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第一军前锋部队正式进入了鱼人的监视范围。
黄尚也得到了来自前方的敌情报告。
“赫尔特报告说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有一队鱼人承载着恐鸟正在朝第一军飞来。”握着电话的方里转述道。
恐鸟这个名词虽然第一次见,却也不是什么神秘的生物,只不过是海鸥遭受辐射后变异产生的新物种。
就让它成为人类与地外文明全面战争的前奏曲好了,黄尚点点头,“让她们按计划行事吧。”
大汉科技帝国以北,废土平原。
得到命令的狙击小队在苏澜的指引下,很快抵达了射击阵位——一片远离第一军大部队的小树林中。
五公里的射程并不保险,在天气良好,且无遮蔽的情况下,恐鸟依然然有发现帝王小队的可能。
毕竟十个人规模的队伍移动时,即使在十余里外,也是个较为显眼的目标。
因此参谋部给出的方案是前出阻截,以及暂停行军、就地隐蔽。
一方面利用超限者的高机动性——赫尔特与笛安组成的迷雾潜行组,和以苏澜为核心的狙杀组主动出击,力求在安全距离外击杀对手,并诱导敌人走向误区。另一方面则给每位参战者配发了“雪域迷彩”的专用次代动力装甲,上面不仅染上了大雪的颜色,材料看起来也不一般。
对于后一点,迷雾潜行组给出了高度评价,按两位刺客的话来说,行动时还好,一旦静止下来,在高地几乎很难辨别出穿戴者的轮廓,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如今苏澜身上穿着的,也是同样的衣服。
但她并不喜欢这玩意。
直上直下的袖筒和裤脚毫无设计感可言,那一块块扭曲的雪白色斑更像是随手抹上去的涂鸦。不仅如此,面料的生硬感就如同树皮一般,如果不是里面还穿着特制的内衬,只怕连皮都要磨掉一层。无论是什么身材,穿上后基本一个模样。
毕竟对于狙击手来说,灵活性才是最重要的,而次代动力装甲因为加固了反应装甲,因此厚度要比初代动力装甲高上不少。
当然,尽管心里颇有微词,可她却不会说出来,同样是狙击手,黄尚自然知道笨重的装甲不利于活动,但安全性却大大增加,她不希望辜负黄尚的好意。
她又不是不经风雨的柔弱大小姐,她是一名战士,是帝王小队的输出核心。
“鱼人离进入射程还有三十公里,我们可以准备了。”赫尔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现在动手吧。”
“是,装甲进入进攻姿态,五秒后解除防御屏障,请各位做好冲击准备。”赫尔特回道。
“哦哦,就是这个语气!笛安在一旁握拳道,“听起来就很专业——你学得很快嘛。”
“是吗……谢谢。”赫尔特轻咳了几声,大概在教会时,他从来没有会得到小姑娘这样的赞扬。
而苏澜则忍不住按住了额头,如此生硬的说话方式到底哪里显得专业了?还做好冲击准备——随着能力解除,众人在惯性的作用下稍微晃了晃,随后安稳地踏在了地面上——得了吧,这种程度的震动还不如铜兽吼上一嗓子呢。
“接下来便轮到迷雾潜行组了,”笛安朝大家竖了个大拇指,接着拉下防风镜,纵身而起,“障碍物已清空,绿灯全开——笛安,出发!”
“笛安,跟随我!”赫尔特也化作浓雾紧随其后,很快两人便消失在空气中。
“障碍物是什么?这里根本没有障碍物啊?”流莺迷惑不解地望着四周,“绿灯又在哪里?”
“大概是新的训练方式吧?”作为保护者的红叶歪头道,“我曾在办公室里听陛下说过同样的口令,似乎是为了迷雾潜行训练特别准备的术语。只不过奇怪的是,当时听他讲解的超限者除了这两个家伙外,还有流莺和铜兽大人。”
“诶?难道其他人也能学习迷雾前行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我也能学的话,那我该怎么说?”流莺摸着下巴道,“嗯……流莺,隐形?”
“这个词倒挺老土的,”蓝枫撇了撇嘴,“他们可不是隐形,而是化为低浓度分子的浓雾!”
“喂,你们不要打扰到苏澜将军的观察了哦。”红叶笑道。
“明白!”
望着这一幕,苏澜不禁叹了口气。、
按照计划,一旦行动开始,她们会在今后的一周里离大汉科技帝国外城驻扎点越来越远,并尽可能将鱼人的侦查重心往西北边拉扯,换句话说等于是孤军深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敌人,都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避开或击退。
整个狙击小队要面对的,明明是一场危机四伏的艰巨战斗,为什么气氛就如此跳脱呢……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澜回过头,看到红叶向她露出了一个“我懂你”的神情。
她不由得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没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由于超长距离狙击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因此队伍里除了必要的作战人员外,还得带上多名辅助超限者,才能保证连续开火的效果,而像蓝枫、青灵这样的闲散人员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比起那些饱谙世故的基地高层,她到底还是欠缺了一份沉稳,比如赫尔特大人,几乎就没怎么开口过。
“我们也开始吧,”苏澜深吸了口气,“鱼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再等一下……”红叶忽然低声道,“我两夜没合眼了,有点累……”
她顿时语塞。
还好组装猎杀者狙击步枪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工夫,为了尽可能减少安装步骤,陛下只把武器拆成了枪身与支架两个部分,并由赫尔特和蓝枫分别背负。
苏澜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射击前准备——比起之前所用的普通步枪,这架来自未来的狙击枪反而更容易操作。将一颗足有手掌长的特制子弹推入枪膛后,她朝外围保护着红叶点了点头。
红叶下了命令,带领青灵和蓝枫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开始了外围防护工作。
苏澜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整个瞳孔中都散发出红色光晕,她开启了上帝之眼。
刹那间,视野里的景象波动起来,万物的轮廓仿佛出现了重叠,——这种怪异的交错令她产生了一股轻微的晕眩,不过经过反复训练后,她已经能控制自己忽略这少许不适,而将注意力放到更远的地方。
视野飞速拉远,或者说是直接切换了过去,周边的树林与草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云海。
而就在这云海中,三个漂浮不定的黑点映入了她的脑海。
距离?
