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此时此刻正咬着指头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这个还是妖怪吧?石头还能生出孩子来,那还要女人做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渐去,村寨众人拿着草叉、农具、终究把那个白胖的婴儿取出,带回村寨。
高空之上,陆城任虚御空俯览而下,而在这个时候,他所倒持着的那柄幽冥天剑,其上红芒闪烁,隐隐与下方呼应。
“你弟弟出生在这里,所以你也想在这里保护他?好,我便如你所愿。”
言罢,陆城运诀挥剑,将这柄幽冥天剑打入到下方的一座藏风聚气之山形内。
“道友,我已然将你的两个孩儿送入天运流转当中,未来百年,却也未必就叫那三英二云专美于前。
只是自古劫运相济,幽冥与石生能够如何,还是要看他们各自的选择与造化。”
在这个时候,下方的村寨之民,已经决定收养并给那个孩子取名石生,陆城的神识一直跟随着,若是他们决定杀死那个婴儿,就会忽然发现孩子已消失不见了。
“多谢陆仙师苦心谋划之恩,仙师,可否把我留在此地,我想照看那两个孩儿一二。”
在一片金光当中,白衣树妖现身而出,不舍的注视向下方,半晌之后转身这样言道。
“倒也并非不可,只是道友切记,其一,驻身于真实界你大部分的神识法力都将无法使用。其二,你对这两个孩子的干预越深,对他们来说反而越是不利。”
“请仙师成全,妾身保证绝不会动用法力,影响到两个孩子的运命,我只是想看护着他们。”
“唉……也罢,那道友便去吧。”
言罢,陆城运转法力,将白衣树妖捏成一股灵光,打入到下方村寨边缘处的山坡之上,让她可以感应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