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雨下,天地一片苍茫,肃杀之意弥漫。
江风浪涛声中,楚枫屹立于甲板上,眺望着远处海岛的巨大轮廓。
那便是海龙帮的驻地,海龙岛。
这座岛屿蜿蜒曲折,形似俯卧的巨龙,背脊处还有一块巨大的隆起,乃是一座死火山,内部蕴藏着不少天材地宝。
此岛并非是任海龙改名,而是原本就叫做海龙岛,任海龙后来于上面大兴土木,开创海龙帮基业,有种天授之意,因此海龙帮近二十年发展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可惜此时的海龙岛虽不至于一片萧瑟,却也青烟阵阵,任天野眺望码头,目光落处,更是面色剧变:“飞轮船被毁了这么多?”
楚枫奇道:“飞轮船?”
任天野解释道:“那是一种左右弦下置轮激水的战船,翔风鼓浪,疾若挂帆,乃是利用水对船产生的反作用力推动前进,比起船桨不知要省力有效多少。”
楚枫恍然,颔首道:“这种船最主要的优势是不惧逆风吧,恐怕就算是在无风时,速度也能飞快。”
要知道古代海战全凭风力,风势不顺,虽隔数十里犹如数千里,旬日难到,这种飞轮船降低了天时的限制,就实在厉害了。
不过现在瞧瞧码头边,这些飞轮船被毁得何止百艘,到处可见断裂的船体,上面还有道道焦痕,完全可以想象当时战况的激烈。
单单就这批战船的损毁,就让海龙帮伤了元气,而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眼见飞轮船被大批毁掉,任海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不待船靠岸,就飞身扑去,向着岛中冲去。
楚枫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目光扫视,外松内紧。
然而上岸后却不像两人想象中的厮杀连连,反倒是安静到诡异,只是那地上尚未冲刷的血迹证明不久前发生过的大战。
“奇怪,任海龙不可能不堪一击到这么快就落败了吧!还是……”
楚枫眼神闪动,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来。
难道与宋秋声的交锋中,任海龙不仅没有全面落于下风,还占据了优势?
正当楚枫思索之际,心中突然一动,喝道:“有人!止步!”
任天野立刻后撤拔刀,严阵以待,却见一队江天卫出现,远远地就向这里行礼。
“见过少岛主!”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雄壮的男子,先是用忌惮的目光看了一眼楚枫,再向任天野施礼。
此人头扎英雄髻,身穿武服,哪怕浑身被雨水沾湿,俊朗英挺的相貌依旧掩饰不住,只是细细观察,就能看出那常年被海风吹拂的风霜之色。
关键在于,他赫然是筑灵境,年纪绝对未过四十,这种武者虽然没有上青云榜的希望,但日后也不是没有真我的可能。
任天野的态度却很奇怪,他先是看看那一队全部以纳海境武者组成的江天卫,又落在领头者的身上,满是愕然地问道:“萧鸣风?怎么是你!”
“得帮主信任,属下新任江天卫统领一职!”
此言一出,阵营立判,但任天野不敢轻信,又问道:“我父亲在哪里?”
萧鸣风答道:“沧海堂中。”
任天野还在迟疑,楚枫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前方就算有天罗地网,我也陪你闯一闯!”
这话说得简直能感动死人,实则楚枫内心的想法却是任海龙如果真的那么快败亡,从踏上海龙岛的一刻起就已九死一生,在哪里设伏不都是一样?
任天野受此言鼓励,亦是挺起胸膛,在萧鸣风一行的簇拥下,去往海岛龙头处的沧海堂。
推开那威严肃穆的大门,就见一位铁塔般的巨汉屹立中央,不是任海龙又是谁?
“父亲!”
“野儿,你平安就好!”
任天野见了任海龙安然无恙,长松一口气,任海龙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喜上眉梢。
待得任天野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讲出,任海龙灼灼的目光望向楚枫,诚挚地道:“多谢楚兄弟相助,宋秋声的难缠出乎意料,第一批去接应我儿的人未曾找到下落,鸣风又被拖住,若不是有你仗义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楚枫微笑道:“任帮主不必如此,宋秋声是我仇人,任兄弟性情直爽,很合我脾气,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击败璇玑殿主可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啊!”
任海龙深深凝视了楚枫一眼,一拍胸膛,声音隆隆地道:“楚兄弟恩情,任某无以为报,只要我能看到明日的太阳,海龙帮的宝库向你开启,任你挑选五件!”
海龙帮的财富在青州八郡的灵品宗门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否则点星剑派也不必偏旁,还不是有利可图。
而换成他人一见面就许诺好处,不免显得心虚急切,任海龙却说得慷慨豪迈,反倒生出一种不顾生死的气魄。
楚枫虽然不齿其为人,也默默一赞:“那我只取四样便是,宋秋声的项上人头可是占下其一了。”
任海龙一愣,蓦然发出震天长笑:“好,楚兄弟若提了宋秋声的项上人头来见我,宝库任你取十样,你哪怕把好东西都挑走了,我也保证不皱半下眉头!”
“那就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任海龙对着萧鸣风道:“将我的昇龙院打扫干净,给楚兄弟入住,一切待遇与我一样!”
“是!”
楚枫知道他肯定有事情关照任天野,潇洒离去,等到他一走,堂内立刻安静下来,任海龙任天野父子四目相对。
任天野嘴唇颤动,任海龙也蕴含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
“父亲,你……”
任天野数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狠心道:“你真的侵吞了文家的财产,才开创出海龙帮的基业吗?”
问完之后,任天野就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他本以为此言一出,要么勃然大怒一顿训斥,要么顾左右而言其他,谁知任海龙淡然的声音居然传入耳中:“海龙帮能有今日,文氏的财富确实至关重要!”
“父亲!”
任天野唰地一下抬起头,惊怒交集地道:“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做内心认为正确的事,问心无愧,堂堂正正,这是你曾经教导我的,你自己也忘了吗?”
“我是那么教导过你,不过后来又觉得世道险恶,人心黑暗,你太过耿直,容易吃亏!你至今仍保持这份赤子之心,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任海龙温和地看着他,一向稳定的手掌微微一颤:
“野儿,你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吗?”
(三七中文 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