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陆离话语最后的“你看如何”是对云羿所说。
云羿思量片刻,摇头否决:“不妥,天下又不止咱们几个道人。”
“咱们同门五人,眼下已有四人晋升太玄,你要晋升太玄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咱们皆修玄妙法术,只要同心协力,天下间又有几人是咱们的对手?扫荡六合,统一天下,指日可待。”莫陆离继续道。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战场上作法杀伤军士不遭天谴,道人皆无所顾忌的参战,得死多少人?若是道门中人皆作此想,岂不是要将九州大地夷为平地?”云羿坚决摇头。
莫陆离闻言长叹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远的不说,就说自光和七年黄巾乱党造反伊始,迄今已逾十五个年头,这十五年来天下可曾安宁?眼下诸侯割据,乱局不知还要持续多久,只有尽快平定战乱,待得国家安泰,黎民康定,才能弘扬我道。”
云羿挑眉看他:“你可曾在战场上使用过法术?”
“那倒不曾。”莫陆离缓缓摇头。
“我曾在海外倭国布下四火禽星阵,烧杀千余邪马台军,那惨景令我至今后怕不已。”云羿缓缓地道,“现下出世的道门中人不在少数,日后若是与之交恶,战场上作起法来,会死很多人。”
“战争总会死人。”莫陆离皱眉。
“你有意辅佐明主,尽快结束这纷争的乱世,我没意见,但咱们玉宸派树敌颇多,若是咱们一起出山,保不齐要成众矢之的。”
“你总要为天下受苦的百姓想想。”莫陆离咬牙说道。
“百姓?有哪个诸侯是为了百姓而战的?他们圈地盘,争权夺利,百姓因此颠沛流离,他们可曾为百姓考虑过?”云羿苦笑摇头。
“他们考虑不到,咱们得考虑。”
“道人参战,或许能够早日结束这纷争乱世,但必然也会杀伤许多无辜,当兵的男丁死在了战场上,万方家中只剩下老幼妇孺,田地荒芜谁来耕种?便是统一了天下,又得多少年才能恢复民生?”云羿反问。
“所以才要……”
云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人心无底,黄河没盖,道人也难以免俗。这部《玉宸真法》记载了本门根本经典《上清经》和诸多法术,你们各自誊抄一份吧。”
莫陆离无奈叹气,他知道云羿无心插手诸侯之争,只是想趁此机会,请云羿一同辅佐明主,但云羿态度如此坚定,他也不好再说甚么了。
众人在下邳停留两日,誊抄了《玉宸真法》后,莫陆离和汪小姝辞行先去。
云羿目送二人离开,心下好一阵疑惑,听莫陆离之前的语气,他好似已经择主而事,但不知此人是谁。汪小姝与莫陆离同行,二人是否真是碰巧遇见,也未可知。
这么多年过去,同门五人早已不是当初在乌角别院的那五个少年,各有志向,有些事也强求不来。
云羿心底清楚,莫陆离提议辅助明主平定战乱,再借皇权推行上清教法是可行的,但他不愿这么做,因为皇权不可能允许宗教势大,此法可保上清教法一时兴盛,但也会埋下祸根。
此外,此时很多道人涉足诸侯之争,他若是再插手其中,势必要与许多人为敌。他不怕与人为敌,但玉宸道君祖师的本意是让他弘扬上清教法,并未让他杀废他派道人,绝其道统。
见他一脸的愁恼,祝小庆问道:“你想甚么呢?”
云羿扭头反问:“你与白族长如何了?”