十二公里。
其他方向呢?
安全。
在开启上帝之眼状态下,视觉传递过程被简化了,苏澜只要冒出一个疑问,就能立刻得到答案——甚至可以说,回答她的不是大脑,而是眼睛的应激性回应。
摆脱最初的不适后,剩下的便全是自由与畅快——她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无论是一目千里的视线,还是穿透一切的视觉,都令她的感知变得更为宽广,仿佛连带着世界都鲜活起来。
不知道下一次上帝之眼再进化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迷雾潜行通讯,这里是笛安。狙击组,你们能看到我吗?”这时,通讯频道中传来了笛安的声音。
苏澜收敛精神,将视野拉回,“找到你们了。”
“这个高度如何?”
“应该没问题,只要找片云层躲起来就行。”
“了解。”
“嗯。”
在整个狙击作战中,赫尔特和笛安将担任起最后的补救工作,一旦未能取得有效击杀,或是敌人数量超过了预期,她们便会从敌人的头顶俯冲而下,近距离完成最后一击。当两人全速俯冲时,速度差不多是恐鸟的三倍,加上两人出其不意的化为浓雾的能力,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但这招只能用一次。
若场上还有其他鱼人或是飞行恐鸟存在,她们就只能选择撤退了。
当然,苏澜根本没考虑过让她们出手。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
百发百中,这是她身为射手的骄傲,也是凭一己之力压倒其他人的王牌。
她要让这群小姑娘见识到,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专业。
六公里。
赫尔特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我瞄准它了。”
苏澜闭上眼睛,令自己的视野完全消失,随后将注意力悉数放在了首个目标身上。
五公里并非射程上的极限,也不是能力的极限,而是她个人的极限——理论上只要在子弹的杀伤范围内,见到即可命中,但庞杂的信息上限制约了她的发挥,以至于她无法真正实现这点。
若是一次性将精力耗尽,超限者也会陷入到昏厥当中。
五公里可以说是反复测试得到的最优解。
随着意念的驱动,意念疯狂涌出,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虚构的引导线很快出现,并同毫无察觉的恐鸟连接在了一起。
单看这条银丝般的细线,恐怕很难和子弹的轨迹联系在一起——它实在扭曲得太夸张,先是如同一道拱桥高高耸起,直指向空无一物的天际,然后随距离的增长变成了一道起伏不定的折线。
没错,折线,这是自打苏澜拿到猎杀者狙击枪之后才见识到的轨迹,并且它时刻都在改变着形态,中段几乎是随风飘动,像极了一缕折断的蛛丝。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轨迹的末端永远都固定在目标上。
她曾问过黄尚陛下,而陛下的回答则有些出乎意料。
他说这种能力根本不能算是瞄准,因为瞄准无法测算那些已经发生、但尚未到来的事。
子弹在出膛后速度会不断下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比如一阵横风就能子弹的落点偏离数百米以上,因此再精准的瞄准镜,也无法让射手做到百发百中。
而拉大到五公里后,百发一中都成了奢求。
但猎杀者狙击枪发射的是激光,属于光线的一种,在空气中,可以无视摩擦力和风力。
“咔——”
就在银线融入世界背景的那一刻,苏澜扣下了扳机。
远超过栓动步枪的轰鸣声几乎像锤子一般砸在她的胸口,火焰一闪即逝,与气流同时抵达的是巨大的冲击力。枪托无法抑制地向后退却,然后撞在肩头,不过托尾特制的多道柔性缓冲涂层帮她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而带坐垫靠背的枪架更是进一步将冲击分散到全身。还未等尘埃落地,她已经做好了第二次射击的准备。
随后一股热血入了苏澜的体内。
一切就像演练时安排的那样,除开狙击所必须的器材外,其他人都可为她提供辅助来完成射击,担任保护之责的战斗超限者也不例外。
“怎么样,打中了吗?”众人一脸关切地问。
毕竟这一击将决定此次任务的成败。
“子弹还要再飞一会儿,”苏澜信心满满地回道,“不过它已经命中了。”
没错,就像黄尚说的那样。
她已经在千万枚硬币中选出了那枚必然向上的幸运币。
即便赫尔特也法捕捉到这颗激光子弹,她依然可以默默道出它的一生——飞行四公里后,激光的高度已经低于鱼人的飞行高度,尽管其速度依然具有可怕的杀伤力,准头却偏离了太多,照这样下去,它只会一头扎进泥地里。
但一层密集的云层会改变这一切,它就像乘风而起的鸟儿,或是擦过水面的瓦片,再次昂首高飞,并沿着云层反射过一道弧线,绕过两只在前的鱼人后,从侧面钻入恐鸟的肚皮。
没错,在赫尔特的帮助下,苏澜利用了云层的部分反射,完成了激光子弹的折角方位转变。
苏澜开出第二枪后,并没有急着准备下一次射击,而是将目光对准的位于队伍末端的鸟兽——她的首个目标。
“嘭。”然后她轻声说道。
下一刻,只见恐鸟猛地一颤,背上应声掀起了一团血雾,大团内脏滑膛而出,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而骑乘的鱼人更是直接断成了两截,上半身被高高抛起,罐子里的雾气喷洒得到处都是。
天空中宛若绽开了一朵血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