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沉的,却是说不出的舒服,云乐特地搬了藤椅在庭院中坐下。
看着细碎的花翩翩落下,鼻尖夹杂着淡淡的香味,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手边的茶水已经换过两盏,阿言这才推门而入,他于云乐跟前跪下,表现得极为恭敬。
云乐闭眼假寐,似乎是睡着了,阿言也就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自顾自的跪着。
慎儿端了糕点过来,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不说话便是走开了。
良久,云乐才懒散的睁开了眸子,微微翻了翻身子,身上细碎的花朵尽数掉落。
她微微撑着自己的脑袋,半阖着眸子,一缕长发垂落胸前,她懒洋洋的问道:“如何?”
“辰伯言一直住在长安,家里也干净,看不出什么。只是辰伯言一年前外出游历,回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学富五车,甚至还突然毁了婚。”
云乐笑了笑,一个人不可能突然之间就性情大变,若不是经历了什么大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点了点头,“继续查,看看当初他游历哪些地方,发生了什么,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是。”
慎儿此时捧了木盒过来,“郡主,这是方才李公公亲自送来的。”
云乐敛眸,坐了起来,她径直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珠钗,做工倒是精美。
“慎儿,你随我进来。”
进了屋,慎儿懂事的便是关紧了房门,还点燃了烛火。
云乐取出珠钗,不过用力一拧,便是将珠钗拧开,从中掉出一张纸条来。
上面写的话很是简短:取其亲笔,伪造文书。
慎儿将珠钗重新装好,接过云乐递过来的纸条便是点燃,“郡主,你可是又要去做什么了?”
云乐点了点头,在屋中来回踱步。
沈酒卿从未上奏过折子,有话直接便是在朝堂上说了,直言不讳,从来不藏着掖着。
若是想要拿到他的字迹,倒是真的困难。
这件事儿只能云乐来,叶腐已经在沈酒卿身侧了,若是被发现,他便是最危险的那个。
当天夜里,云乐便是独自一人摸进了皇宫。
沈酒卿住在皇城之中,摄政王府犹如摆设,若是真的有什么文书,想必也是在皇城之中。
在沈隋下达指令之前,定是派人去摄政王府找过了的,因此云乐也没有犹豫,直接奔了摄政王的寝殿去了。
沈酒卿的宫殿乃是先帝亲自设计建造的,富丽堂皇,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沈酒卿的书房虽是燃着烛火的,却无人影,一片寂静。
等了一会儿,云乐便是直接翻身进了屋。
案牍前摆放着许多东西,云乐粗略的看了看,笔迹各异,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大多都是各地送来的折子,云乐微微皱眉,世间不可能有人不写一字,自己只要看上一眼便是可以完美复刻。
书房内的布局并无奇特之处,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卷格外的显眼,不过一身姿窈窕的妙龄女子。
一袭长袍笑意盈盈的端坐在池边裸石之上,手中还握着一把轻巧的团扇。
云乐愣了愣,沈酒卿淡漠狠厉,也有内心柔软的地方么?这般俏丽的女子却是在长安中未曾见过的。
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云乐忽的绕到了案牍的另一侧,哪里还好好的摆放着诸多画卷。
她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描绘的皆是同一个女子,许是静默而立,许是一身宫服谈笑,还有身骑骏马英姿飒爽,神态各异。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云乐的目光不由得多停留了一番,只是每幅画卷尚未题字。
她有些失望的将画卷放了回去,自己来到长安那么久倒也没有留下什么字迹来,来往书信皆是烧了的。
她侧过眸子便是去看烛台下的,连看了几个,总算在案牍庞的烛台下看见一堆灰烬。
果真是烧毁了的书信么?
只是可惜什么都不曾剩下。
有脚步声缓缓靠近,云乐的神经一下子便是绷紧了些,所幸沈酒卿屋内的东西实在是多,藏身倒也不是难事。
案牍后安放着的屏风还藏着一堵书架,云乐便是悄无声息的躲到了书架之后,透过层层书本还可以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沈酒卿与书案前坐下,看着跟前的息烛,“要回来了么?”
“要回来了,小姐前些日子来了书信,大抵后日便是入长安。”
沈酒卿不语,但似乎心情不错,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手指有节奏的在白纸上敲击着。
息烛微微抬眸,“殿下,小姐那边来了许多封书信了,殿下您看要不要回一封?”
云乐微微蹙眉,息烛口中的小姐莫非就是画卷中的女子?
沈酒卿难得的应了一声,倒真的提起笔来,息烛便是上前研墨。
似乎一提到这女子的事儿,沈酒卿的态度便是有些不一样的。
之前池少弦提醒过自己,沈酒卿和陆安然之间关系似乎有些不一样,他们又谈及那女子要回来了。
莫非说的就是陆安然么?
若真的是这样,沈酒卿难不成忌惮的就是陆沉?或者说他在等,等陆沉回来,等一个绝对不会输的机会?
