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你又何必呢?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那些军阀看上了这里,想要将咱们这片街区划过去重新修建,此事乃大帅亲口允诺,除非是上京开口,否则无人能够逆转乾坤。”王保长苦笑:“咱们都是普通人,斗不过那些军阀的。”
“哼,我不信!就算是冯大帅,也要讲道理。我家的房子祖祖辈辈传下来,更有政府开具的文书……。”苏大炮不服。
“你好好说话,别吓着孩子。”王保长看了一眼远处哄着妹妹的苏东来与苏酥,压低嗓子道:“听我一句劝,你快签了字,然后赶紧把房子让出来。”
“别说了!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了!他们这群土丘八,凭什么这么豪横?我就不信官府坐视不理。”苏大炮高声呼喝:
“大不了我去苏州府衙门告他去。”
“告他?苏州府衙门的大老爷,现在就是一个摆设。要不是看在朝廷的面子,冯大帅早就将那衙门给拆了。现在清政府的命令都传不出北平,你还指望衙门给你做主?不将你绑了交给冯大帅就不错了。”王保长压低嗓子道:
“我的大兄弟哎,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社会吗?十大军阀拥兵自重,要不是上面还有个袁大帅压着,只怕十大军阀早就造反了。你竟然想要指望官府衙门给你做主?”
二人嘀嘀咕咕,你一句我一句,不多时那苏大炮脸红脖子粗,目光中充满了怒火。
苏东来在哪里静静的看着,一刻钟后苏大炮脸红脖子粗的咆哮着,将王保长推出了院子。
“爹,那可是冯大帅亲自开口,此事要不然就算了。左右不过是一间院子,咱们一家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苏东来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苏大炮,忍不住劝了句。
“你知道什么!”苏大炮目光欲要择人而噬:“好好读你的书就是了!大人的事情,你少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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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官司打到紫禁城,官府老爷也要讲道理。”苏大炮气的在院子来回走动。
“当家的,要不然就算了,冯大帅就是土匪出身,咱们要是敢忤逆了他的命令,只怕……只怕……”屋子内走出一个模样略显清秀的妇人。
“只怕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是我苏家祖宗的产业,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强行夺去的道理。而且还是冯大帅引发的货币,出了这杭州,谁承认他的废纸?”苏大炮气的咬牙切齿。
“老爷,您……”
“你给我住嘴!”苏大炮骂了一声。
苏东来沉默,清秀的妇人沉默。
“麻烦大了!”看着犹若是入了魔的苏大炮,苏东来心中暗自担忧。
现在可是乱世,军阀割据,军阀就是大老爷,比朝廷的圣旨还要有用。
只是他年少言语轻微,家中事情根本就没有他插话的份。
他什么也做不了。
“纵使是知道灾难降临,却依旧无能为力。”苏东来抱着苏酥,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述的不安。
往后的日子继续,那王保长又来过几次,都被苏大炮给撵了出去。
伴随着左右街坊邻居纷纷搬走,这回不但王保长来了,就连邻里间德高望重的长辈也一道前来劝说,奈何这苏大炮就是不肯松口。
看着来劝说的人越来越多,苏东来心中越加不祥。最后一次,就连官府衙门的人都来了,可惜苏大炮依旧盐水不进。
“苏兄弟,可在家?”门外传来王保长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我绝不会搬迁的。”苏大炮站在院子内喊了句。
门外王保长笑着道:“大炮,你先把门打开,可是有贵客登门了。”
苏大炮打开大门,然后却见呼喇一伙身穿黑色短褂,脚下统一黑亮皮鞋,腰间跨着柴刀的青壮小伙,闯入了院子里。
“你们是谁?为何闯我家院子?”苏大炮看着闯入院子里的一群人,竟然毫不畏惧,质问了一声。
此时门外两道人影走入,一个是王保长,还有一个是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
“这位是冯大帅八姨太的亲弟弟,可是冯大帅的亲舅子。花爷!”王保长来到苏大炮身前,压低声音道:“杭州城内江湖中的人,所有三教九流,都要归花爷管。”
“你可莫要不知好歹,得罪了贵客。”王保长道。
“花爷?”苏大炮看着花爷。
“花爷?不敢当!见过苏大少!”那花爷闻言笑眯眯的行了一礼。
“苏大少?哦,不对,现在不能叫苏大少了,该叫你苏大炮?”花爷看着苏大炮,不等他回答,直接道:“大家都是一个城内的老少兄弟,你苏家在杭州也是相当的的名声。我也不想坏了大帅名声。给你五千两现银,你立刻搬走,如何?”
