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在路承安的手中得了一头一等一的骏马,黑色的鬃毛光滑细腻,体型高大,说不出的霸气。
牵来马匹的是竹七,许久不曾见过竹七了,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云乐也没有与其搭话。
路承安身穿一袭黑色的蟒袍,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花纹,脚踩金靴,意气风发。
他微微笑道:“还满意么?”
云乐伸出手摸了摸骏马的头,“这马倒是温顺,只是就这样送给我,首辅大人不会心疼么?”
路承安搀扶着云乐上了马,“宝马赠佳人,怎会心疼?”
此时竹幽也牵了一匹高大俊朗的白马来,乃是当之无愧的汗血宝马,皮毛通透,像是琥珀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路承安翻身上马,从竹幽的手中接过弓箭。
“上次没能见你连发三箭,这次应该是有机会了的吧?”
云乐仰了仰头,似乎是在仔细的感受和煦的风,她勾了勾唇角,只是淡淡的笑。
“我的箭术可是一点儿都比不上首辅大人。”
有人搬来了靶子,就立在远处,云乐其实很想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腕,但是她不敢。
她害怕自己只要稍稍松懈,路承安就会敏锐的发现些什么。害怕自己只要稍稍露出马脚,他就会毫不客气的对自己出手。
云乐搭弓拉弦,手执三支利箭,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般顺畅。
利箭离弦,耳边传来划破长空的呼啸,利箭钉在了靶子上,却是空了一箭。
云乐微微眯了眯眼,不由得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哎呀,还差一点,看来我是真的不行了。”
路承安架马慢慢的靠近了些,他眉眼间满是笑意,“卿卿很厉害啊,入木三分。”
他扬了扬手,随即竹幽和竹七便是上了马,他们手中皆是举着一张木盾,中间点着朱砂。
他们的速度颇快,围着两个便是绕起了圈。
路承安笑眯眯的看着云乐,“试试?”
云乐笑得明朗,大有跃跃欲试的意思,“试试!”
快速的搭弦射箭,竹幽和竹七倒是灵活多变,云乐连射好几箭,都没有中箭,难免有些泄气。
她却不服输,只是驾马快速的朝着两人追赶,脸上的笑意也是越发的明显。
练武场的风都是痛快的,像是体内不断冒出的热汗,大有酣畅淋漓的快感。
长发飞扬,身子轻巧,若不是手腕时不时传来的痛意时刻提醒着云乐,云乐险些就要以为自己真的在肆无忌惮的郊外了。
路承安只是静默的看着,他觉得如果可以,或许云乐会是沙场肆意驰骋的女将军,英姿飒爽,带着另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云乐又绷紧了弦,瞄准了马背上的竹七,忽的松手,利箭顺势划破长空,带着凄厉的嚎叫。
竹七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俯低了身子,举着木盾便是阻挡。
利箭正中红心。
可是云乐并不欢喜。
路承安还是那副柔和的笑,“怎么,射中了还不开心?”
云乐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腔有些气血翻涌,但还是勉强咽了咽口中的腥甜。
她的额头凝聚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小脸带着红晕,白里透红,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刚才若不是竹七刻意抬手去挡,我又怎能射得中?”
路承安眉眼间皆是温柔的笑意,“其实也不难。”
他一边搭弓拉弦,一边轻飘飘的说道:“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候的确是要费一番心思的,合格的猎手向来知道抓住机遇,不过更多的时候,机遇是自己创造的。”
话音落地,利箭离弦,他的目标并不是竹幽手中的木盾,而是他身下的那匹骏马。
利箭狠狠的刺入马匹的前肢,随着骏马的一声嘶鸣,庞大的身躯倒地,掀起一地灰尘,落下马背的竹幽踉跄几步才勉强站定。
只是刚刚站定,又是几支箭矢袭来,带着撕裂长空的气势。
竹幽只能将木盾举起躲避,身子还在不断的往另一侧跑去,可是路承安手中的利箭就像是长了眼一般,步步紧逼。
路承安倒是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射出利箭,“也要学会预判,预判你的猎物下一步会逃窜到何处。”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寒意,眼眸微沉,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利箭落到了竹幽的脚尖前,竹幽步子一顿,又一箭直中靶心,甚至是射穿靶心,顺着竹幽的手臂擦过了脸颊,刺入他身后的墙壁之中。
竹幽单膝跪在沙地之中,恭敬的拱手,任由鲜血顺着清晰的下颚线滴落,面不改色,算是认输。
云乐看得目瞪口呆,看着路承安长袖下藏着的那双手,心中隐隐的震撼了一把。
云乐仔细的看了看路承安修长的手指,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不愧是首辅大人,无论是论计谋还是功力,我都是比不过的。”
路承安笑了笑,仿佛刚才射箭的人并不是他。
他率先下了马,伸出手便是要迎着云乐下马,“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云乐点了点头,伸出手便是握住了路承安宽大的手掌,翻身下马,双腿却是忍不住的一软,直接跌进了路承安的怀中。
路承安微微蹙眉,握着云乐纤细的手腕,随即便是将云乐拦腰抱起,“宣太医。”
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云乐软兮兮的倒在路承安的怀中,意识却是越发的清醒起来。
路承安的声音平淡,却隐隐夹杂着其他的情绪,“刚才还意气风发,怎么现在就这般虚弱了?”