“你看,你还是不信,都说了,早晚的事儿。”祝小庆笑道。
“你这次是打算往天柱山去,还是往青丘去?”云羿再问。
“天柱山就先不去了,我跟你一样,也无心插手诸侯之争,但我眼下法术大成,也不知道该干些甚么,先恬着脸去青丘待着,软磨硬泡,赚得白族长芳心暗许再说。”祝小庆咧嘴再笑。
“我从未见过似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云羿笑骂。
“贫道还要早日度得白族长入我道门,任重道远,这便走了。”祝小庆出门吹了声口哨,唤来了坐骑灰鹤。
云羿送他出门,笑道:“此事若是能成,于我派也是大功一件。”
祝小庆引经据典,眯着眼睛笑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乘鹤北归。
送走了祝小庆,云羿心头略感失落,他召众人前来是希望能整顿教务,但莫陆离意不在此,祝小庆忙着泡狐狸精,汪小姝虽未表态,但他也能猜到她的态度,应该是和莫陆离相近的。
云羿并未沮丧太久,道不同不相与谋,既然指望不上别人,那也不用指望了,至少不管他作何决定,胖子永远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支持他的。
他眼下并未想好弘扬教法的方法,也不多想,回屋研究那本自丁甲派搜刮而来的《房中御女秘术集成》。
这本书要比左慈当年私授他的那本更加全面,画有多幅男欢女爱的图像,各图姿势不一,下有文字注解,直教云羿好生尴尬,暗道得亏胖子没有看到,不然又得损他两句。
道家有门还阳卧,平躺之后两脚脚心相对,两腿外侧紧贴床榻,两脚跟紧贴胯下会阴,双手交叠置于脐上,此卧功姿势怪异,却能锻炼肝经与肾经。
如同还阳卧一般,此秘籍内的插图画的虽是男女云雨之事,但不同的行房姿势却对应不同经脉,对依法行房之人大有裨益。
此外,书中还特别指出了行房的一些主要禁忌,比如,情志不调忌行房,因人之情志不调,气血运行紊乱,脏腑气机运化不灵,若复行房事徒耗精血。
困乏劳累忌行房,因人此时气血已受耗损,若贾其余勇,强力入房,必然更伤精气,变生诸病。
饱食醉酒忌行房,只因饱食过度累及脾胃,行房使气血趋于周身,脾胃气血相应减少,一伤再伤。酗酒大醉入房,气竭肝肠。丈夫精衰阴痿不起;女子月事恶血生疮。
患病时忌行房,因为患病之人气血不足,阴阳失调,脏腑衰弱,病中行房,损伤正气,加重病情。
女子月事、孕后产后亦忌行房,只因那时身体冲任亏虚,气血不足,邪气常易乘虚而入。
此外,修行此法的男子亦忌入花街柳巷与风尘女子行房,烟花之地污秽不堪,风尘女子千人枕,乱人入,人尽可夫,乃如刮骨钢刀,与之交合膏肓受秽,销肌蚀骨,七魄不定,白白的坏了道行。
看到这里,云羿腹诽不已,这房中秘要必然是个风流博浪的角色所创,老实巴交的人总结不出这么多房中要诀与忌讳。
云羿本就内火旺盛,看过此书,更感浑身燥热,火气失控,令他大为苦恼,左慈说这房中术对平和他体内火性大有裨益,这裨益还没见着,倒先把火气给勾起来了。
云羿强压火气看完全书,记住行房要诀之后将书籍付之一炬,虽然此法乃是道家正统房中秘法,但其中毕竟涉及男女之事,拿不到台面上来。
此后数月,云羿再未离开过,安心研习玉宸派法术与周天倒悬,灵气修为也在缓慢提升。
胖子也没闲着,自从云羿将周天倒悬的心法要诀告诉他之后,他也在勤加苦练,以求弥补六甲神兵术的缺陷。此外,他每日还要指点藤原菊亭修行。
转眼间过了大半年,九月中旬的一日,云羿体内肾火与肝火相汇于三阴交穴,入足太阴脾经,再转入手少阴心经,连通心火,气海拓张,天地灵气滚滚而来,自顶上百会及胯下会阴而入,填满气海,灵气由无形气态转变液态。
这一瞬间,云羿只感元神清朗,太玄修为加身,他当即携带了一身道袍出门,踏地急掠,径往北方掠去。
云羿初入太玄,凌空飞渡尚不能娴熟,只是轻轻气冲涌泉拔地跃起,便感觉身如雨燕般轻盈,掠出十余里,两个纵跃,便出了下邳城。
大半年不曾关注外面的事,云羿也不清楚这些时日里下邳城都发生了何事,只是临出城时见下邳城已被数以万计的军士包围,军阵中旗帜上绣着的大大的“曹”字。
正在此时,云羿陡然发觉天色一暗,抬头上望,只见万里晴空之上竟然陡现一朵翻滚咆哮的乌云,其中电光闪闪,声势惊人。
见此情形,云羿骇然大惊,他之前见过莫陆离、祝小庆以及胖子渡劫,只要压制住体内灵气,可暂缓雷劫到来的时间,绝对没有如此之快。
此时他凌空之势枯竭,正向下滑行,雷劫若是此时降下,必然殃及那些围城的军士。
云羿心中叫苦不迭,在此重要关节,天公不与他作美也就罢了,竟然还作起梗来。
“闪开,快闪开!”云羿提气发声。
下方的军士闻声抬头,见一朵电光隐现的乌云追着一个年轻道人,无不瞠目结舌。
云羿见状气急败坏,怒声道:“都愣着作甚,快闪开!”
众将士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面露骇然,但军中纪律严明,此时未得将军号令,他们心下恐惧却未躲避。