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越下越大了,伴随着阵阵骇人的雷声,硬是掩盖了满城的兵荒马乱。
看着闪电一道道的划破夜空,听着刺耳的雷声一声声落下,云乐站在窗前满脸忧虑。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想起自己离去时陆安然的神色,她在害怕么?可是她在害怕些什么?
是沈隋吧。
可是那眼里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是求救,她在向自己求救吧?
可是陆沉也在宫中,沈隋只要还有些理智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自己终究还是走得太绝情了些。
思前想去,云乐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她不过刚打开房门,却是被突然撕裂长空的闪电吓了一跳。
伴随着雷声,身后却是突然出现一人,那一双手稳稳的抓住了云乐单薄的臂膀。
云乐扭头去看,眼中闪过一丝的诧异,“路承安?”
路承安一身黑袍,只是笑了笑,便是将云乐揽入了怀中,他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雨声传来,有些沉闷。
“卿卿,这几天让你受惊了。”
云乐有些慌乱,怎么会这样?路承安怎么会跑出来的?
她很快便是冷静了下来,“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路承安轻轻的笑笑,“原本是的,但是想着我家卿卿还在日思夜想的等着,我便是不得不出来了。”
云乐抬起手来环抱住路承安的腰肢,“但你这样跑出来,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你可就罪加一等了。”
路承安蹭了蹭云乐的发丝,眼眸中尽是贪婪之色,“放心吧,陛下不会这般计较的。”
原来今日沈隋见的便是路承安,也不知道路承安近日究竟说了些什么,沈隋竟然放了路承安。
云乐心中有些疑惑,沈隋想要夺了路承安的权不是么?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云乐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路承安宠溺的摸了摸云乐有些冰凉的脸,“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儿?”
云乐皱了皱眉,将陆安然的事儿如实说了一遍,“我有些担心打算去看看陆安然,我……”
“你担心她?”
“嗯。”
云乐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了自己的身子,“说到底陆沉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陆安然说不定是无辜的,我不想陆安然出事儿。”
沉默了一会儿,路承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这种事何时应该让你去了?放心吧,我已经让竹七去查看了,必要时候,他会出手干涉。”
云乐抿了抿唇,似乎还是不放心。
果然,路承安的十四修罗鬼煞远远麻烦得多。
云乐看着路承安点了点头,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既然你没事儿了,那么我也可以忙些其他的了。”
她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坐下,心中却是在思量着其他的,朝廷中和沈隋做对的都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模棱两可的路承安。
那么自己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回到自己的青都去,自己还是去做自己的商人之女,无关朝政,在最后的时间内陪着老夫人。
路承安坐到了云乐的跟前,“你在忙些什么?”
云乐双手把玩着桌上的空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云舒怀孕了,我准备为她的孩子绣上一套衣裳,算是心意。”
“会不会太早了?毕竟刚怀上,不还有十月才出生的么?”
“你知道什么,挑选好的布匹绣些花样要花的时间多了去了,紧赶慢赶应该也就刚好合适罢了。”
路承安抬起自己的眸子,“前些日子池少弦带着云舒离开了长安,说是要带着云舒去老家养胎,还辞掉了自己的职位。”
云乐点了点头,面上毫无波澜,“我知道,池少弦算是有心了,大哥在那边也有产业,他们也不会过得凄苦。”
池少弦暗中帮助沈隋不知道做了多少,现在大局已定,他原本可以平步青云的。
但或许是为了云舒,还是选择了离开长安。
想到这里,云乐忍不住笑了笑,云舒的这辈子过得倒是不错,不知道是多少世家千金艳羡的。
一生衣食无忧,父母宠爱,还嫁给了满眼都是自己的人,现在更是逃得远远的,正如自由的鸟。
路承安抿着嘴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些?”
云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点了点头,“嗯,已经结痂了,只是有些痒得难受。”
又待了一会儿,路承安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还有些事儿要做。”
云乐看了一眼屋外瓢泼的大雨,倒是没有阻拦,只是点了点头。
眼看着路承安便是要步入大雨之中,云乐却是突然出声道:“明日陪我去挑挑做衣裳的布匹吧。”
路承安的步子顿了顿,随即转过身来,笑得绚烂,“好,明日天晴,我便是来接你。”
大雨哗哗哗的落下,砸在地面上随即破裂开来,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也是清脆至极。
灯火通明的府邸内有人在慌乱的逃窜,有穿着小厮衣服的家丁,有持刀的侍卫,也有身穿华服的贵人。
雨水打湿了衣物,他们狼狈不堪,带刀的侍卫也顾不得反抗,抛盔弃甲,只为求一份生机。
叶腐身穿黑袍,撑着伞立在雨中,一只手捻着一枚淡青色的玉佩,这是当初沈酒卿要自己赠给云乐的,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有人满身鲜血的朝着叶腐扑了过来,张牙舞爪,发丝凌乱,他的眼里满是怒意。
“奸贼!”
可是尚未靠近,便是被叶腐身侧的侍卫一刀毙命,血腥味弥漫在雨幕中。
温热的血水溅到了叶腐的面上,叶腐也并未眨眼,沾染血迹的眸子带着诡异的猩红。
他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满脸轻蔑,“是你选错了主,怪不得谁。”
雨水混着血水从沟渠中流出,甚是可怖,一具具残破的尸体杂乱的堆积在庭院之中。
男女老少,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被生生摔死,半夜哀嚎被雷雨声遮掩却更显凄厉。
欣赏着眼前血腥的戏剧,叶腐微微眯了眯眼,他只是立在远处,像是不染尘俗的谪仙。
这是效忠于摄政王的势力,应该是最后一家了吧?
今夜过后,江山便是再无忧患,最大的谋臣也即将消失。
有人来报,“大人,都死光了,并未找到遗诏。”
叶腐微微颔首,转身再次走进了雨幕之中,那没玉佩却是被遗留在了满是血污的府邸之中。
其实沈隋早就听闻了沈酒卿手握遗诏之事,难免也会记挂,如今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那人已经没有了威胁。
叶腐突然笑了起来,他扔下手中的雨伞,肆意的感受着雨水的冲刷,像是整个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上演着一场荒诞迷离的戏剧。
他展开双手,踢踏着脚下的水坑,活像一个疯子。
叶腐有些期待,期待着沈酒卿班师回朝,只有沈酒卿回来之后,他所期待的东西才真的开始上演。
而他断定沈酒卿一定会回来,他那样的人不会死在战场上,也不会死在沈隋安排的死士手上。
那样生而高傲的人,注定会死得凄惨,再慢慢腐烂,被世人所唾弃。
他疯狂的想要证明,云乐的选择从头到尾都是对的,一直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