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虽然双手抓着绳子,但这并不影响他携带那具女尸,双脚脚尖自那女尸腋窝勾进去,双腿用力夹紧,不多时便带着女尸自井口爬出。
女尸很是完整,即便在井里泡了两年,却没有丝毫发胀腐烂的迹象,不过其身上的衣物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早就腐朽不堪,在井里没有受到外力还好一点,但被胖子带出来之后就已经走样儿了,腋窝部分已经开线撕成,与井口摩擦的部分也有些脱絮。
女尸腹下高高隆起,虽然在水里泡了很久,但其衣裤上还有淡淡的血迹。
“尸体带出来了,你看着办吧。”胖子听到了东院传来孩童的啼哭声,知道自己的闺女又因为浓重的阴气开始哭了,无心在此多待。
“待会儿再走,”云羿喊住了转身欲行的胖子,“我要将腹中死胎取出,将他们母子分开火化,手上不能沾血,不然画符不灵。”
胖子虽然不情愿,但只能点了点头。
画符之前双手必须保持洁净,便是死尸也不能触碰,云羿便教胖子脱下了女尸的裙裤,随即灵气外放直入女尸牝门,先将其腹中死胎取出,再由胖子放到一旁。
做完这些,云羿遣走了心不在焉的胖子,灵气持续发放,将女尸和那死胎身上的水气烘干,再取画符什物画写火符两道,逐一引燃。
火符可引尾、觜、翼、室四方神火之一,其威力远超凡间火焰,火符见效,那具女尸和死胎瞬间便被熊熊烈焰所覆盖,片刻之后只剩下两堆黑灰,不见半点骨殖。
云羿将两堆骨灰分别收入一大一小两个陶坛,那女鬼顿时现身于院中,语带哭腔,向云羿行叩拜大礼,“道长慈悲,搭救妾身脱离苦海,多谢,多谢。”
“你已无尸身羁绊,去寻那邹氏吧。快去快回,莫要耽搁。”云羿摆手说道。
“真人放心,妾身定会回来。”那女鬼止住哭腔,化为一道阴风而去。
女鬼走后,云羿带着两个骨灰坛回了房间。
冤魂之所以不能离冤死的地方太远,主要还是因为尸骨的羁绊,其本身也对尸身也有所眷恋,尸身焚化,羁绊就会消解,换言之那女鬼就会获得自由,但他并不担心那女鬼一去不返,那女鬼并不坏,她一定还会回来。
女鬼去后,院里积压三年的阴气也消散了不少,丙夜时分,院里陡起阴风,那女鬼随之于房内现身。
“阴阳两隔,你不能在阳世久留,贫道这便送你前往阴司。”云羿起身下床。
那女鬼闻言并未答话,而是扭头看向地上一大一小两个骨灰坛,其欲言又止的神情令云羿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符笔。
“贫道好人做到底,你且宽心,贫道会让王经玄好生安葬你们母子。”
那女鬼闻言面露感激之色,再冲云羿深深作揖。
云羿提笔画写度鬼符一道,掐诀念咒:“幽关冥途,穿地阴魂,符到奉行,遣送亡灵,玉宸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符纸自动焚化,化青烟去了,少顷鬼差到来,领走了那女鬼。
搭救了女鬼,云羿去了心头一事,杀人并不是好事,但也不见得是坏事,那邹氏指定是已经活不成了,但云羿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恶人留在世上只会祸害他人,死了也好,阳世上会干净许多。
料理了此事,云羿也有了睡意,但躺下没多久院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此时夜深人静,云羿听得清楚,声音的主人正是白日里见过的王经玄。
云羿起身穿上衣服,刚刚出门就看到了怒气冲冲地跑到院里的胖子。
“回去睡吧,我去看看。”云羿冲胖子摆手。
“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忘了问他要钱。”胖子说着扭头回屋。
王经玄正焦灼地在门外踱步,见云羿开门而出,喘着粗气跑到云羿跟前,惊恐万分地道:“道长救命,道长救命。”
云羿扭头看向王经玄身后的那顶轿子,那八个轿夫的额头上挂满了黄豆般大的汗珠,可见他们是抬着王经玄一路跑过来的。
“道长,王某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啊,还请道长慈悲,救救贱内。”王经玄焦急说道。
“尊阃出什么事了?”云羿明知故问。
“道长,贱内粗鄙不识礼数,白日里冲撞了道长,王某代贱内向道长赔罪,还请道长救她。”王经玄态度极为诚恳,颤颤巍巍地就要下跪。
“尊阃出了何事?”云羿抬手将他托住,没让他跪下。
“寒舍……闹鬼,贱内被……被鬼魅住了……”王经玄低着头说得吞吞吐吐,说完后微微抬眼观察云羿神情。