紧盯着沈酒卿的手,云乐突然有了心思,若是自己不能从沈酒卿的身上找到他的字迹,或许可以从那个女子身上试试看。
沈酒卿不过写了短短几个字便是交给了息烛,他淡漠的开口,“告诉她,我会去接她。”
“属下明白。”
息烛前脚走出书房,沈酒卿便是站了起来,只是视线受阻,云乐有些看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
似乎是准备离开,沈酒卿便是吹灭了案牍前的烛火,身子却是突然停住了,云乐莫名的有些紧张,下意识的便是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将身子紧贴着墙壁。
沈酒卿环顾了一下四周,手指划过画卷,忽的抬脚朝着方才云乐翻进来的窗户走去,推开窗户,是一片寂静的夜色。
他忽的轻笑了一声,随即便是朝着屏风走来,可是屏风后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并无人影。
而云乐此时却是有些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方才下意识的往后靠去,也不知道手肘是撞到了什么,只觉得身后一空便是跌倒在地,陷入一片的黑暗。
但是顾不上其他,她朝着甬道的另一头跑去,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只是没想到沈酒卿的书房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条暗道,是他自己修的还是当年的先帝为他准备的?
这条暗道通往哪里?作何之用?
皇城里有暗道云乐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大多都是应对宫变作逃跑之用,可是为什么会在沈酒卿的书房内?
不知过了多久,云乐总算是看到了一丝的光亮,这条甬道的尽头竟是一个房间。
房间的布局典雅,屋内有些昏暗,屋外还依稀看得见些巡逻的光亮,云乐有些迟疑,她有些吃不透这是何处。
只是屋内除了软榻桌案,还有一个硕大的浴池,再也看不出其他特别的地方。
她垂眸看见桌面上摆放着的木屑,还有未雕刻成型的梅花簪子,心中一紧。
抬眸便是看见那面墙竟然挂满了梅花簪子,她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脚步莫名的有些沉重。
云乐总觉得沈酒卿还会追过来一探究竟,可是眼前的这道门自己也不敢轻易踏出去。
见屋内无人,便是直接钻进了浴池之中,躲在屏风之后,静默的看着屋中的一切。
果不其然,沈酒卿的身影缓慢的从暗中走出,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立即动弹。
只是确认了屋子的主人不在之后,便是开始搜寻起来,先是打开了柜子,然后便是床榻。
看着那沉重的脚步一点点的靠近浴池,云乐不由得将自己的身子蹲低了些,准备潜入水底。
“摄政王怎么又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酒卿的步子也不再往前,而是背对着云乐。
而云乐的心中倒是狠狠的震撼了一把,那个声音的主人并不是旁人,正是路承安。
路承安不紧不慢的合上了门,看见沈酒卿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漫不经心的走到桌前坐下。
沈酒卿也朝着路承安走了过去,“你才回来?”
“嗯?我倒是不知道摄政王这么担心我的踪迹。”
“呵,我只是来提醒你的。”
随即他压低了声音在路承安的耳边说了几句,但是云乐并没有听清楚。
路承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会解决的。”
沈酒卿微微点了点头,“那我就回去了。”
说着便是要从暗道折返回去,路承安并未阻拦,只是轻飘飘的说道:“她要回来了吧。”
“嗯,后日便是抵达长安了。”
沈酒卿将自己的眸子落到了满墙的梅花簪子上,意有所指,“不都一样么,整日劝我作甚。”
路承安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
等到沈酒卿离开之后,路承安依旧端坐桌前,并未动弹,只是不断的喝着茶。
他低垂着眼眸,云乐看不清他的脸色,也不敢贸然动弹。
他肯定知道屋中有人的吧,只是在暗暗的和自己较劲,他在等待么?
过了半晌,路承安总算是有了动静,他却只是站在屏风静默了一会儿,随即便是直接躺上了软榻休息去了。
屋内重新陷入了黑暗,听着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云乐慢慢的从浴池中爬了出来。
只是水滴不断的从身上滴落,云乐微微皱眉,环顾四周,干脆随意拿起架子上的外衫便是擦了擦水渍,披上身便是退了出去。
她回眸看了一眼软榻上的身影,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熟了,可是云乐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所幸一切都很顺畅,路承安并未发现屋中的异样。
不过云乐刚出了屋子,路承安便是微微翻了一个身,他似乎是对着黑暗说的。
“离远些,杀。”
路承安杀人向来是悄无声息的,不留痕迹的,可能被杀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于谁手。
黑暗中有比黑暗更黑的东西在涌动,很快便是顺着云乐的步子追了出去,悄无声息。
而云乐则是凭借上次来过的记忆很快出了路府,心中依旧不安,路承安究竟在和沈酒卿密谋什么大事儿?
虽然路府和郡主府离的很近,但是云乐并不打算直接回去,路承安有十四修罗鬼煞,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的离开。
只能说明他在等自己主动暴露身份,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撞破了暗道的事儿,事情的发展将远超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