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长安是夹杂着喧嚣的,白色的雪和红色的墙,来往的马车和红艳艳的糖葫芦。
盛世总是不缺美谈佳话的。
比如这宣德侯府的姑娘和今年的状元郎,两人私定了终身,乃是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都说容司言爱慕商洛用情至深,日日送去新奇的玩意儿,也不顾商洛身患重病,大有至死不渝的架势。
原本商洛命不久矣,没成想全靠着对容司言的情意,竟是渐渐转好了,两人时不时还会出来散步。
这些歌颂两人感情的话传的很快,倒像是有人故意在暗中助力一般。
商洛身子好了大半,又可以和往常一样,日日坐在软椅上,看着窗外发呆了。
阿言似乎比往日胖了许多,却也越发的活跃起来了。
云舒还是偶尔会来探望一二,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拉着商洛谈天说地。
云展和云栖可就不同了,又是去了宫中受教,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容司言本是说今日要来带着商洛外出踏雪的,但是行至半路硬是被路承安叫了回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今日商洛心情颇为不错,既然已经是出了府,也便是没有了回去的意思。
带着阿言和慎儿便是自顾自的逛了起来。
阿言不怕生,街上人来人往,却也在商洛的怀中待得安然自在。
只是走的久了,抱着阿言的手难免会有些累了,她嘟嘟囔囔的便是将阿言递到了慎儿的怀中。
“早知道便是不带它出来了,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要我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慎儿有些哭笑不得,“姑娘,明明是你要将阿言当做暖玉带出来的。”
“是么?难道不是因为阿言黏人么?”
慎儿笑了笑,随着商洛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家姑娘的性子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可具体是什么却也是说不上来的。
很快两人便是来到了两条街道的交叉路口,一道是朝着首辅的府邸去的,一道是朝着将军府的。
站在原地随意看了看,商洛竟是打了个哈欠,“走了那么久,我竟是有些累了,前面正好有一处酒楼,我们去坐坐吧。”
慎儿却是有些踌躇,“酒楼?可是姑娘,你可不能饮酒啊。”
“傻丫头,谁说进了酒楼就一定要喝酒的?讨杯茶喝不行么?”
慎儿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了商洛的身后。
酒楼位于交叉路口,来往的行人颇多,生意自然是不差的。
商洛在楼上寻了个靠街的位置坐下,随即便是给了白花花的银子,便是有人搬来屏风做遮掩,算是给商洛圈上了一片私人领地。
慎儿觉得稀奇,却是也没有说话的。
正如商洛所言,她只是要了上好的茶水,便是又望着窗外发呆了。
慎儿也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发呆,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她的眼前一亮。
“姑娘,你看,那不是容公子最喜欢给你带的桂花糕么?没成想竟是从这里带去的。”
慎儿手指的方向是一家陈年老店,桂花糕的招牌已经有了些破旧。
商洛点了点头,是啊,每次容司言都会给自己带回去一些甜腻腻的桂花糕。
慎儿一脸的笑意,“当时姑娘也只是随口夸了句这桂花糕的味道不错,吃在嘴里像是吃了暖阳一般。谁知这状元郎便是记住了身上便是一直带着。”
商洛笑了笑,“那可不是,瞧得出他费了诸多心思。”
自己也费了诸多心思了,千选万选才选出那么一处的东西来,当时还苦思了许久呢!
这酒楼的茶水甚是不错,只是比起如洲的手艺还是差了许多。
原本商洛是不会喝茶的,喝来喝去总觉得都是清苦的,味道也都是一样的。
但是喝的多了,商洛也察觉出了它们的不同,有的茶水也是清甜的。
“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姑娘,你说什么?”
商洛笑了笑,“我说首辅大人找容公子议事看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吧?”
慎儿愣了一下,随即掩嘴笑了笑,“原来姑娘是在等状元郎啊,难怪走到此处来了呢!我道姑娘是个心肠硬的,原来软着呢!”
很快在攒动的人群中,商洛便是看见了自己等待了许久的人,她喃喃自语。
“她那样高傲的人如何才会费尽心思去接近一个人呢?”
可是这句话慎儿却是听得清楚,“姑娘说的是谁?”
“苏小姐。”
“苏小姐怎么了?”
商洛便又将心头所想之事说了一遍,“像苏小姐那般高傲的人,什么样的人才入得了她的眼呢?”