王经玄一举一动皆被云羿看在了眼里,见此情形,云羿心里有数了,王经玄不是傻子,他刚刚买下王家老宅,那女鬼就附了邹氏的身,而且邹氏白日里出言不逊,胖子又说过“你要杀她”这样的话,当时被王家的下人听到了,保不齐就会告诉王经玄,王经玄猜到什么也不足为奇。
“贫道随你前去看看。”云羿随手关上了院门。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道长请上轿。”王经玄谦卑抬手。
“不必了。”云羿摆手谢绝。
王经玄还要再请,云羿推辞不受,王经玄无奈只能自己上轿,那八个轿夫来的时候就被王经玄催促,返回的时候也没能幸免,哼哧哼哧地往回跑。
云羿紧随王经玄的轿子,并不提速,那女鬼已经被阴差领走了,去早了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之所以答应随王经玄去看看,主要还是想看看那邹氏会落得如何下场。
到得王府,只见大门敞开,院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王经玄匆忙下轿,带云羿进院。
二人刚刚进院,一名麻衣仆人跑过来说道:“老爷,老爷,夫人晕过去了。”
“啊?夫人现在何处?”王经玄紧张发问。
“还在后堂。”那仆人唯唯诺诺地道。
“还不叫人扶回房去。”王经玄懊恼地看了那仆人一眼,快步向后堂跑去。
那仆人年岁不大,腿脚麻利,赶在王经玄之前跑进了后堂。
后堂还有几个仆人和丫鬟,围着昏倒在地的邹氏愕然发愣,无一人敢上前扶起那不省人事的邹氏。
邹氏此时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颊上布满了指痕,起伏不定的胸膛表明她还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王经玄指着邹氏脸上的指痕冲周围的仆人和丫鬟发问。
“老爷,是……是夫人自己抠出来的……”一名十五六岁的丫鬟懦懦地说道。
“道长……”王经玄求救似的看向云羿。
云羿上前蹲到了邹氏身边,探手拉过其左手把脉,已然心中明了,也不用再把右手寸关尺了。
“道长,贱内情况如何?”王经玄见云羿松开了邹氏的手腕,忍不住上前发问。
“心经肝经淤堵。”云羿微微摇头。
“请道长详说。”王经玄听之不懂。
“受惊过度,疯了。”云羿说道。
王经玄闻言瞠目结舌,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道长,您给想想办法,救救贱内。”
“贫道对岐黄之术只是粗通,况且尊阃灵慧有损,难。”云羿摇头。
“灵慧有损?”王经玄再感不解。
“灵慧为七魄之一,主管人的神智,灵慧受损,人会变成呆傻。”云羿解释道。
“道长,您想想办法,您想想办法……”王经玄面色骤变,语无伦次。
“贫道无能为力。”云羿摇了摇头,留下愕然发蒙的王经玄离开。
邹氏的灵慧魄被那女鬼的阴煞之气冲散许多,他也没有办法,退一步讲,即便他有办法,他也不会救邹氏。
云羿刚出后堂,就听到了一声声的“老爷”,扭头回望,只见刚回过神的王经玄也晕了过去,几个紧张的仆人正尝试着将他搀起。
邹氏的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他以为那女鬼会想方设法折磨死邹氏,但他没想到那女鬼并未取她性命,而是将她折磨疯了,而且还重创了她的灵慧魄,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人治好了邹氏的疯癫之症,她也会是个浑浑噩噩的呆傻。
但仔细一想,邹氏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足为奇,因为一个人若是对另外一个人恨到了极点,最狠毒的报复方法并非是杀了对方,而是让对方生不如死。那女鬼的怨气极重,但她没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没有残害无辜,心中的苦闷全发泄在身为罪魁祸首的邹氏身上,让她变得又疯又傻,合乎情理。
回到家中,云羿发现胖子正在院中等他,也不感到意外,胖子的好奇心重,先前没跟他去王府是忙着办正事,此刻正事忙活完了,肯定会问那邹氏的结果。
“怎么个情况啊?”胖子眯着眼上前发问。
“你不用张嘴,我都知道你憋得啥屁,”云羿瞪了胖子一眼,“疯了。”
“没死啊?”胖子有些意外。
“废话,要是那么容易就让她死了,你也不会在这儿问信了。”
“疯了好,生不如死啊,”胖子笑了两声。
“造你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