“五千两?你也敢开这个口!”苏大炮道:“我这房子靠着西湖,当年先祖在明朝之时买下这房子,尚且用了三万两白银。放到现在,十万两都买不到。我也不要十万两,我只要三万两本钱。”
花爷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苏大炮,目光中意味莫名,过了一会才道:“你一个三万两,他一个三万两,这西湖边上共有一千八百户人家,我哪里有那么多钱?”
“看来咱们这桩买卖是谈不拢了!”花爷看着苏大炮,意味莫名的笑了笑,然后拍拍苏大炮的肩膀,竟然直接转身:“来,将箱子搬进来。”
有四个小伙,抬着一口大箱子,放在了院子里。
“苏大少,限你三天内搬出去。要知道,现在的苏家,可不是以前的苏家了。咱们走!”花爷说完话转身就走。
“谁要你的银子?我只要我的房子!”苏大炮想要将箱子扔出门外,但可惜他一个人却抬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黑衣人远去。
“花爷下了最后的命令,就因为你,这件事足足拖了三个月,如今得了五千两白银,你也该满足了吧。”王保长看着苏大炮,目光中满是无奈。
“你走!”苏大炮盯着王保长。
王保长叹息一声,然后悠悠远去。
整个庭院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爹!”苏东来抱着苏酥,凑上前来:“五千两银子,不少了!”
“这不是五千两银子的事情!”苏大炮看着苏东来,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
“这里生活了咱们祖祖孙孙八辈人,咱们买这宅子,尚且还在大清立国之前,这就是咱们的土地,他们凭什么说霸占就霸占了去?”
“凭什么?凭人家手中握着枪!”苏东来没好气的道。
“子子孙孙八代人啊!只要有这祖宅在,我苏家的荣耀就在,即便是我苏家暂时没落,但只要祖宅在,我苏家的精神就在,终归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苏大炮看着苏东来:“你懂什么是精神?懂什么是大义?”
“老爹你是读书读傻了!”苏东来没好气的道。
“这就是咱们的宅子,凭什么卖出去?我就是心中气不过。”苏大炮无奈道:
“咱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就要搬家?”
苏东来无语。
他还能说什么?
“那花爷可不是善类,今日只怕是最后通牒了。”苏东来无奈道:“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和小妹、母亲考虑。”
苏大炮没有说话,只是走入屋子,拿出一坛酒,在院子内一碗又一碗的喝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醉醺醺的嚎啕大哭:“凭什么啊!这是我家的房子,凭什么他们看上了,就要给他们。我记得当年你爷爷常常在这个院子的桂花树下喝茶,还在这桂花树下给我扎小木马。每年过年,你奶奶都会在东厢房的院子里祭拜神灵……。”
苏大炮在院子里絮絮叨叨,一边喝酒一边哭,整个人哭的稀里哗啦。
“这里不单单是房子,更是我的记忆、我的人生,有着我前半生的所有记忆,走在这院子,我就仿佛时常能看到你爷爷、你奶奶还院子里没有走。他们夺去的不单单是院子,还是我的人生,我苏家的祖宗八代的生活印记。”
苏大炮在哭。
苏东来无语:“你丫的钉子户做的还有道理了。人家都搬走了,就你屁事多,就你矫情。”
他也知道,自家老子精神不太正常,否则也不会被人取笑叫大炮。
苏大炮没有多说,只是醉醺醺的走出院子,过了半响后门外马车声响,苏大炮醉醺醺的走进来:“我已经备好马车,你们走吧。那花爷的名声,我也听过,只怕今日之事无法善了。”
一边说着,苏大炮将银子分开装好是,塞入了马车内。
“老爷,咱们一起走!”清秀女子道。
“啪~”苏大炮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嗦什么,还不快走。以后带着这笔钱,好生的将两个崽子养大。这里是我的根,我哪里也不去。”
苏东来还要再说,苏大炮扬起了手掌,吓得苏东来抱着苏酥连忙上了马车。
自家这彪悍老子,说打人就打人,可是半点也不含糊。
这十年来,他可没少挨抽。
对于苏大炮来说,老子打儿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给我站住!”看着苏东来要跑,苏大炮喊了一声。
苏东来脚步一顿。
却见苏大炮走上前,把住苏东来肩膀,目光里露出一抹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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