慎儿并未细想,只是笑道:“感情之事分为两种,日久生情和一见钟情,苏小姐看中的人定不是一般人。”
商洛点了点头,慎儿此话倒很有道理,她暗暗思量着,到也没发现人群中的另一人也看见了她。
商洛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阿言慵懒的睁开眸子,又轻轻抓挠了一下慎儿的衣摆,这才朝着商洛过去了。
抱着怀中的阿言,商洛不紧不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是朝着慎儿的。
慎儿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嘟嘟囔囔的念叨:“真是苦了阿言了,这般被姑娘利用,也不知什么时候姑娘连我也利用了去。”
商洛接过瓷瓶笑了笑,“我这不是一直利用着的嘛。”
瓶中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商洛将其倒在了阿言的后背上,又捋了捋,使其深藏其毛发之中。
慎儿皱了皱眉,“姑娘小心些,若是自己沾上可不是好事。”
这些粉末无味,依附在猫毛上很难清理,若是不慎吸入,便会出现幻觉,梦魇缠身。
商洛点了点头,眸子又是看了一眼窗外,这等距离刚好合适。
阿言可不是寻常猫,它自是能找寻身上有特殊气味的人,比如青柯,对于青柯阿言喜欢得紧。
还没有来得及松手,商洛眼角的余光便是瞥见屏风后有道人影在不断的靠近,心中莫名有了预感。
只是当那人真的出现的时候,商洛并未抬眸,只是用脚狠狠的踢了一下对面的慎儿。
刚好看见那凶神恶煞的路承安,又是被人踢了一脚,慎儿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看着路承安惊呼了一声。
她的这一声娇呼,引得商洛回眸虽然算不上惊吓却也是身子一僵,阿言便是从商洛的怀中跃了出来。
路承安皱了皱眉,竟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抓,吓得阿言转身不见了踪影。
商洛唤了声阿言,但已经是来不及了的。
慎儿急急行礼,“见过首辅大人。”
商洛面露不悦,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路承安,眼中满是责怪。
看着商洛的眼神,路承安当真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一般,抿了抿唇。
“竹幽,抓回来。”
若是竹幽去抓一只猫那肯定没话说,商洛便是闷声道:“这倒是不用了。”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手背上赫然是三道抓痕,破了皮此时正在往外冒着血。
“野性未除,不养也罢。”
她说得轻飘飘的,有些漫不经心。
慎儿连忙上前捧着商洛的手,蹙着眉,“怎么搞成这个模样?阿言平日明明乖得很!”
那可不是,阿言平日只爱黏着商洛,如同它第一个主子一般。
商洛点了点头,眸子却是看着路承安的,幽幽的说道:“是啊,平日阿言乖得很,今日也不知怎么了。”
她的模样分明是意有所指。
慎儿感觉自己身后的目光实在是灼人,浑身不自在。
她咽了咽口水,“我去买药,姑娘莫动!”
说完便是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商洛扯了扯嘴角,这人岂不是和阿言一般畏惧眼前这个人?
路承安甩了甩袍子走到商洛的跟前,拉起商洛的手微微蹙眉,语气却是温柔的,“恼怒我?”
商洛撅了撅嘴,“小女子哪敢啊,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首辅大人罢了。”
“我看你是敢得很。”
他摆了摆手,身侧的竹幽便是递上一瓶药,欠着身子退了出去。
路承安一直看着商洛的伤口,倒也没有注意商洛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
商洛的手还真的是小啊,自己轻轻一握便是包住了,她的手也是真的软啊,像是棉花做的,捏一捏还会弹起来。
只是肉太少了,稍稍用点力便全都是骨头了,纤细的手指上透着淡淡的粉色,说不出的好看。
商洛的手指在路承安的眼中动了动,“首辅大人在玩手指?不是要给我上药的么?”
路承安被戳破也只是淡淡的一笑,坐到了商洛的跟前,乖乖的上起药来。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轻轻的撒上药粉,低垂着眼眸,那模样认真。
商洛另一只手撑着脸看着窗外,“听说容公子被首辅大人叫走了,我便是来此处等着,看看能不能遇上。”
话音刚落,商洛便觉得自己的手背一阵阵痛,皱着眉便是回了头。
“嘶——轻点!”
路承安阴沉着脸,将商洛的手甩了回去,嘲讽道:“原来是知道疼的。”
“自是知道,谁不是娘生爹妈养的?那还能不知道疼啊?”
路承安咬牙切齿,“你就不知道。”
“你怎知我不知?卧病在榻要死不活的日子我过得多了,日日疼着怎会不知?”
似乎是有意提起的委屈,又像是无意的埋怨。
总之路承安闭了嘴,自顾自的收了东西,看着商洛的眸子带着些异样。
商洛撅了撅嘴,目光依旧看着窗外,“首辅大人怎么有闲情雅致来这种地方?怎么,喝茶么?”
似乎是见不得商洛和自己说话时却是瞧着别处的,现在的路承安恨得紧,只好冷声道:“宣德侯府的姑娘都是以这般姿态同人讲话的么?”
商洛后知后觉的回过了自己的脑袋,好笑的看着路承安。
“首辅大人这是抽哪门子的疯?”
“我抽疯?”
路承安一下子被气笑了,“商洛,你真的好得很。”
商洛吹了吹自己的伤口满是笑意的看着路承安,“首辅大人不处理公务,莫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路承安轻哼一声,但看上去心情还是不错的,“找你干什么?找你气我?”
“也说不准啊,指不定首辅大人就有这种癖好呢?”
阿言向来是一个懂事的,寻了人蹭上一蹭自然就会回府去了,自己倒也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