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大秦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应当多要些土地!”阿那就磨有些后悔。
私下场合,冯琦不苟言笑,脸上神情也异常严肃,“哼,你真当杜预是泛泛之辈?人家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阿那就磨一愣,“那么他为何不揭穿?”
“因为我们没挡大秦的路,此举大家都获利,杜预自然不会阻拦。”
“原来如此。”阿那就磨目光闪烁起来,“河中水草丰美,土地肥沃,若能占据,他日我们必不弱于大秦和萨珊人!”
嚈哒人南迁河中,正是看中了这块土地。
药杀水和乌浒水滋养出大片的耕田和牧场,还横躺在东西商路的枢纽之上,中亚各大势力没有一家不垂涎此地。
大秦万里迢迢的西进,不也是为了这块土地?
历史上,嚈哒人花费近两百年的时间,击败了衰弱期的萨珊波斯,从而在河中地区立国,然后南下灭亡贵霜,翻阅兴都库什山,杀入天竺,重现一个新的草原大帝国,向东与北魏、西魏、北周、南梁建交,向西持续不断的进攻萨珊,直到突厥人强势崛起,与萨珊人东西夹击,才灭亡了他们。
冯琦回头,眯起的双眼中带着两道寒光,让阿那就磨全身一颤,“主……主人……”
阿那就磨是冯琦十五年前买的奴隶,经过冯琦的投入和培养,成为嚈哒各部的头领。
棋子永远是棋子,随时可以舍弃。
不过毕竟跟随了十几年,冯琦觉得有些可惜,“以你们的实力,能在大秦与萨珊的夹击中生存否?有野心是好事,但不知轻重就是愚蠢了,在大秦面前,萨珊不值一提,罗马也不值一提,你们应该庆幸,我那皇帝老弟野心不大,只要河中一块地盘,否则这片大地都是大秦的!”
早年冯琦被杨峥教训,到现在都还心有余季。
此言固然有夸大的成分,但若放在一起比较,华夏无疑强于萨珊和罗马。
关键现在大秦还未进入全盛时期。
恰好这三大国家冯琦都见识过,所以比较有发言权,也观摩过萨珊和罗马的战争,总体而言,大秦无论是装备上还是战术上都有一定优势。
当然,大秦不可能真的万里迢迢举国进攻西地。
所以这种比较也没多少意义。
“大秦提出的要求,是要将我们永远变成他们的奴仆。”阿那就磨声音越说越小。
】
“怎么,你们不愿意?”冯琦一脸冷笑。
嚈哒只是他手上的一块筹码,河中不只有他们一家。
只要冯琦点头,康居人、高车人、大月氏人等等,都会前仆后继的涌入他的怀中。
嚈哒人立国,背后的一切都掌握在冯琦手中,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阿那就磨一阵沉默。
“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你们应该庆幸,大秦还用的着你们,若不是我那皇帝老弟急切想拿下河中,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你们,让杜预、夏王再发展个六七年,河中哪里还有萨珊人的容身之地?”冯琦就像训孙子一般训着阿那就磨。
而阿那就磨脸上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没有冯琦在其中斡旋,嚈哒人连这次当狗的机会都没有。
“别一天到晚守着匈奴的招牌了,匈奴已经亡了,你们能沐浴大秦的荣光,是你们的荣幸。”
“主人教训的是。”阿那就磨行了个抱胸礼,行了一半,又改成拱手。
冯琦斜瞥了他一眼,“想要得到大秦的重视,就要拿出你们本事来,想要给大秦当狗的,可不止你们一家。”
阿那就磨重重了点了几下头,骄傲道:“主人放心,放眼河中,论骁勇善战,无人能超我们嚈哒!”
卑阗城中。
杜预、文鸯、马循、田章、李特几人正在议论冯琦。
“商贾重利轻义,最不可信,都护定要留心。”文鸯从一开始就对冯琦没什么好印象。
别人不知冯琦底细,杜预却是一清二楚。
到了他这个级别,天下什么事能逃过他的耳目?
宣义司和镇抚司都对他敞开的,杨峥也从没把杜预当外人。
“子曰:观其言察其行。此人可不可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聪明人,所作所为正好附和大秦的利益,嚈哒立国,能在西地插上一根钉子,将奄蔡、萨珊等国与大秦隔开,成为一块中间之地,而且嚈哒若无大秦支持,难以在此地站稳脚跟。”
杜预的分析让众人纷纷点头。
李特道:“得利的是嚈哒人,为何冯琦要在其中穿针引线?”
“奇货可居,最大的利益还能超过控制一个国家?他们选的地方,正好是东西商路的咽喉之地!”
四人纷纷摇头,没想到一个商贾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心思,令人眼花缭乱。
“若非此人,攻取河中至少要延后五年,有嚈哒人为爪牙,一则可减少大秦将士伤亡,二则可抵御萨珊人的反攻。”杜预望着沙盘道。
“既然要进攻河中,当知会夏王,约定时辰,一同进攻。”文鸯初来乍到,不知道安西都护府与夏国的微妙关系。
严格老说,文鸯还算是杨毅四兄弟的师父,当年四人同在文鸯麾下。
杨峥派文鸯领兵来援,一方面是他骁勇无敌,另一方面则是缓和杨毅与杜预之间的矛盾。
当然,杜预不认为这是矛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秦的稳定。
夏国实力已经如此雄厚,如果再掺和进河中,只怕西域再无人能制。
一个不弱于当年贵霜帝国的大势力成型。
加上杨毅的皇子身份,只怕西域诸国也会主动站在他的羽翼之下
文鸯是夏王的师父,而杜预却是太子的岳父……
“兵贵神速,此次就不劳夏王殿下了,兴秦郡加上嚈哒,足以横扫河中!”杜预沉声道。
杨毅和杜预若联手,其实早就有了攻取河中的实力。
堂中气氛诡异起来。
文鸯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政治嗅觉也早就培养出来了,“都护所言甚是。”
“传令全军,三日之后出兵,攻取河中,文将军为前锋!”
“唯!”有仗打,文鸯立刻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