云乐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软绵绵的,“身子骨本就没养好,今日烈日当空,败了气血,休息几日便也没事儿了。”
路承安的心跳颇为平稳,云乐往里靠了靠,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首辅大人。”
云乐忽的出声,路承安闷闷的应了一声。
云乐勾了勾唇角,抬眸看见路承安明朗清晰的下颚线条,他的喉结微微滚动,薄唇微张,倒是颇为性感。
“首辅大人抱其他女子的时候也是这么温柔的么?”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化作一根根缠人的线顺着手指往上攀爬,将路承安缠了个结结实实。
路承安抿了抿唇,轻笑了一声,“可惜了,尚未触碰其他女子。”
坐在阴凉处,路承安蹲在云乐的跟前,小心翼翼般的捧起云乐有些发烫的手,“将护甲摘了吧。”
云乐微微低垂着眼眸,一缕发丝垂落,她下意识般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儿了,不用这么麻烦。”
可是路承安却是没有松手的意思,四目相对,有些暗中较量的意思。
云乐突然蹙眉咳了几声,路承安便是开始替云乐解下护甲,微微掀起了暗红色的衣袖。
只见云乐纤细的手腕遍布淤青,倒是没见刀口,像是被人缠绕后留下的。
路承安微微皱了皱眉,问出了声,“怎么回事儿?”
云乐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上次在诏狱被傅稚绑在凳子上用刑,那时候留下的。”
“那么多日淤青都没散去么?”
云乐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声音也徒然染上了几丝的凄凉,“是啊,那么多日都没有消散。”
她抬起眸子来勉强笑了笑,“大抵是我自己的缘故,气血不流通,自然也就好的慢。”
莫名的,路承安觉得她说的不是假话。
他的手指摩挲着云乐的手腕,沉默了半晌,竟是俯身吻了下去,他的唇明明是温暖的,却是让云乐的身子忍不住的颤了颤。
没有等到云乐反应过来,他便是站起身来将云乐按入了自己的怀中,一只手掌覆盖在云乐的脑袋上。
他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云乐。
云乐觉得自己的脸是火辣辣的烫,声音也有些哽咽,“你……在干嘛……”
路承安摸了摸云乐的脑袋,“没什么。”
沐太医听说是首辅大人要见,便是急匆匆的来了,谁成想刚到了练武场便是看见两人这幅亲昵的模样。
他的步子顿了顿,停在不远处不知道该不该靠近,面上满是犹豫为难。
竹幽和竹七也是立在原地,随即便是转过了身子,像是要打定了主意装作没看见一般。
路承安微微侧目,明显是感觉到了不远处的目光,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语气却是平淡,“还不快过来?”
沐太医这才弯着腰神急急赶了过去,却是不敢抬起眸子去看路承安和云乐的面孔。
“请问首辅大人是哪里受伤了?”
路承安却是说:“是郡主,郡主身子抱恙。”
“哦哦,微臣这就为郡主诊治。”
沐太医很快便是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说的话和云乐说的也是差不多的,连手腕上的淤青都是一样的说法。
无非就是云乐自己的原因,这才导致了云乐不仅容易受伤,而且伤口也会好的很慢。
沐太医在絮絮叨叨说着的时候,云乐看见路承安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心中却是浮起了一丝的喜色。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君如珩来过之后自己总觉得不安稳,便又是早就了这些淤青。
以淤青盖住淤青,只要不让太医过多触碰,想必也是看不出来的。
她慢条斯理的重新戴回手腕上的护甲,脸色的苍白尚未褪去,“辛苦首辅大人亲自送我回去了。”
路承安笑了笑,这抹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反倒是心事重重。
“若是送你,便不辛苦。”
两人并肩朝着郡主府走去,云乐抿了抿唇,开口道:“夜闯路府的人会是谁?会不会和你调查的那波人是一起的?”
路承安没有垂眸去看身侧的人,“不排除这种可能,若真的是那波人,或许你也该提防一下那个鹰殿。”
云乐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这鹰殿蛰伏那么久,难不成是想着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路承安的步子一顿,他垂眸看着云乐,“如果是,你该怎么办?”
没有想到路承安会突然这样问,云乐迟疑了一会儿,随即认真的说道:“如果是真的,我希望陛下和摄政王能暂时放下他们的恩怨。”
“那你觉得陛下会么?”
“那你觉得摄政王会么?”
四目相对,路承安勾唇笑了笑,他没有回答云乐的话,云乐也没有回答路承安的话。
到了郡主府,路承安的步子便是在门前站定,“这些日子长安不太平,要不要我让竹七跟着?”
他的话是询问,更是寻求云乐的意见。
云乐摇了摇头,“不用了,若是一个郡主府有那么多人盯着,我反倒睡的不安稳。”
云乐转身便是回了府,步子有些轻快,日子也应该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